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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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来的时候,他坐在马车里和老爷一起。

回去的时候,他骑在马上,伴在有老爷的马车边。

在老爷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车中是生病未愈的无名公子。

无名公子并不是一个人,他带了两名随从,两名仆妇,一侍童一马夫。行李也并不少,足足装了两辆车。

来的时候,老爷恨不得夜夜与他寻欢,甚至连白天有时候也会拉着他温存不断。

回去的时候,老爷一次都没有来找他。

有时,他会看见老爷坐到无名公子的马车里待上一会儿;有时也会看到他晚上走进无名公子的客房,也许因为无名公子身体还未好的缘故,老爷并没有留下过夜。

这个变化,**的仆人们开始背着他悄悄说些什么。

为了照顾无名公子的身体,车行速度并不快,原本二十天可以赶到的行程花了一月时间。

一月的行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在看到路家堡大门时,十六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他是很豁达,但是还没有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他几乎可以想象未来的日子不会很好过。

但他能逃么?

如果能逃就好了。

无名公子并没有住进路家堡,他在山下的城里有一座府邸。

中等富户人家的府邸被照顾得很好,仆从也都训练有素,看来是早有准备。

见无名早已有所安排,路堡主这才放心回堡。

当夜,十六被叫进辰院。

发泄出累积了一月的欲火后,路老爷翻身从十六身上滚下。

屋中回荡着两人还未平息的喘息声。

「无名和我……」

「单凭老爷吩咐。」十六首次打断主子的话回道。

路晴天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不能对不起他。」

十六像是睡着了。

「我本来就有打算让你接手堡中账房总执事一职,明天开始你先去给总执事做副手,我会交代管家让他安排。还有……今晚是最后一夜。」

十六把自己的脸埋进那人的青丝中。柔滑的青丝,一如他第一夜时感受到的。

路晴天默许了他的放肆。

「我早就说了你是头蠢驴!」小九张口就骂。

十六转着手中酒杯不说话。

「好啦,不过是恢复从前而已。老爷也并不是完全无情,他不是让你做了账房副总执事么?做主子的,能有这个心已经算不错了。」拍拍十六的肩膀,小四醉得一塌糊涂。

「恢复从前?他能恢复从前吗?你也不看看现在堡里有几个人不认识他!又有几个人不知道他从云端上掉了下来!账房副总执事,这不正好符合了十六想借身体往上爬的谣言?恭喜你,以后你就等着活在口水中好了。」小九皮笑肉不笑。

「哦,差点忘了你这张脸!这老爷不对你感兴趣了,可不代表其它人对你这副俊脸没兴趣。你以后走暗路小心点,别给有心人逮到!」

十六嘿嘿笑,「小四说的不错,我现在可是账房副总执事,也算有所得了。不错不错!来,为我升职干杯!」

小四第一个满上,「对,为十六的升职干杯!」

三个人躲在十六房里喝到天明。

小九说的没错,确实有人在打十六那张俊脸的主意,不过他没想到这第一个人竟然会是老堡主。

「晴天,你有一两个男宠我并不反对。作为你的父亲,我只希望你能更冷静地判断。」

路晴天笑,他老爹是想敲山震虎么?用十六做文章,但目的却在无名身上?

「你觉得我现在不冷静?」

「你觉得呢?如果是七个月前,你认为你会把账房副总执事的位子交给一个用身体换取进阶的影卫?你会公私不分到这种程度吗?」

路老堡主也不介意在书房里站着,用一种非常温和的口吻接着道:「现在你是路家堡现任堡主,作为你父亲的我亦无权干涉你任何决定。只是,我希望你能再仔细想一想。账房副总执事的位子怎可轻易交给一个以色惑主的下人?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如果老爹你是担心十六今后的身分问题,那么你多虑了。」路晴天笑得很斯文。

「首先,他作为影卫的身分从他成为账房副总执事时起就已经不存在。其次,他不再会是我的男宠。」

被老堡主命令过来的十六觉得自己好委屈,他干啥要一遍遍听这种早就知道,可不想再听第二遍的事?

「至于我让他接手账房副总执事一职,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第一,十六本身就是路家堡账房之一,七年来尽职尽责无可挑剔。这点,我想爹你应该已经跟总执事确定过。第二,十六无论是经验还是头脑,他有足够能力担当此一职,尤其他还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又绝对效忠于我。老爹你也知道,账房总执事可是个充满**的职位。」

「晴天,比起账房副总执事,我觉得有一个位置更适合你这个曾经的男宠。」路老堡主终于把此行目的吐露了出来。

十六心想,不会让我做粪工吧?

「哦?」路晴天没想到老爹竟然没有动无名的意思。

「宁王年岁已大,他的儿子很快就会继承王位,而我们需要一个在未来宁王身边的人。我认为,以十六的相貌足够担当此任!」

路老爷挑了挑眉毛,「爹,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曾经的男宠去侍候别的男人?」

「这对本堡今后利益有很大帮助,你不这样认为吗?」

路老爷皱眉,突然转头:「十六,你想去宁王府吗?」

十六当然摇头。要他和男人上床,不如直接杀了他!路晴天……那是无奈的特例。

「既然你不愿意,那此事以后休再提起。你退下吧。」

十六依言退下。

门内传来路家父子俩的争辩。

「老爹,你不用对十六这么苛刻。他只是侍候了我一段时间罢了。」

「可我不喜欢那个想要一步登天不知本分的无耻下人!比起十六,我倒宁愿你和无名在一起。人家好歹也是皇族后裔,身分上就不知比那小子高了多少重!何况我还从小看着他长大。」

「老爹,你能这样想最好。以前你们对无名做的事,我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但是现在,我希望无名不会再受任何委屈。你若想要后代可以找路依衣,她会很乐意给无名生个孩子。而我也不介意去养无名的孩子。你看,这是很两全其美的事情。」

十六边走边想他家老爷果然睿智,竟然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拜火教从江湖上消失了。

据说当日围攻拜火教时,明月楼从里面烧了起来。之后,拜火教就从江湖上消失得无声无息,不管多少人查都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有人说拜火教主得到了宝藏远遁海外。有人说拜火教起了内讧,最后四分五裂。也有人说拜火教转到地下经营,随时随地都可能卷土重来。

说法各种各样,江湖依旧热闹非凡。

路家堡也跟往日一样,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十六在堡中的身分很尴尬,尤其当嗅觉灵敏的下人们发现他们的主子有了新欢后……不对,应该说是旧爱归来。

曾经那样得宠的十六,曾经让人们以为老爷甚至会不顾礼教把他当妻子看的十六,被老爷疏远了。有人嘲笑,有人悲悯,有人完全的漠视。

这些十六都可以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已经不再是影卫中的一员。他被他的兄弟们疏离了。

就连和他交好的小九与小四也因为避嫌和他减少了见面的次数。影卫的任务都是秘密的,如果泄露出去责任重大。

他被孤立了。

虽然已经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但事情真正发生才知道是如此难以忍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老爷,作为账房副总执事,只有一月一次的堡主查账才能有机会拜见老爷。

副总执事的工作并不轻松,他不但要把路家堡黑白明暗五成以上营生账目掌握熟记,且每旬一次都要和堡中各个账房对账结算,而每月一次的堡主查账,更是马虎不得。

十六本身就有底子,人又踏实,又肯虚心求教,按理说他应该把这份工作接手的很快。

可是各账房之间的人际关系却让他碰到了大钉子。

人们表面对他恭维,背后笑话他。总执事也始终不肯把权力放给他,弄得他上不得下不得,到最后根本就没人买他的账。

十六每天出门前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微笑面对一切。这一切总会过去,时间会带走一切。

这夜,十六简单清洗后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不逼着自己睡,他会胡思乱想。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他甚至会自己点自己的睡穴。

朦胧中,感觉有人爬上他的床。

熟悉的体味让他安下心来。

来人拉开他的衣襟,亲吻着他。十六闭着眼睛,任其为所欲为。

亵裤被拉下,双腿被分开,来人比以往猴急得多,**没有多少就直攻城门。

十六疼得闷哼一声。

总算挺进去了,来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种舒服到销魂的叹息。

比起之前的猴急,进来后反而延长了抽-插的节奏,来人明显在享受被紧紧包裹的感觉。

夜在无度的荒**中度过。

天亮了,十六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眸,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声骂了一句──

我操你家祖宗的!

两天后,十六发现各处账房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就连总执事也开始正眼看他。

直到晚上才从小四口中得知,老爷处置了一名账房——割了他的舌头,理由是他散播谣言对上司不敬。

这个处置让路家堡人知道,路十六虽然不再上老爷的床,但并不代表老爷就对他不闻不问。君不见连账房副总执事都让他做了,以后这总执事的位子不也是他的?

闲言碎语平息了一些。十六对此没有多余想法,只要工作比以前好做就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无名来堡中的次数渐渐增多。相对的,十六看到他的机会也增加了。

冬日很快来临,初雪染白了大地。

从暖和的账房里出来,十六拢着袖子往辰院走去。

每月一次,他要从总执事那里得到老爷一月的花费,然后把它算进账中。而这笔账还需要和老爷核实才行。

刚走到辰院外,一只手凭空伸出拦住了他。

十六抬起头,是路一。

路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十六觉得奇怪刚想问一声,就听到院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一大概是不想看到他的丑态吧。谢谢你,大哥。

路一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消失在阴暗处。

院子里是无名公子和老爷。

「名,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之前你有两次机会可以提醒我,为什么放弃了?如果那时候你跟我说你是无名,也许我早就想起你也说不定。」

是呀,那时候自己也还没有陷得这么深,老爷也不会对他说什么一生买卖的屁话,害得他……

无名的笑声跟他的人一样,很温和很好听。

「他是个很出色的人,我几乎没见过可以把俊朗和美丽两个词融合得这样好的男子。依衣告诉我你已别有所爱,不同之前的风流无意。我不信,就找机会去看了看你。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

后面变成无声的世界。不过十六可以想象老爷正在怎样安慰这位伤心人。

「我听说了你和他的事情。」顿了顿,无名公子接着说道:「他没有过错,对不起他的是我们。因为依衣、你、我之间的纠葛,他才会被牵扯进来。我听说他在你走火入魔期间吃了很多苦,我希望……你能好好补偿他。」

十六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该感激涕零么?

「嗯,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让他坐上账房副总执事的位子已经对得起他。以后你也不用再把他放在心上,他是下人,你是主子,他永远都不可能影响到你我之间。他那人虽然有点小心思,但基本还算老实,亦不会掀起什么风波。」

「名,你太善良了,如果我以前的情人你个个都想我补偿他们的话,路家堡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穷家堡。」

「呵呵,你啊。如果路家真的变穷,我也不介意我们家多一个吃饭的人。」

「喂喂,只是吃饭的人,不是一家之主?」

听着无名爽朗的大笑,十六心想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吧。他的身体好了,也就代表……

十六不晓得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也许有大半个时辰吧。

想想等下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他终于迈脚跨进了辰院。

院中赏雪的两人都看到他了。无名不动声色地从路晴天怀里站起身,走到海棠树下。

路晴天扬起眉毛,「什么事?」

「老爷,是关于上个月您的花费用度,总执事让小的过来和您核对一下。」十六躬身。

「哦,过来吧。」

十六走到近前,打开账本开始一五一十地核对。

别看路大堡主平时记性不太好,但对钱财方面,那记性真是好的没话说。

路家堡主一月可以支用三百两银子,多出这个花费就要向账房另外支取,为了防止账房的人隐私舞弊,每笔账都会记录在案,且每月都会和堡主本人核对一次。

无名一直在看十六。看他的神情,看他的动作。也看路晴天的反应。

十六只希望这段时间能快点过去。

当夜,十六正在换衣服准备就寝的时候,后面被人冷不防推了一把,一下倒在床铺上。

以他的功力,能悄无声息走进他房间,并把他一把推倒的人……

十六没说话,只是从**爬起来。

刚直起身又被人推倒。

如此反覆数次,十六硬是忍着不开口、不回头。后来就干脆趴在**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来人见他不动了,气得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爬上床跨骑到他身上死死压住他。

发泄过后,那人提上裤子就走了。没说一句话。

十六静静地趴伏在**,想自己也许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你应该知道,你主动联络我,代表了什么。」

「是,属下知道。」十六跪在地上恭谨地道。

「你说宝藏一说是假?放出流言的是路依衣?而路依衣是路晴天亲妹。」

「皇甫无名和路晴天走在一起了?」

「没想到当初收养无名殿下的会是路晴天的师父,怪不得陛下对路家……这些事你完全可以跟以前一样把消息传递出来即可,为何非要跟我见上一面?」

「属下想离开路家堡。」

「属下说,属下想离开路家堡。」

「哼,你以为你想离开就能离开?你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甚至不惜陪他上床才算真正走进路家核心。如今你又坐上了账房副总执事一职,这个职位可以说掌控了路家所有经济来源及支出,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探子位置。而今你却想放弃?」中年男子冷笑。

「属下只想离开路家堡。」

「不要跟我说是为了些儿女情长的事!我不管你怎样,既然做了这个位置做了这份工作,你就得一直做下去,直到你死的那天。你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但是……」

「没有但是!记住,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联络我。还有,如果你想连累你一家人,你也可以做出弃职潜逃的事。」

十六沉默良久,随磕头起身道:「属下不会。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望着十六身影,中年男子突然张口唤了一声:「向祖!」

十六站住。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可是爹坐在这个位子上……」

「孩儿知道。爹不用担心,只要您身为左宫军首领一天,孩儿就是左宫军的一分子。永不背叛皇帝,永不背叛您。」

这里发生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就像不会有人知道他是皇帝安插在路家的探子,并一直都在给皇帝传递消息。

也不会有人知道其实他有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家中有父母还有两个哥哥,庭院中有一株梅花还有一株桂花,他是家中老三,因为皇帝的要求,父亲不得不为了取信这位人上人而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做密探。

选择他,只因为当时他的年龄最小,符合路家堡购买孤儿的条件。也因为他的脸孔最普通,适合做一个混迹在人群中不会被人注意的密探或影卫。

这就是他的人生,不能为自己所控的人生。

当路晴天跟他说,要跟他做一生的买卖时,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他终于可以去大胆拥有他所爱的人。他甚至想到要向他说出一切,从他的密探身分,包括他那张虚假地做出来的脸。

那一刻,他是如此幸福。

可是配角终归是配角。对那三位来说,他也就是一个跑龙套的,主角相遇相恋,他则功成身退。

挺直背脊。嗨,路十六,笑出来!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你吃饱穿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爱情?那玩意你也能相信?

哈哈!过你的日子吧!偶尔屁股被戳戳也没多大关系嘛,反正也不会生孩子。

十六刚跨进路家堡大门就被四名堡卫持剑围住,路管家站在外围对他冷冷一笑。

「路十六,老爷有请!」

暴露了?

一直想着总会有这么一天。

十六表情不变,主动倒背双手,被堡卫押送往路家堡处理要事的大厅。

路武一开始就在用眼神向他诉说着什么,快要到大厅之前押他的手松了松。

十六心中了然,很想对小五说句感激的话,但为了不连累他,他只是默默地向前走。

隐约的,听到身后有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厅内坐了四个人。

老堡主,老爷,路依衣,无名公子。

奇怪,无名和路依衣怎么也在?十六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如果说老爷为了让无名知道,他这个小账房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那无名出现在这里也算情有可原。

可路依衣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爷讨厌她的眼神可不是假的。

无名公子看到他进来,轻轻叹息一声,别过脸去。

路依衣听见无名叹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心之情。

老堡主面色寒冷,瞧他的眼光严厉至极。

另外一个人坐在上首,看他进来,端起茶杯半揭碗盖吹了吹。

「路十六,你知道你犯了何罪?」老堡主率先发了话。

押送他的人把他往前一推。

十六踉跄一步站稳,撩起衣袍跪下,低头道:「属下不知。」

「好一个不知!你串联外人泄漏堡中机密,吃里爬外不忠不义!你还有脸说不知?」

真的暴露了!

是谁在监视他?因为他坐了账房副总执事这个位子所以不放心?

十六在心中苦笑。自己果然安生饭吃多了人也变得大意,被人跟踪都不知道。

跟踪的人是谁?路二?

「属下不明白老堡主您在说什么。」十六现在也只能抵死不认账。

「你刚才去了哪里?」路老爷打断他老爹问话,平静地问道。

「属下今日轮休,去城里转了转。」十六头低得更低,声音也越发恭谨。

「哦,是吗?」路晴天眼也不抬。

「可是有人看到你和戴霞山庄庄主在一家客栈里碰面,并且在里面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哈?于翰文他也来这里了?

十六一听事情和他想象得不一样,顿时把心放下一半。

只要不是作为皇帝密探的身分暴露,其它的他一点不怕。最后死也只会死他一个人。

放心了,人也变得更加冷静。至于心中那份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苦涩,他选择忽视。

栽赃陷害嘛,常有的把戏。

他还在想老爷对他还算不错呢。看来大概是自己这张脸惹的祸,也许让无名公子感到威胁,也许老爷不想让无名公子心中有个疙瘩,也许是老堡主不想他继续存在。

反正不管怎样,总不能毫无理由把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下仆给杀了吧?

这样做未免会让其它影卫心冷。当年十四死的时候,还有个得罪贵客损害堡主利益的罪名呢。要把他这个曾经一度被捧上天的侍寝解决掉,怎么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是?

「启禀老爷,属下晌午出堡,中午在城里小火巷吃了两碟炒酿皮,之后去蝶园坐了坐,点了该园青青姑娘相陪。一直到回堡。」

「你去嫖妓?」这句异常惊讶的话出自无名公子之口,他似乎根本无法相信。

看了看路晴天,再看看跪在下首的十六,路依衣突然笑出了声。

路老堡主怒气升腾,一拍桌子,喝道:「你以为这句话谁会相信?没错,我们可以把那女人叫来作证,但又怎么能保证你没有事先收买她?你又不是傻子,当然会事先留好退路。说不定你连收买都不必,给那什么青青服下什么药物,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了一时辰也大有可能!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狡辩!」

十六想了想,抬起头,认真道:「老堡主,属下是男人,属下也有正常的欲望要发泄。您难道就不去妓院吗?」

十六被一个凌空耳光扇倒在地,摸了摸脸,吐出一口血水,再照原样跪好,「属下失礼。」

路老堡主被气得无法再保持风度,转头对坐在上位的儿子沈声道:「这样的逆仆,我路家堡绝对不可以留。晴天?」

路晴天把茶盅放在手心中缓缓转动,隔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十六,淡淡道:「十六,我给你个和老堡主对质的机会。如果你确实做了此事,不管你以前有多大功劳,也不能相抵。你可明白?」

十六把自己表情放得更恭谨,点头表示知道。

他想,嗯……他什么都不想想。不想,不求,是他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

他家老爷就是这样冷情的人,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虽然在这一年中,他知道他家老爷也是会热情如火真情挚性的,但那只对某个特殊的人而言。

他以为是他,结果发现弄错了。

可惜路老堡主并没有给十六对质的机会。

「路十六,你虽然出卖路家堡秘密以图换取在戴霞山庄的后半生。但你大概没有想到,于翰文绝对不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小人物而得罪路家堡吧?更何况他还想娶依衣!」

十六看了那位大美人一眼,大美人眼中显然只有那位一身雪白的无名公子,似乎一点也不关注下面的事情会怎样发展。

说起来自己似乎迷恋了这位美人四年,可惜在人家眼中他不过就是块垫脚石,没用了就被扔到一边。

再看看人家无名公子,一个天下第一、一个天下第二为了他抢了这么多年。他家老爷更是不惜纹面也要记住他。

哪像他啊,死去活来多少回,正主儿一来立刻就被一脚踹开。不一样的人就是有不一样的待遇,有时候想不承认都不行。

见十六不语低头,路老堡主冷笑着继续道:「于庄主虽然没有承认与你会面,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他把你亲手交给他的一些账本抄本送还回了路家堡,作为娶依衣的聘礼之一。而接受这份聘礼的便是本座!十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十六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谁主谋,但不管是在座的哪一位都不会让他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死也就死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世上少了个他,皇帝会让他父亲再送一个人过来。而和他从小分离的家人早就对他陌生,就算伤心也不过一时。

至于路家堡里的人,也许几个影卫会为他难过,在他忌日给他洒一杯酒,然后把他当作警告警示其它人。

老爷么,能给他一副棺木容身,就是有情有意了。

也许日后无名公子和他吵架的时候,说不定会偶尔提起他,包含在老爷风流史中的一个。然后老爷会向无名表明,十六是一个错误,在他眼中无论谁都比不上他的无名。

再然后,两个人互相嘲笑对方的醋意,你侬我侬。

嗯,自己就好像那两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中的调味品,辣了他们一把,却让他们的爱情更有味道,也让他们的感情更坚固。

十六笑,想自己的存在还是有用处的嘛。

路老堡主显然没想到十六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眼色一沉,宣布了对他的处置。

「晴天,这吃里爬外的狗奴才虽然可恨该杀,但至今为止他也算为你做过不少事。这样吧,死罪可免,废去他的武功,挑断他两手手筋,再弄哑他,让他不能写、不能说也不能用我路家的武功即可。之后嘛,你看,把他送到宁王府如何?」

「这……」无名心生不忍,当即转头看向路晴天。

路大堡主还没开口,就听有人大喊道:「不可!」

十六看着上面两人,脸色平静,眼神中没有怨怼,有的竟是深深的羡慕。

如果我爱的人可以这样爱我,真正的两情相悦……

随着声音,大厅的阴暗处走出了一人。

「路九,你好大的胆子!」路老堡主怒斥。

路九扑通一声跪倒,「属下有要事禀告老爷、老堡主。」

老堡主正要说什么,路晴天一抬手,制止他爹道:「老爹,如果您想做回堡主,我可以把这个位子让回给您。」

这口吻,谁都能听出来路大堡主不高兴了。

路老堡主眉头一皱,但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有个太能干太自主的儿子,有时也不是件好事。

路老爷对无名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路九,「说吧,你有什么事要禀告?」

路九顿了一下,张口就道:「路十六这张脸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