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
字体: 16 + -

第七章

第七章

事情的进展,恰如东方煜所猜测的。

关清远无意逼得外孙失心或当场和自个儿反目,自然不可能真让这个「孙婿兼孙媳妇」有所差池。白冽予动手解除禁制之时,长者虽未做出什么保证,却全程陪同在旁,一瞬也不曾错漏地紧盯着他每一个步骤……饶是青年对这个外祖父向来无甚好感,却也不免因此而心头大定,实际动手时自也多了几分底气。

白冽予虽未曾真正实践过,却已无数遍练习过所需的手法和真气应用的路线,事|前也已用枯海真气仔细查探过情人身|子的状况和自身所学相互映证,只要能稳住心神平静以对,以他在医道和武道上的造诣,解除禁制之事自然是十拿九稳。耗费半个时辰、用尽了他那身才修|习半个月左右的枯海真气后,白冽予无惊无险地拔除了关清远所种下的禁制,纠缠了东方煜十多天的折磨至此到头……当三个时辰的「间隔」过去,足以令人疯狂的疼痛却未如几个时辰前般朝己席卷而至时,年轻的碧风楼楼主虽依旧虚弱,却仍喜不自禁打榻上跳起、深深|吻住了在旁守候着、眼眶已微微泛红的情人。

──却也仅此而已。

禁制解了,东方煜给压|制在气海多时的真气同样得了释放,自然得好生行功温养筋脉。而白冽予一方面在旁为推宫过血,以自身原有的玄寒真气助其调养身|子,一方面却已盘算起该如何摆脱如今的状况。

若关清远的目的真如其最初所说的,只是希望将功夫传授给自己……那么,在自个儿已达到要求的此刻,他便该释放两人,或者就此离船才是……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事实上,除了东方煜身上已没了禁制折磨之外,二人在船上的境况竟是与先前相差无几──关清远依旧停留在隔室,用那种无言的威压限|制着二人的行动;而他们也依然不知自个儿身在何方……若非先前有那禁制|作梗,在抬眼见不着天色的密闭舱房里,白冽予甚至很难分辨得清时间的流逝──偏生长者却什么都不曾说明。青年虽非坐以待毙之人,也已开始琢磨可能的逃脱方式,可如此近似于初时的、那种彷佛潜藏着什么的虚伪平和却让他心底的不安感日复一日地加深,即便容颜之上显不出太多|情绪,眸底的郁色却已是再难掩藏。

可让他烦心的还不只这些。

打二人遭关清远半途拦|阻至今,也有半个多月了。先前分了他心神的因素不再,以白冽予的性子,自然不免开始盘算起这之间可能发生的种种变化……若按原先的计画,他二人离山回庄之后,首先便是弄清海天门的图谋,接着便是经由冱羽的中介和西门晔联|系,共同商议剿灭海天门的具体计画和行动。只是他二人行踪成谜,就算西门晔那边一切如常,在擎云山庄和碧风楼全乱成一团的情况下,要想联合三方共同商议甚至展开行动也是极为困难的事……原先大好的局面便因关清远这么一着而陷入僵局,自然让人十分扼腕。

当然,以西门晔的能耐,既然探到了海天门的目的,就算联络不到「盟友」,也没有因此便坐视一切发生的道理……可就算想力挽狂澜,也得要西门晔自身安全无虞才成。若连他也遭了暗算,事情的结果自然只会是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也正是当日白冽予借故支走师|弟之时刻意出言警告的理由。

在他看来,海天门意图谋害西门晔已不仅仅是「可能」,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儿了──先前的种种情报无不昭示着海天门对流影谷的野心,可要想达成这个野心,这些日子来人望地位俱达到巅峰的西门晔便是不得不除的拦路石。虽说以西门晔一流顶峰的实力,非关清远清自出手怕是极难拿下,可流影谷所处的京畿毕竟不比擎云山庄所在的江南和碧风楼立身的蜀地形势单纯,乃是全天下派系势力最为复杂的地方,各派系所掌控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若连这些势力也掺和进来,就算西门晔正身处自家地盘上,只怕也占不得多少地利。

偏生从某些方面来说,少了个西门晔这个环节,对抗击海天门之事的冲击怕还要远远大过于他和东方煜的失踪──不同于长年隐藏身分出外行走的二人,西门晔不论在明面上或实质上都是现今流影谷的头面人物,若真有了什么万一,流影谷内部必将大乱不说,甚至很可能就此落入海天门的掌控之中,对整体情势而言自然十分不利……白冽予虽不认为自个儿的劲敌会如此轻易便着了敌人的道儿,可在自个儿都沦为了阶|下|囚的此刻,却是很难对北方的情形有任何称得上乐观的推测。

为今之计,也就只能盼着冱羽的警告能及时带到了……只要西门晔那边能够稳住,就算他和煜这边还得拖上一些时日,想来也不至于对大局造成太大的影响才是。

虽说……这与其说是合理推测所得出的结果,还不如说是他无法可想之下唯一能保有的一线希望。

望着仅以一盏烛火充作光源的阴暗舱房,感觉着心底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因长者的存在而萌生的阴霾与忌惮,白冽予容色微沉,却终在一声轻叹后、起身回到了屏风之后的内室。

半掩床帷之下,东方煜靠坐床榻一侧,垂落的前发为俊朗容颜罩上淡淡阴影。紧闭的眼帘诉说着男人沉入梦乡的事实,眉间的纠结却不曾有分毫缓和的迹象……眼前怎么也称不上安详的睡容让青年瞧得胸口一疼,那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感,亦跟随着加深了几分。

这些天来,东方煜虽已摆脱了禁制发作的痛苦,一身实力也已尽复,可俊朗面容之上的憔悴却没有分毫削减……他的气色依旧黯淡,眉宇间也始终没能恢复往日应有的奕奕神采,而导致一切的因由,却在于他如今陷于沉眠之中、却依旧难得安稳的神色上头。

解除禁制至今也有七天了……可这七天来,东方煜却始终未曾安安稳稳地睡过一觉。

白冽予察觉不对,是在第二天的夜里。

那晚,理所当然地窝在情人怀中安眠的他为身旁躯体的剧颤和冷汗所惊醒,抬眼一望,只见不知何时醒转的情人双眼圆睁、神情间充斥着他从未想见过的恐惧和痛苦……虽说在他出言关切后,东方煜很快便平复了心绪、有些无奈地笑着告诉他自个儿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可心底隐隐骚|动着的某种预感却让白冽予怎么也无法释怀。

而事情的进展,也确如那份预感般越发加深了他心底的担忧。

接下来的几天里,所谓的恶|梦就好像成了附骨之蛆,总在东方煜入睡不久便找上了门。有时东方煜会如先前那般猛地惊醒,有时却彷佛陷入了一张挣脱不出的大网,总须得同样给惊醒了的白冽予出手才能逃离。到了后来,有些心悸于此的他为了不让青年受到影响,索性放弃了入睡转而以打坐行功取代之。

只是东方煜的身|子才刚经受过那禁制的一番摧折,正是须得好生休养的时候,打坐行功虽也能恢复体力,却毕竟比不得睡眠的功效,情况自然好不到那儿去。白冽予也曾尝试过利|用|药物或借着点他睡穴来使其入眠,结果却没有分毫改变……偏生他这噩梦虽来得蹊跷,可青年分使数种手段查探,却都探不出分毫外力导致的形迹。但若说是心病所致,以东方煜的脾性和两人眼下的境况,却又没什么说服力可言──因心病而为梦魇所困这种事,怕是更有可能发生在白冽予身上。几番思量无果却偏又束手无策,自然让青年十分心烦。

望着情人的睡容,些许无奈浮上无双容颜,他一个侧身于榻旁歇坐,凝视着的目光却是须臾不曾稍移。

那是交错了怜惜、担忧、困惑和几分探询的目光。

白冽予曾问过情人究竟梦到了什么、问过究竟是什么样的恶|梦,竟能让见惯了风浪的碧风楼主萌生起那样骇人的惊惧。可奇妙──或者该说是诡异──的是:尽管梦中的情绪异常深刻地残留在了东方煜心底,可他却半点也记不起自个儿究竟梦到了什么……虽说梦醒后忘记梦中的内容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连着几天做了好几回噩梦,却一次都不曾留下分毫印象,就难免有些蹊跷了。

──至少,在东方煜往日作梦的经历里,从未有过如此「健忘」的情形。

在白冽予看来,这种种迹象早就说明了一切乃是外力导致的事实,偏生他却找不出任何相应的证据……摸不着「外力」的踪迹,自也谈不上化解。之所以束手无策,原因便在于此。

回想起来,当初关清远同他说明禁制时,曾提过此禁制名为「双炼」,并分做「体炼」和「心炼」两部份……先前他还以为所谓的「心炼」指的乃是遭遇那样的痛苦和折磨后、受禁制者心性上可能面|临的转变。但若先前的只是单纯的「体炼」,而眼下的连连噩梦便是所谓的「心炼」……那么,不论是长者的反应亦或情人的状况都能得到最好的解释。

之所以没能脱离软|禁,是因「心炼」未解,自个儿仍未达到长者的要求所致。至于长者在给予自个儿相应功|法时刻意隐瞒了这一点,这些天来亦未曾主动提及之事,白冽予倒是不怎么讶异……关清远在这些小地方对他的考验或者说刁|难也不是头一遭了,他再怎么愤怒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省下恼怒的工夫想想该如何应对的好。

例如摸清这所谓「心炼」的玄虚。

解除禁制后──至少是体炼的那一部份──白冽予也曾几度以枯海真气探过情人周|身经脉,却始终没发现任何异常。就连以自身原有的真气进行查探之时,煜的反应亦是一切如常──这也正是他先前曾一度放心了的主因。可若一切真如他所推测的……那就意味着他先前自以为万全的「检|查」其实仍有所疏漏、错过了某些至关紧要的部份。

可他究竟忽略了什么?

周|身经脉,从十二正经再到奇经八脉无有遗漏,内腑也是如此……此外,他也曾由先前关清远所给予的那套禁制手法去推算可能藏有玄机的窍穴,却都一无所获……这「心炼」,难道便真的隐密至斯,而连半点踪迹亦不曾留下么?

等等。

回想起来,由于有先前的经验在,他一直是用习武者的眼光来看待、寻找煜周|身可能存着的异常。可若他暂时抛开这一切,只单纯用一个医者看待病人的方式来寻找「病因」呢?

以煜现在的情况来看,最主要的征候无非是一个「梦」字。不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梦境的产生,梦的「根源」所在都不会改变──

那就是脑部。

先前白冽予虽也曾顺着经络的路线以真气巡行过脑部的窍穴,却不曾在此之外进行过更为深入的察探……如今想来,他的错漏之处,兴许便在于……

「住手!不行、不……冽、冽……!」

乍然中断了思绪的,是身旁陡然响起的、情人近乎凄厉的喊声。

白冽予先前想得出神,一时未曾留心东方煜的状况,眼下给这声惨呼一惊,这才意识到对方已再次为深深的梦魇所掳获,尽管双眸依旧紧紧闭着,神色却已是一如那声惊喊般的凄厉……甚至疯狂。

「不要……放手!不要动他!住手、住手啊……!冽──」

「煜?没事儿的,我在这儿……那只是个梦而已。煜!醒醒!」

类似的情形虽已不是头一回,可男人如此激烈的反应却是首见,自然让在旁护着的青年格外忧心……他伸手抓|住情人臂膀试图将对方摇醒,怎料换来的却是男人更形剧烈的挣扎!白冽予一时不察给其挣脱了开,才正想加添力道重施故计,不想手才刚探出去,东方煜却已是反掌相迎,竟似将他当成了梦中的敌人!瞧着如此,青年心头一紧,当下真气运起顺势同情人拆起了招,仍空着的左手却已冷不防地一个耳光朝情人面颊扇了过去。

东方煜毕竟是在睡梦之中,先前那一番动静更多是出于本能,自然闪不过青年这突如其来却又十分高明的耳光。颊上热辣的痛楚让男人瞬间惊醒了过来,而在瞧见身前忧心忡忡地望着自个儿的情人后,猛地一个张臂将青年紧紧拥入了怀中。

那是个紧得连白冽予都稍感窒|息的拥|抱。

可真正让他在意的却不是这一点……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紧得让人难以呼吸的力道之外、情人身|子难以抑制的震颤。

以及……此刻落于耳畔的、那同样隐隐颤|抖着的音声……

「还好……还好你没事……还好只是个噩梦……还好……」

「煜……?方才的梦,你还……记得?」

由情人低喃的言词间听出了什么,白冽予一方面抬臂回拥住对方试图藉此平息情人的不安,一方面却已有些诧异地问出了声──怎料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方脱口,怀中的身|子便是一阵剧颤,足过了好半晌才闷闷地传来了句回答:

「我倒宁愿自个儿什么也记不得。」

东方煜低低应了声,音调无比苦涩:「我梦见你……被人……但我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阻止……」

他从来不是胆小的人,可先前的梦境无疑戳中了他的死|穴,即便在梦醒之后、情人也正给他拥在怀中的此刻,也依然摆脱不了那份过于深切的恐惧、自责、无措……甚至憎恨。他越发加重了环抱着情人身|子的力道,可心底残留的情绪,却仍旧抹不去、脱不开。

而这是他从未体验过、也半点不想经历的感觉。

或许是想抹去什么,又或许是想确认些什么,喃喃低唤间,东方煜终于稍稍松开了禁|锢着对方的双臂,可取而代之的,却是落于那半启红|唇之上的吻。先是短暂的贴合,而旋又转为了明显交织着情|欲的含|吮……他由浅至深、一次又一次变换着角度纵情品尝那醉人的温|软,原先停留于情人后腰的掌亦已忘情地上下|流连了起来。他单掌抚握上情人臀|丘,空着的一掌却是自颈而下、极为技巧地以指勾划过情人背脊……本自沉浸于深|吻间的白冽予只觉腰间陡地一酥、双膝一软,竟就这般不由自主地倒向了后方的床榻。

他这一倒,身前的男人自也跟着倾身压了上。察觉到跨|跪于自个儿腰间的男人似乎没有就此歇手的打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白冽予心头万般怜惜涌生,原先回拥着对方的双臂抬起,却不像平时那般嬉闹着出手「回敬」,而只是无比温柔地勾揽住了男人的脖颈。

「我就在这儿。」

他柔声道,「想确认什么也好,想掩盖、忘却什么也罢……我都在这儿,都在你身畔……而这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彷佛看透了一切的话语,让听着的东方煜微微一震,蕴含|着无尽痛苦的目光对向情人满溢着柔情的眸,而终是再难按捺,宽掌滑|向情人腰间一把扯落衣带、更为深切而直接地触|碰起那早已无比熟悉,却依旧让他眷恋得无法自拔的躯体。

白冽予从来不是安分的人,彼此间的□□也往往因他的「不安分」而多了那么几分嬉戏较竞的意味。但此时、此刻,他却只是柔顺地任由对方将自个儿的身|子暴|露于空气之中,承受着来自于对方的每一个亲|吻和爱|抚,乃至于更深的抚|慰和需索──

彼此真正结合,已是身|子给从头到脚巨细靡遗地舔|吻过一番、而他也因纯然被动地承受一切而给撩|拨得两度解|放之后的事儿了。

东方煜进到他体|内之时,他犹在前一回高|潮的余韵之中,整个人软|绵绵地有若置身云端,连半分气力都不曾恢复,便因紧接而来的深入与撞击而再次为炽烈的快|感和情潮所吞没──早已无比契合的躯体让东方煜几乎没怎么费工夫便觅得了他体|内那足以带来极致欢|愉的一点──他几乎舍下了往日惯有的一切自持和理智,却独独不曾松开那双攀附着男人肩颈的臂膀。一直到接连高|潮后、他在恍惚中给情人反过了身|子,才不得不松开双臂转而紧抵着床榻,承受着男人由后再次展开的侵入跟占有。

到了后来,白冽予已因连番高|潮而模糊了神|智,只记得东方煜不住吻着他的身|子又要了他好几回,具体的次数却是记不清了……待到□□过后,厥了好一阵子的他由昏睡中醒转,最先感觉到的便是那种彷佛整个人都给掏空了的倦乏和周|身处处透着的酸|软──以他身|子的恢复力,如此情况自是十分罕见的──再加上隐隐作疼的喉|咙、身下濡|湿的被褥,以及下|身那稍一移动便不住自穴|口溢出的、情人残留在他体|内的痕迹……所有的一切无不说明了先前那番欢|爱究竟有多么激烈、东方煜的索要又是到了如何疯狂的地步。

按说以煜的性子,在二人「身处敌营」的此刻,本是说什么也不至于放纵到这种程度的……会有如此举动,就意味着那个梦境必然在煜心底留下了极深的阴影,才会让他有了今日的失控。

望着即便在睡梦中也依旧不安地紧搂着自个儿腰身的男人,白冽予指尖轻|抚上那张满载着深深疲惫的面容,万般怜惜地俯身轻轻|吻上了情人发际、颊侧,乃至于那双有些红肿的唇……足过了小半晌,他才重新直起了身|子,探手捞过床角皱成一团的里衣套|上以便收拾善后。

他二人身上俱是一派狼藉,不好生清理一番委实相当难受,更别提先前连褥子都整得湿|了,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此刻脆弱异常的煜隔天便会染上风寒了……只是眼下毕竟身在船上,用度所需仍需得下人备着,让白冽予只得勉强脱开了情人的怀抱起身下榻,以便唤来仆役准备清理所需的温水。

可他身|子毕竟未曾恢复,双足才刚落地便是一阵踉跄,体|内存留的残渍亦因着这番动作而沿着腿|根汩|汩流了出……唇畔苦笑因而勾起,白冽予单手扶着床沿撑住身|子,并自取来榻边掉落的衣衫拭净流淌而出的湿|热──偏生情人这趟回|回都是丝毫不漏地射在他身|子里,单这样擦|拭自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察觉身|子才刚立起、大|腿处又是一片湿|润,青年苦笑愈深,却也只能暂时忽略这些,而在取了件干净的长袍披上后缓步行至了门前。

毕竟是习武之人,他那身玄寒真气又是极利于恢复的,这几步路下来,真气自然流转,倒是让他身|子的酸|软减轻不少,步伐自也稳当了许多。可多少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还没等他出声相召,房门之外便已聚|集了三名仆役,且听三人音声,竟还隐隐起了争执!

白冽予毕竟是极为谨慎的人,当下便即按捺不动屏息聆听,将三人的对话尽数收入了耳中──

『你们疯了吗?那人音声再浪、容貌再美也是个男人,更是门主极为看重的对象,岂是你能沾惹得?莫要一时因色|欲熏心而丢|了脑袋。』

『丢|了脑袋?你以为咱们还有命下船么?还不如趁门主暂时离开的时候好好|爽上一把……听说他便是擎云山庄那个人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白冽予,本就是个让男人操的骚|货,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不好生试试岂不可惜?』

『就是。你若害怕,闪边去也就罢了,莫要在此碍咱们的事儿……这近一个月来爷可是一炮都没打,方才又听得那番动静,哪里还忍得下去?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等名|器,竟能让先前那男人操|他操得如此之爽,完全给榨得一乾二净……』

『就算是名|器,也不是咱们这些卒子消受得起的──能让门主看重的又岂会是平常人?你们难道就不怕偷鸡不着蚀把米?』

『嘿……且不说他从头到尾都没出手过一次,就算他真有功夫好了,方才折腾了几个时辰还能有什么气力?大战之后正是男人最亏虚的时候,咱们现在行动,包准马到功成……只要一想到等会儿便能捅得他浪声求饶,爷的小兄弟就疼得不行!』

『岂止是你?我也一样──对了,你说若咱们爽上一番后趁机将他捉为人质逃走,兴许门主便会因忌惮他的安危而放咱们一马呢。』

『你们、你们──』

先前那个出言劝阻的音声再度响起,却似因气过了头而一时有些词穷,「你们」了半天便再也说不下去……可白冽予已然明白了几人的来意,自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理由。当下于三人错愕的目光中拉开了房门,容色微寒、双|唇轻启:

「备桶温水来,我要净身。」

脱口的音声冰冷,再衬上那份久居高位所培养出的气度,一时倒也将三人彻底镇了住──只是他虽刻意放冷了音调,却依旧掩不住□□之后的那份慵懒和沙哑,更别提那身凌|乱衣袍下隐隐可见的肌肤和周|身透着的情|欲气息了。先前那两个色|欲熏心的不过给吓阻了片刻,而旋即给眼前勾人的青年迫得失了理智,竟无视于伙伴的劝阻便朝白冽予扑了过去!

白冽予先前摆出那副姿态便是想多少打消他们的愚蠢念头,却不想一切终还是做了白工……这舱道不过五尺宽,两人袭来亦不过瞬息之事,可白冽予已是一脚踏入宗师境界的人物,又岂会容他们得逞?来人甚至没瞧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一股浩然之力陡然击上胸口,连惨哼都不及便已倒飞出去、重重撞上了舱壁。虽未马上毙命,却也是出气多入气少,口鼻鲜血直冒,连想呻|吟都极为勉强了。

瞧着这一幕,那余下之人虽因先见之明而避过了如此遭遇,却只感觉周|身一阵冰寒,而连分毫庆幸之情都无法升起……见他似乎给吓傻了,青年轻轻哼了声,却未再多说什么便自回到了房|中──好在此人也算上机灵,一震之后立即忆起了对方先前的要求,当下也顾不得濒死的「同|僚」便匆匆准备去了。

耳听那足音渐远,回到房|中的白冽予强忍着一身黏|腻于桌畔歇坐了下,神情间带着的却已不是先前的冷意,而是浓浓的自嘲。

因为长者暂时离船的事实,也因为外头正苟|延|残|喘着的两条人命。

若是在察觉「心炼」的存在之前,他定会将关清远的外出视作逃跑良机。可眼下他不仅已确认了心炼的存在,也彻底见识到了心炼的威力。在此情况下,即便清楚眼下是极好的机会,他唯一能做的,也依旧只有安份地留在船上等着长者归来而已──煜的情况并不适合长途跋涉,长者也不可能平白露|出如此大的破绽。事已至此,与其冒一个连他自个儿都估算不出轻重的险,还不如多忍耐一会儿来得稳妥。

也不晓得关清远之所以离船是另有要事,还是受不了外孙在男人身下承欢的活春|宫所致?又或者……是他早就预期了先前在舱道上的那一幕,所以才刻意隐蔽行迹坐视一切发生?

回想起方才种种,白冽予心底虽不至于有什么后悔之意,却仍不免感到一阵讽刺──先前他拒绝了长者让他拿这些个仆役练习禁制手法的要求,却不想其中的二人最终仍是阴错阳差地在他手里送了命……关清远多半是在他给煜折腾得无暇顾及之时才离开的,又岂会猜不到这船上只是惧于其威名才安分守己的仆役可能有些什么反应?白冽予之所以刻意下了重手,也是为了藉二人之事杀鸡儆猴,以免船上其他仆役趁机添乱。至于那些个污|秽言词,他自然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只是思及此时、此刻,那个会为那些人的言语而义愤填膺、会不顾一切地为他抱不平的人如今仍未能脱离折磨的事实,青年心底的苦涩却仍不免越发加深了几分。

也在他思忖的空档,早先逃过一劫的那名仆役已然去而复返,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爷,您要的温水已经备好了……」

青年应着的音声淡淡,可先前才刚见识了他手段的仆役又岂有怠慢轻忽的可能?当下连忙轻手轻巧地打开了虚掩着的舱门,将一桶微微冒着白烟的洗澡水推进了舱门之中。

「行了。退下吧。记得将外头那两个顺道收拾了,省得他们哼哼唧唧地在那儿扰人。」

见他已将浴桶推到了屏风边上,不想让对方惊扰情人的白冽予这才发了话,而令听着的那名仆役登时如蒙大|赦,恭敬地行了个礼后便即离开了舱房──他虽对这位主|子口|中的「收拾」二字有些困惑,却也不会真蠢到还拿「是否要让二人马上断气」之类的问题去问。随着房门闭合,不多时,外头隐隐约约的哀号声便已再不复闻。

知道自个儿的威至此也算立得差不多了,白冽予不再耽搁,将水推进内室便自收拾起了善后。

* * *

关清远回船,是在白冽予耗费了一个时辰将自个儿和情人、以及整个床榻收拾妥当之后的事。好不容易得以暂歇的青年才刚想着上榻小睡,便猛地感受到了长者迫人的威压。掐得过于准确的时间点让他越发确信了这诸般种种全在长者预期之中的事实,却仍不得不放弃了原先歇着的打算主动前去「请安」。

──因为那个如鲠在喉的「心炼」。

「你还是太过心软|了些。」

青年甫一入内,便迎来了长者这不知该说是感慨还是责备的一句。闻言,白冽予心下暗凛,却仍是在简单行了个礼后方双|唇轻启、淡淡回道:

「若非前辈刻意布置施为,又岂会有今日这一出?您那『以力服人』四字,看来也不怎么顶用。」

若长者真能将这一船的仆役治得服服贴贴,这些人又怎会因失了压|制便妄动心思以致失了性命?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可听着的关清远却未因此而动怒……长者只是定定地瞧着两个时辰前曾在东方煜的索要下因支持不住而昏迷、如今却不论神态行止间都瞧不出分毫情|欲痕迹的外孙,然后极其罕见地长长叹了口气。

带着几分无奈地。

──即便是白冽予,也不曾想过眼前总算无遗策的魔头会冒出这等反应,不由得微微一怔……可长者却没有对此多做说明的打算。他只是在沉默片刻后自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了外孙眼前,道:

「这是枯海诀的一些应用法|门,里面也涉及了一些『心炼』作用的原理,只要突破枯海诀第四层并学会这些,老夫便会传授你心炼的解除方式并放你们离开……何时能摆脱这些,就看你愿意付出多少心力了。」

如此要求本就在白冽予预期之中,是以心下虽不如何情愿,却仍是应声接了下。

可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是:将册子交给他后,关清远竟未再多说什么,而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青年本已做好了面对另一番言词交锋的准备,却不想整个谈话会结束得如此轻易,望向长者的目光因而带上了几分讶异──只是他们祖孙俩的关系显然远远不到足以让做晚辈的因担心而嘘寒问暖的地步,故白冽予讶异虽讶异,却终究没多说什么,一个行礼后当即退出了舱房。

当然,以他的性子,是否问出口是一回事,在意与否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回想起先前长者面上略显复杂的神色,青年正自思量着可能的因由,却还没能理出个头绪,便给回房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中断了思绪。

能令他这般毫无防备的,这船上自然也只有那么一个人……思及情人不过才睡了一个时辰多,青年心下一紧:「又做恶|梦了?」

「不……只是没了你在身畔,所以……」

足尖一勾将房门带了上,东方煜由后将青年紧紧拥在怀里,应答的音声却隐隐带着几分苦涩与歉然……「咱们一起歇着,好吗?」

知道这多半仍是先前那个恶|梦的「遗毒」,白冽予颔首应了过,心下却仍不免对那迫得情人失常至斯的恶|梦起了些许困惑。

「你还记得……先前那个梦的内容么?」

在东方煜的怀抱下双双躺卧上榻的同时,青年终忍不住探问出了声,「那梦境究竟有何特殊,竟能将你逼到这种地步?」

「……那个梦……太过真|实了。」

「真|实?你是说……像是陷入幻境却不自觉的那种真|实?」

东方煜低声应道,拥着情人的双臂已然收紧了少许:「直到你将我唤|醒前,我都没有分毫置身梦中的感觉。你也知道……梦境之中总是有些天马行空、不合道理的事儿,可我梦见的那个……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亲眼见着事情发生的另一个可能性。」

「另一个可能性?也就是说,你梦见的……是过去的事儿?」

「嗯……我梦见了练华容。」

梦见了……当年追缉那个**贼之时,因故太晚赶到的他所可能面对的另一种结局。

梦见的是当时的情境,心境却是现在的他,那个深深爱着冽、一心只想着在旁守护、支持着对方的他……所以东方煜疯狂了,因为梦中那太过真|实的一切,让「亲身面对」的他痛得几乎无法承受。

「你明明近在咫尺,可我却因中了麻药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厮对你……我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掉以轻心、为什么因着无谓的仁慈先去帮了桑凈,结果却让你陷入险境……桑凈确实中了春|药,但有法子助她化解的不只我一人,能帮着你的却只有我,而我却那么愚蠢地耽搁了……女子的名节又如何?我个人的声名又如何?就算是拿她的性命、甚至是整个杨家人的命来抵,也终究抹不去你所受的──」

「但那只是个梦而已。」

见情人竟又有些陷入其中的迹象,白冽予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的叙述,同时轻|吻了吻情人面颊拉回他的心思:「事实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曾落入练华容的算计。会变成……当初你见着时的模样,也不过是误会了某些事儿所以一时失神心乱|了的结果罢了。」

说到这儿,青年微微一顿:「只是没想到那么久以前的事儿你都还记得如此清楚……听来你对凈妹的怨气倒是挺深的。」

「所有情敌里就属她与你最亲近,又是个知所进退的姑娘家,还让你簪过簪子……我要半点不在意才奇怪。」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得醋海涛天了?毕竟……我只替凈妹簪过一回,还是拿她当幌子;可你给簪过簪子的女人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吧?还是在云雨巫山过后,浓情密意之时……」

「可这些都是至少五六年|前的事儿了,桑凈却依旧时常与你相往来,又怎能相提并论?」

「有所往还又如何,她可是爹正式认下的义女吶……况且,你不觉得在一两个时辰前才刚来上那么一回的此刻,吃这些莫名的醋实在有些过份?若凈妹在此,只怕早就气得提剑砍人了。」

「……这倒是。」

回想起先前情人柔顺地任由自个儿摆|布、迷蒙了双眼在自个儿怀里颤|抖呻|吟的模样,饶是东方煜早已疲乏至极,心头却仍不免为之一热……原先环抱着青年腰身的臂膀一松,他抬掌转而轻|抚上那稍嫌纤细的腰身,唇|间却已是一声低叹。

「身|子……还好吧?」

「没事儿的……我的复原能力你也清楚,眼下也就是有些倦了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若在平时,白冽予兴许还会用自个儿先前的「惨状」奚落情人两句,眼下却是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的……见东方煜面上犹自带着懊恼,他含笑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无需介怀,同时略为缩了缩身|子将头靠上了情人胸膛。

这本来就是东方煜先前守在门前的目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顺势环抱住青年背脊让彼此更形贴近,并用自身的体温包覆住怀中总是透着几分寒凉的身|子……不多时,因故多有消耗的二人便已双双坠入了沉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