第57章 卷二胜官司竿军依然遭肢解
夏末的一天，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128师的驻地。
覃啸天伤愈之后，回到驻地，推开车门，一个年轻军官迎上来，说：“你好，欢迎覃团长好伤愈归队。”
覃啸天看到的是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一愣：“孙平，怎么是你？”
陈范介绍说：“啸天，你受伤后，孙平就调到我们师来了，如今他是我们师的副参谋长。”
“好啊，恭喜高升。”覃啸天的话没有激情，立即转向陈范问，“听说谷师长没事了。”
“没事了。军事法庭最终判决失职之罪不成立。”陈范说，“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孙副参谋长还是立了大功的。”
“哪里，哪里。”孙平的脸有些涨红，“我只不过陈述了一些自己所见的事实而已。”
“只要谷师长没事就好。不然我们128是就完了。”覃啸天说，“陈范，谷师长现在在吗?”
陈范说：“应该在的。”
“好。你带我去见见他。”
“那么急干啥？也该先休息一下。”
“我精神好着哩。现在最想的事，就是见到谷师长。”
“那好，陈范你俩去见谷师长吧。”孙平说，“啸天，你的包我帮你先带回团部去。”
“师长，听说你受苦了。”覃啸天一见到谷子琪，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没事。”谷子琪神色显得格外疲惫，但还是努力安慰，“啸天，比起你们在一线战斗的官兵，我受的这点苦算什么？”
“我们在前线杀敌，但有师长跟我们在一起，我们就心里踏实。”覃啸天说，“现在可好了，我们又可以跟着师长去打日寇了。”
谷子琪却不说话，面色忧郁。
“师长，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啸天问。
“没事。”谷子琪喝了一口水，说，“这次我们的官司虽说是胜诉了，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师长，还有什么麻烦吗？”陈范说，“那么大的场火我们都顶过去了，那个敢再搞鬼，我们就和他搞到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回的麻烦是人家要让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説不出。”谷子琪说，“何院长已经找我谈过话，让我去第七十军担任副军长之职。”
“这不是明摆要撤掉咱128师吗?”陈范说。
“就是这么个意思。”谷子琪道，“这一套明升暗降的官场惯技，谁都看得出，可这苦你说不出啊！”
覃啸天说：“师长，调令还没有下来吧。你不能不去吗？”
“我也推辞过，但不知能不能推得掉。”谷子琪说，“记住，这事就到你们俩知道为止，不要在往外传。弄得不好，又会被人抓辫子。”
啸天和陈范都说“好的。”
谷子琪又说：“不管将来怎样，总之还是团结一心杀敌报国最紧要。”
“一定谨记师座教诲。”啸天和陈范表态后离开了。
覃啸天回到他的团部，部下和士兵们见到团长都激动得潸然泪下。啸天与这个团的士兵们真正在一起战斗的日子其实只有短短的七天，但这短短的七天里，他们就是在地狱之门拼杀。近千人的团队死伤过半。那些上一餐还同在一个碗里夹菜的好兄弟，到下一餐，竟然就阴阳两隔，是何等的悲惨！很多死去的战友的尸骨如今连扔在哪里读不知道。
“团长，你回来了，又可以领着我们上战场了。团长，什么时候可以出征？我们一定要为死去的战友复仇！”老拽说。
“我们都憋不住了。”小佬说，“总是休整休整，人都会被磨死。”
老拽竟然带头写了一份血书请缨上前线为战友报仇，并请覃啸天把血书交到军部去。
但那一段，配发给128师的伙食明显地变差了。
老拽在埋头吃饭，猛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咬着牙叫了一声，吐出来嘴里的一颗小石。
老拽一下就火了，叫道：“我们都是中国人，应该团结一心抗日，怎么还暗中下绊子？是不是想硌死我？”
旁边李排长劝道：“老拽，有饭吃就行，别找事。”
“这饭有石子，能吃？就算喂猪也不能掺石子。”老拽更是火了，把碗往地上一甩，“再这样搞，老子们要绝食了。”
李排长厉声道：“你敢煽动造反？这可是杀头的罪！”
“杀头就杀头，把人逼死反正也是死。”老拽怒气冲天。
李排长不由分说上前就给他一耳光，一下把老拽打懵了。
老拽委屈地：“李排长，这样子搞，叫我们128师如何活？”
李排长也软了，说：“老拽，我跟兄弟们一样，心里也有火。可是这样闹能解决问题吗？人是铁饭是钢，好歹得填饱肚子，快去，换一碗，慢慢吃就是。”
老拽捂着脸，委屈万分地捡起碗又去盛了一碗饭。
谁知3天后，总司令部发来通知，128师被取消番号，下属各团将打散整编。
这一天，128师像是被捅了马蜂窝。
“不行！为什么要把我们128师撤掉？”周西青来火了，“走，我们去军部找他们理论去！”许多人便跟着周西青要往军部去。
孙平一把将周西青拽住：“周团长，谷师长可吩咐过，不能惹事，你也是老领导了，快坐下！”
被孙平劝住的周西青心中郁闷，便去找谷子琪诉苦：“师座，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全师上下人心惶惶，虽是都有火山要爆发。要不是我强忍着，今天差点又打起来！”
谷子琪慢条斯理地：“西青，还是要忍。”
周西青：“咱们拼死抗日，牺牲了那么多兄弟，搞到今天，到成了后娘养的，别说你，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谷子琪：“咱们心里都明白，嫡系与杂牌，终归难成一家人。”
周西青更加困惑：“师座既然不同意整编，可为什么不去据理力争？”
谷子琪说：“总指挥部提出整编的要求，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何况蒋委员长都点了头，何况你我？”
周西青大失所望：“说到底上面是铁了心要整编，那就整吧，忍就忍吧。”
“对，看看他会如何整吧。”谷子琪说，“如果是整团的整编，那么我们竿军就还有一线生机。看看吧。”
但没几天，整编文件下来了：陈范团、周西青团等被撤去，打散后编入了七十军的几个不同师。
不久，覃啸天团被整编，士兵被编入七十军一五八师的764团，而连以上军官一律不用，每人发一个月薪水遣散回乡。
“发一个月薪水就把老子们打发了？”覃啸天等倍感报国无门，急忙忙来向师座谷子琪诉苦。
谷子琪得知这悲惨的结局后，如万箭穿心，怒发冲冠，立即率啸天等陈范等赶到卫戍司令部。但求见陈诚未果。
“相煎何太急？”谷子琪只好仰天长叹：“国家危急，民族危亡，余率7000子弟出山，原指望为国出力，如今报国无门。老蒋如此剪除异己，焉有不忘之理？我既作战不力，为何升中将副军长？我既荣升，我部何又解散？日寇不能之事，尔等小人做到了。小人也！小人也！”
当晚，谷子琪与众人不辞而别，星夜离汉返湘。
听说谷师座返湘，众军官都赶到东屯渡迎接。是夜，在八角亭三星街李合盛牛肉店为之洗尘。席间，群情激奋，借酒发泄。
谷子琪潸然泪下：“诸位弟兄，谷某不才，害了你们。你们随我离乡背井，抛妻离子，本想精忠报国，杀敌立功，驱除倭寇，救我沦陷区同胞于水火，7000余众出山，4000余众伤亡，2000余弟兄被强行编散，今有尔等百余人……”
覃啸天将酒碗一摔：“师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带我等回湘西去，再招它万把八千的易如反掌。我们或找共产党去，即打鬼子又打老蒋，出这口鸟气……”
谷子琪道：“啸天，不可妄语，不可轻举妄动招来祸害。”
湘江边，谷子琪送众军官回乡，挥泪告别说：“你们都早些回乡吧。我无颜见江东父老，更不独享荣华富贵。副军长的大位我是誓不视职的！”
谷子琪空怀报国之心，难觅报国之门，只好辗转于常德、长沙等地，深居简出，静观其变。
连那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要了，随着部队番号的取消，捡了一条命的覃啸天回到了他的湘西老家。
搭乘着一只缝满补丁的褪色白帆货船，覃啸天来到了洪城。老远就看见了犁头嘴——那熟悉的、无数次在梦中凄美出现的水码头。覃啸天迈着疲惫的步子往陡峭的河边石阶上攀登。走到最后一级石阶，覃啸天一下子愣住了。眼前就是河街，狭窄的石板路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木屋，此刻，啸天看见几乎每一家木屋的门楣上都挂着白色的经幡。经幡很多已经褪色，在风中摇曳。啸天顿时就想起那些倒毙在平原上、壕堑里、沟渠间、河塘里的自己的无数兄弟和战友……他知道，来自这个小小的洪城数千户家庭中的感觉弟子，在短短的七天里，就有500多人把生命留在嘉善了。
啸天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就无力地依靠着身边一堵长满青苔的颓墙往地上滑下。他无力地坐在地上了。
这时，一个背竹背篓的妇人带着她的女儿往河码头走。女孩突然停下来，看着衣衫褴褛依靠在路边的啸天，尔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弯下腰，放在啸天面前的地上。
“妹崽。快点，要开船了。”母亲在喊。
女孩于是又看了一眼啸天，于是往河坎下走了。
覃啸天感到很凄苦，也感到很温暖。看着那对母女上了船，覃啸天站起身来，穿过白色经幡摇曳的狭窄河街，往自己家的石头封火筒子屋走去。
屋前的院墙很是破败，倒塌了一个大缺口。透过缺口，他看见了一匹熟悉的枣红马，一个高瘦老头子在往马背上吃力地搬运东西。他分明知道那就是他爹，却不敢相信。物是人非，解甲归田多年的英武父亲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完全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
老头子拿绳子将物件捆绑在马背上，回过头来，愣住了。
“啸、啸天？!”落魄的样子让父亲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
听到覃飞的诧异叫喊。母亲唐五凤从里屋奔扑出来:“啸天，啸天，在哪里？”
“娘。我回来了！”啸天平静地说。
“天儿呀，娘可把你给盼回来了！”唐五凤嚎啕大哭。
啸天来到自己的房间。红色的被子、红色的窗花，虽然有些陈旧、褪色，但啸天觉得似乎比以前更熟悉。他似乎还能闻到金莲的味道、听到她的声音，但金莲却不在了。
本来，啸天很想找机会去看望一下萱萱，但是想到金莲的惨死，他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几天之后，他就跟着父亲覃飞回到山江的老家去了。
(本章完)
覃啸天伤愈之后，回到驻地，推开车门，一个年轻军官迎上来，说：“你好，欢迎覃团长好伤愈归队。”
覃啸天看到的是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一愣：“孙平，怎么是你？”
陈范介绍说：“啸天，你受伤后，孙平就调到我们师来了，如今他是我们师的副参谋长。”
“好啊，恭喜高升。”覃啸天的话没有激情，立即转向陈范问，“听说谷师长没事了。”
“没事了。军事法庭最终判决失职之罪不成立。”陈范说，“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孙副参谋长还是立了大功的。”
“哪里，哪里。”孙平的脸有些涨红，“我只不过陈述了一些自己所见的事实而已。”
“只要谷师长没事就好。不然我们128是就完了。”覃啸天说，“陈范，谷师长现在在吗?”
陈范说：“应该在的。”
“好。你带我去见见他。”
“那么急干啥？也该先休息一下。”
“我精神好着哩。现在最想的事，就是见到谷师长。”
“那好，陈范你俩去见谷师长吧。”孙平说，“啸天，你的包我帮你先带回团部去。”
“师长，听说你受苦了。”覃啸天一见到谷子琪，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没事。”谷子琪神色显得格外疲惫，但还是努力安慰，“啸天，比起你们在一线战斗的官兵，我受的这点苦算什么？”
“我们在前线杀敌，但有师长跟我们在一起，我们就心里踏实。”覃啸天说，“现在可好了，我们又可以跟着师长去打日寇了。”
谷子琪却不说话，面色忧郁。
“师长，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啸天问。
“没事。”谷子琪喝了一口水，说，“这次我们的官司虽说是胜诉了，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师长，还有什么麻烦吗？”陈范说，“那么大的场火我们都顶过去了，那个敢再搞鬼，我们就和他搞到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回的麻烦是人家要让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説不出。”谷子琪说，“何院长已经找我谈过话，让我去第七十军担任副军长之职。”
“这不是明摆要撤掉咱128师吗?”陈范说。
“就是这么个意思。”谷子琪道，“这一套明升暗降的官场惯技，谁都看得出，可这苦你说不出啊！”
覃啸天说：“师长，调令还没有下来吧。你不能不去吗？”
“我也推辞过，但不知能不能推得掉。”谷子琪说，“记住，这事就到你们俩知道为止，不要在往外传。弄得不好，又会被人抓辫子。”
啸天和陈范都说“好的。”
谷子琪又说：“不管将来怎样，总之还是团结一心杀敌报国最紧要。”
“一定谨记师座教诲。”啸天和陈范表态后离开了。
覃啸天回到他的团部，部下和士兵们见到团长都激动得潸然泪下。啸天与这个团的士兵们真正在一起战斗的日子其实只有短短的七天，但这短短的七天里，他们就是在地狱之门拼杀。近千人的团队死伤过半。那些上一餐还同在一个碗里夹菜的好兄弟，到下一餐，竟然就阴阳两隔，是何等的悲惨！很多死去的战友的尸骨如今连扔在哪里读不知道。
“团长，你回来了，又可以领着我们上战场了。团长，什么时候可以出征？我们一定要为死去的战友复仇！”老拽说。
“我们都憋不住了。”小佬说，“总是休整休整，人都会被磨死。”
老拽竟然带头写了一份血书请缨上前线为战友报仇，并请覃啸天把血书交到军部去。
但那一段，配发给128师的伙食明显地变差了。
老拽在埋头吃饭，猛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咬着牙叫了一声，吐出来嘴里的一颗小石。
老拽一下就火了，叫道：“我们都是中国人，应该团结一心抗日，怎么还暗中下绊子？是不是想硌死我？”
旁边李排长劝道：“老拽，有饭吃就行，别找事。”
“这饭有石子，能吃？就算喂猪也不能掺石子。”老拽更是火了，把碗往地上一甩，“再这样搞，老子们要绝食了。”
李排长厉声道：“你敢煽动造反？这可是杀头的罪！”
“杀头就杀头，把人逼死反正也是死。”老拽怒气冲天。
李排长不由分说上前就给他一耳光，一下把老拽打懵了。
老拽委屈地：“李排长，这样子搞，叫我们128师如何活？”
李排长也软了，说：“老拽，我跟兄弟们一样，心里也有火。可是这样闹能解决问题吗？人是铁饭是钢，好歹得填饱肚子，快去，换一碗，慢慢吃就是。”
老拽捂着脸，委屈万分地捡起碗又去盛了一碗饭。
谁知3天后，总司令部发来通知，128师被取消番号，下属各团将打散整编。
这一天，128师像是被捅了马蜂窝。
“不行！为什么要把我们128师撤掉？”周西青来火了，“走，我们去军部找他们理论去！”许多人便跟着周西青要往军部去。
孙平一把将周西青拽住：“周团长，谷师长可吩咐过，不能惹事，你也是老领导了，快坐下！”
被孙平劝住的周西青心中郁闷，便去找谷子琪诉苦：“师座，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全师上下人心惶惶，虽是都有火山要爆发。要不是我强忍着，今天差点又打起来！”
谷子琪慢条斯理地：“西青，还是要忍。”
周西青：“咱们拼死抗日，牺牲了那么多兄弟，搞到今天，到成了后娘养的，别说你，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谷子琪：“咱们心里都明白，嫡系与杂牌，终归难成一家人。”
周西青更加困惑：“师座既然不同意整编，可为什么不去据理力争？”
谷子琪说：“总指挥部提出整编的要求，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何况蒋委员长都点了头，何况你我？”
周西青大失所望：“说到底上面是铁了心要整编，那就整吧，忍就忍吧。”
“对，看看他会如何整吧。”谷子琪说，“如果是整团的整编，那么我们竿军就还有一线生机。看看吧。”
但没几天，整编文件下来了：陈范团、周西青团等被撤去，打散后编入了七十军的几个不同师。
不久，覃啸天团被整编，士兵被编入七十军一五八师的764团，而连以上军官一律不用，每人发一个月薪水遣散回乡。
“发一个月薪水就把老子们打发了？”覃啸天等倍感报国无门，急忙忙来向师座谷子琪诉苦。
谷子琪得知这悲惨的结局后，如万箭穿心，怒发冲冠，立即率啸天等陈范等赶到卫戍司令部。但求见陈诚未果。
“相煎何太急？”谷子琪只好仰天长叹：“国家危急，民族危亡，余率7000子弟出山，原指望为国出力，如今报国无门。老蒋如此剪除异己，焉有不忘之理？我既作战不力，为何升中将副军长？我既荣升，我部何又解散？日寇不能之事，尔等小人做到了。小人也！小人也！”
当晚，谷子琪与众人不辞而别，星夜离汉返湘。
听说谷师座返湘，众军官都赶到东屯渡迎接。是夜，在八角亭三星街李合盛牛肉店为之洗尘。席间，群情激奋，借酒发泄。
谷子琪潸然泪下：“诸位弟兄，谷某不才，害了你们。你们随我离乡背井，抛妻离子，本想精忠报国，杀敌立功，驱除倭寇，救我沦陷区同胞于水火，7000余众出山，4000余众伤亡，2000余弟兄被强行编散，今有尔等百余人……”
覃啸天将酒碗一摔：“师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带我等回湘西去，再招它万把八千的易如反掌。我们或找共产党去，即打鬼子又打老蒋，出这口鸟气……”
谷子琪道：“啸天，不可妄语，不可轻举妄动招来祸害。”
湘江边，谷子琪送众军官回乡，挥泪告别说：“你们都早些回乡吧。我无颜见江东父老，更不独享荣华富贵。副军长的大位我是誓不视职的！”
谷子琪空怀报国之心，难觅报国之门，只好辗转于常德、长沙等地，深居简出，静观其变。
连那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要了，随着部队番号的取消，捡了一条命的覃啸天回到了他的湘西老家。
搭乘着一只缝满补丁的褪色白帆货船，覃啸天来到了洪城。老远就看见了犁头嘴——那熟悉的、无数次在梦中凄美出现的水码头。覃啸天迈着疲惫的步子往陡峭的河边石阶上攀登。走到最后一级石阶，覃啸天一下子愣住了。眼前就是河街，狭窄的石板路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木屋，此刻，啸天看见几乎每一家木屋的门楣上都挂着白色的经幡。经幡很多已经褪色，在风中摇曳。啸天顿时就想起那些倒毙在平原上、壕堑里、沟渠间、河塘里的自己的无数兄弟和战友……他知道，来自这个小小的洪城数千户家庭中的感觉弟子，在短短的七天里，就有500多人把生命留在嘉善了。
啸天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就无力地依靠着身边一堵长满青苔的颓墙往地上滑下。他无力地坐在地上了。
这时，一个背竹背篓的妇人带着她的女儿往河码头走。女孩突然停下来，看着衣衫褴褛依靠在路边的啸天，尔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弯下腰，放在啸天面前的地上。
“妹崽。快点，要开船了。”母亲在喊。
女孩于是又看了一眼啸天，于是往河坎下走了。
覃啸天感到很凄苦，也感到很温暖。看着那对母女上了船，覃啸天站起身来，穿过白色经幡摇曳的狭窄河街，往自己家的石头封火筒子屋走去。
屋前的院墙很是破败，倒塌了一个大缺口。透过缺口，他看见了一匹熟悉的枣红马，一个高瘦老头子在往马背上吃力地搬运东西。他分明知道那就是他爹，却不敢相信。物是人非，解甲归田多年的英武父亲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完全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
老头子拿绳子将物件捆绑在马背上，回过头来，愣住了。
“啸、啸天？!”落魄的样子让父亲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
听到覃飞的诧异叫喊。母亲唐五凤从里屋奔扑出来:“啸天，啸天，在哪里？”
“娘。我回来了！”啸天平静地说。
“天儿呀，娘可把你给盼回来了！”唐五凤嚎啕大哭。
啸天来到自己的房间。红色的被子、红色的窗花，虽然有些陈旧、褪色，但啸天觉得似乎比以前更熟悉。他似乎还能闻到金莲的味道、听到她的声音，但金莲却不在了。
本来，啸天很想找机会去看望一下萱萱，但是想到金莲的惨死，他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几天之后，他就跟着父亲覃飞回到山江的老家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