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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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经过了数个月的谋划,流影谷的剿匪行动在仅有少数伤亡的情况下顺利结束了。而任务既成,紧接着的自然就是坐地分赃──这也是白冽予先前赶着取得帐册的理由。

于暗格中取出的书册共可分成三大类,一是天方的资金往来账目,二是天方的杀手名录及所杀的人头,三则是白冽予这趟的目标──记载了从委托人、委托手段到下手目标的任务细目──。三种纪录里,白冽予作为「战利品」交由关阳与西门晔共享的只有前两者。最具利_用价值的任务细目则给他以未曾寻获当理由私下藏了起来。

在天帝、琰容皆已亡故的此刻,死无对证下,谁也没法证明李列打开暗格时里头究竟放了些什么。就算西门晔对此颇有疑心,也不能当场撕_破脸让人对李列或柳方宇搜_身吧?好在单是名簿和帐册对与朝_廷关系密切的流影谷便有相当大的好处,也算是暂时堵上了西门晔的嘴。

双方合作本就是各怀异心,眼下_任务已成、目标已除,短暂的合作关系自也消失了。而白冽予也在将后续事宜交托关阳处理后,潜迹匿踪同东方煜迅速离开了远安。

理由,自然是因为那本任务细目上所载的内容了。

伴随着先前模糊的预感,以及紧接着到手的几项情报,种种片段的线索终于给完全联_系了起,拼凑出渴望了十三年的真_相。

──一如所预期的,解_开一切的关键,是青龙当年失踪前的最后一个任务。

那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普通得和所谓的「江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任务:一户林姓富商因看不顺眼骆姓药铺女主人,所以透过关系向天方买凶除去此人。青龙接下了,却任务未成便失了踪迹;于此同时,委托的林姓富商一家也集体暴毙而亡。委托人已死,杀手又失了踪,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这个「任务」解决了他们一直没能寻得的、青龙与德济堂间的关系,也同样隐含了另一个困惑他们许久的关键──那个指点青龙武学、且多半就是幕后真_凶的高手。

青龙任务没完成便失了踪,最大的可能自然是在任务过程中失手给人擒了住。再加上委托人不久后便死了,想来多半是青龙供出了委托人的消息,而对方便索性灭了林氏一了百了。

之后,这名高手不知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想到了以杀_害兰少桦做为活命的条件,利_用青龙这个资质中上、手段一般的小杀手来报仇。他指点了青龙武功,告诉他如何想办法潜入擎云山庄、从而布置出一个最好的机会下手。青龙渴望习得高深的武功已久,又给人以性命要胁,自然没有太大的理由拒绝……于是,十三年_前的悲剧就此定下,直至今日。

而关键,便在于那名「高手」的身份了。

能让林家一夕毙命且令仵作验不出毒的,自然是相当厉害的用_药高手──这点从十三年_前白冽予的那掣补也能猜想得到──。再加上琰容的那个剑招,精擅医药之理又颇熟悉聂扬的黄_泉剑法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他的「恩_师」,医仙聂昙。

也在这推想大致成形时,冷月堂的情报传来,那义诊的净缘大师果然是聂昙曾提及的「无秀大师」的弟_子,据说是给无秀大师在旅途中由河边意外救起的,时间与骆芸的「病故」颇为一致。由于她记忆尽失,便在无秀大师身边待了下,并于几年后断了凡俗削发为尼,法号「净缘」。

净缘记忆虽失,医术却仍未遗忘,时常于邻近乡镇行医助人。如此数年过去,十三、四年_前,一名老者拿着净缘开的药方寻至,自称是净缘的父亲。净缘本就隐约恢复了一些记忆,见着亲人后更是想起了一切,虽未还俗,却由此开始了每年年尾在德济堂的「义诊」,以此与家人团圆。

净缘就是投水自尽却未死的骆芸;而那名老者正是聂昙,也就是骆芸那个无人知晓的父亲了──这就解释了她会医术的理由。为了确认这点,白冽予还特地搜集了分别出自骆芸和净缘大师的药方来看……那些用_药的方式,确实看得出有聂昙的影子在。

接下来的事也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了。

聂昙不知怎地将女儿的自尽归咎到了擎云山庄的头上──也许正如东方煜所言,一切全与「情」字有关──,所以才有了顺势利_用青龙的计画。只是女儿没死,这仇_恨自也不再。惊觉自己铸下大错的聂昙匆忙赶到擎云山庄,却只来得及救上白冽予,而没能挽回一切。

之后,毫不知情的白冽予拜了师,而白毅杰、莫九音等人虽觉得聂昙来得太巧,可一来找不到他可能做下这些的理由,二来他对白冽予确实是真心关怀,便也同意了此事。

随着年纪渐长,白冽予自身虽也多少有过些怀疑,却也因为类似的理由而没有细究,更没想过师父就是幕后真_凶。直到十三年后的现在,苦苦寻觅之后,才终于将一切拼凑了出来。

回想起在东北的八年间,师父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关爱与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再想到娘_亲的死、以及自己所遭受背负的一切……师_恩、母仇……过于复杂的情感溢满心头,怎么也无法厘清。

说不怨不恨当然是不可能的,师父便是杀母仇人的事实更让他再次感受到了「背叛」。可就算师父对己的关爱全都只是出于愧疚,八年的师徒之情又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揭过忘却的?至少,他白冽予没有办法……轻易便将这么多年的情感全换成毫无保留的憎恨。

可不论恩仇是否能相抵、结果又是剩下些什么……唯有一件事,是他一定要去做的。

他需要一个答_案,一个由师父口_中亲口说出的答_案。至于得到答_案后下不下得了手报仇,刻下的他,无暇也无法考虑。

感觉到充塞着郁结的胸口又一次传来阵阵刺痛,白冽予紧抿了抿唇,加紧脚步望前疾奔而去。东方煜随即跟上,凝视着情人的目光已然担忧。

想通一切后,冽没有任何隐瞒,而是强_压着紊乱的心绪将一切告诉了他,并主动提出想回东北一趟亲自找师父谈清楚。如今,半个多月过去,二人已然出了关外来到东北长白,且再不到半天的路程就能到达聂昙隐居的地方了……一想到此刻情人心中正禁受着的煎熬,东方煜便是一阵心疼。

恩_师便是杀母仇人,这对向来温柔而重感情的冽自是一大打击。他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所以能做的,也就只有陪着冽一起面对了。

眼下正值冬末,整个长白山全为霭霭白雪所覆,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银白。二人仗着轻功高超一路急奔,由白冽予引领着逐步接近那位于深山密林之中的隐居地。

足下疾驰未停,望着情人毫无表情的侧脸,短暂的犹疑后,东方煜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想好……该怎么面对聂前辈了吗?」

闻言,白冽予足下微顿,眸间已是几丝苦楚闪过。

「……我不知道。只是……」

「尽管这事儿十分……伤人,可或许是早有预感的缘故,我心中所受的打击并不如原先所以为的大。」

唇角苦笑扬起,带着几分自嘲地:「甚至还有些……庆幸。」

意料外的话语让东方煜怔了一怔,「怎么说?」

「至少事情……不是我预想中最坏的状况。」

「不问我『最坏的状况』是什么?」

「我不想让你想着难受。」

「刻下想着,却是好受多过难受了……」

因情人所言而心头一暖,白冽予眸光微柔,而在静静看了眼那张俊朗的面容后,深吸口气选择了坦白:「毕竟,此事与你有关。」

「……我本还担心……令堂会否……」

这话到一半便停了下,却已足令听着的人明白──东方煜给他吓了一跳,脚步亦随之一停。

「你是说……你本来怀疑我娘……是……」

「我知道是自己太过多疑,却没法控_制住让自己不去猜想……」

青年同样止住了前行,容颜却已因歉意而深深低垂。

事情虽已过去,最后也证实了根本与东方蘅无关,可一想到自己曾有过那样的想法,心头便……他知道不说就能省下不少麻烦,却不能也无法容许自己在这事儿上有所隐瞒。

东方煜初始听着虽十分愕然,可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情人的怀疑是从何而起──谁让娘本就曾对白毅杰有_意,又是与聂扬并称的剑术宗师,且当初绘制路线图时也正好出现在附近?若非他对自己的母亲十分了解,只怕也会有所怀疑了。

也难怪冽会说出「庆幸」这样的字眼吧?比起他们变成仇人,刻下的结果确实……一想到冽在心生怀疑之时同样遭受着的煎熬、望着他此刻自责的模样,东方煜心下深深怜意升起,而终是一个揽臂将他紧紧拥入了怀中。

「你从没告诉我。」

「……我不知道如何启口。」

感受着那包覆着躯体的力道与温暖,白冽予轻轻阖上了眼眸。「或许只是逃避吧?毕竟,对我来说,单是想象可能的情况便已浑身发冷,更遑论说出一切,让这种可能同时影响彼此?」

「可这么做,你就只能自己背负一切了──而我不希望这样。」

「现在谈这些或许不太合适。但……」

环抱着青年腰_肢的力道微微收紧,东方煜轻轻抬起了那张仍为面具所覆的容颜,凝视着的目光染上深深情意。

「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支持、守护着你,为你分担所有的一切。」

顿了顿,「现在我发现自己不大习惯『李列』了……我爱你,冽。」

首次直言出口的爱语,让方给他前头话语逗笑的白冽予当场便是一怔。

尽管早就明白彼此的心意,可乍然听着此语,那涌上心头的却仍在瞬间掩盖了所有哀思愁绪、令青年面上绽开了一抹极其悦目的笑。

他轻声道,「我也……爱你……」

最后的话语,没入相交迭的唇_瓣之中。

由浅浅摩娑而始、直至令人迷醉的交_缠,承受着来自情人的、绵密而深挚的吻,其中蕴含_着的情意让白冽予几乎化了身_子,虽明知时地不对,却仍不由自主地完全沉沦了下。他紧紧回抱住情人背脊进一步拉近彼此,不觉间,后背已然抵上树干,而在四瓣略分间,身_子与身_子紧密相合,容颜之上面具亦已是微松──

碰!

便在此际,气劲交击声入耳,瞬间惊醒了本有些沉浸入情_欲中的两人。

「打斗的声音……是从师父居所的方向传来的!怎么会?」

「咱们先赶去看看吧?」

知道情人说得不错,白冽予一声应后、领着东方煜拔足便往师父的住处奔去,心下却已是一阵惊疑。

随着距离渐近,打斗的声响也越渐清晰。由那惊人的声势及隐约感受到的气劲余波来看,正在交手的两人定都是绝世高手──可,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儿?在对打的……又会是谁?

心绪紊乱间,林中小道渐宽,目的地亦随之入眼──可当二人步入空地奔向草庐时,望见的,却是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景。

──草庐前,一名神貌清朗的老者抬掌击上了聂昙胸口。而作为当_世几大高手之一的聂昙,竟就这么毫无招架之力地为其重重击飞!

纵然恩仇难解,可如此情景仍教白冽予瞧得心神剧震,长鞭一解便欲飞身上前迎敌。怎料身形方动,一道_人影却于此时闪到了眼前,硬生生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德济堂一别后便就此失踪的景玄!

「李兄可来得真不巧。」

「这可不成……家师办事,向来不容许他人插手。」

「那我就只好硬闯了!」

语_音初落,白冽予银鞭忽动,鞭稍陡然弹地而起直点向景玄。后者早有准备,双手幻出道道掌影正待迎击,青年却忽地凌空换气、改变了势子直投向聂昙倒地之处。那速度之快令景玄微微一惊,可还没来得及追去,一道凌厉的剑气便先一步封住了他的进路。

「景兄,你我上回的帐还没来得及算,刻下便一并了结了吧。」

这出手的自然是东方煜。他和情人心意相通,于白冽予出手惑敌时借力使其得以陡然加速躲开景玄的拦截,再由他出手缠住景玄。

论起阴_谋诡_计,他及不上对方;可若是实实在在的出手相搏,自然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实力相若的两人立成缠斗之势,谁也无法抽身。

也在此间,白冽予已然赶到了聂昙身边:「师父!」

那老者的一掌不仅击断了聂昙的肋骨,更破了他护体真气直接损及了脏腑。若非聂昙功_力高深,此刻早已毙命了。

望着眼前形貌瞧来十分陌生的青年,聂昙足楞了好一下才由那神态和声音认出了对方的身分:「冽……儿?你怎么……」

询问的话语未完,便因徒儿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感而明白了什么。十三年来的恐惧竟在此刻实现,令聂昙浑身剧震之余已是惨然一笑:

「你……知道了……」

「……那些就先别提吧。您赶紧服药运功疗伤。」

虽知师父那一句便等同承认了一切,可眼下却不是感慨难过的时候。白冽予取出身上带着的一枚疗伤圣药归元丹交给师父,同时提鞭而起,转身望向了正一步步朝二人走近的陌生老者。

方才景玄曾言及「家师」二字,想来此人就是他师父了。只是……

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_迫感直逼自己而来,青年暗提真气全力相抗,心下却已是一阵骇然。

当_世最为著名的几大高手他几乎都见过,却从无一人能让他有这种发自心底的挫折感──虽知对方是刻意以气势影响自己的心神,可就算全力凝神相抗,那种乏力无助的感觉却仍难以完全压抑下去。再加上那无形中正一步步加深的气浪,几乎逼得他当场便欲向后逃开。

可他终究还是忍耐了下。目光笔直对向了前方老者,静冷幽眸中流露_出坚定的色彩。

似乎是有些讶异于他的表现,老者身形微顿,开口道:「你就是李列?」

「不错。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在本座如此威_逼下仍能冷静以对毫不退却,确实是个难得人才──只可惜你拜错了师父。」

说着,他眸光一沉,一股更胜于先前的气势乍然直袭向青年:「师债徒偿,既然你有胆挡在聂昙面前,就陪着你师父一道下黄_泉吧!」

语_音初落,他身形忽动,抬手一掌毫无花巧变化地便朝青年击去。白冽予十二分功_力运起、银鞭一振正待出手迎敌,一阵力道却于此时将他一把拉到了后头。青年心下一惊,却见本已重伤了的师父乍然护至身前,朝那老者厉声道:

急喊而出的话语,因再度印上他胸前的掌而被_迫休止。

这一次,聂昙没有被击飞,但顺着经脉入体的暗劲却毁去了他生存的最后一丝可能,而随着周_身气力渐失,躯体再难撑持地倒了下……

一声惊唤脱口,白冽予抢身上前于躯体落地前将之接了住,双眸已不由自主地为之湿_润。他握上聂昙掌心试图输入真气为其延续性命,却只见得师父摇了摇头,并将先前拿到的归元丹重新放回了他手中。

「不要难过……」

聂昙颤声道,回望徒儿的目光满载着歉意与慈爱,「是师父……对你……不……起……」

随着那声「起」字落下,原先回握着徒儿的手一松,头颅亦已是一歪……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便这么永远地散去了。

望着眼前失了性命的躯体,两道清泪终于由青年面上静静淌了下。

他轻轻放下了聂昙,容颜抬起,对向老者的目光已是一片冷冽。下一刻,他身形一闪、森寒真气贯满长鞭,右手一挥便朝老者展开了攻势!

──他不知道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境地,可纵然恩仇难断,师父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毫无虚假的,他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颊上泪痕未尽,过于复杂的情感便化做了浓浓战意,驱使着他一招招攻向老者。

可老者并没有马上还击,而是先选择了闪躲,看着青年将一条银鞭用得如臂使指、灵活之至。只是不论归云鞭化作了怎么难缠的招式,老者却总能轻轻巧巧地适时避开,二人间实力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位绝世高手──只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片刻后,伴随着如此话语脱口,老者突然不再闪躲,而是一把抓_住了青年急攻而至的银鞭。自掌心窜入了森寒真气让他微微讶异了下,却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一个运劲反震将银鞭自青年手中扯下,同时提步上前、右掌一抬,重重击向了因受了内伤而没能来得及反_抗的青年──

「冽!快逃……呜!」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间。

就在白冽予自忖必死之际,熟悉的呼唤传来。下一刻,掌击声响,某种湿_热随之喷上面庞。他怔然抬眸,望见的却是东方煜面色苍白如纸、缓缓倒落于身上的情景……

「冽……快……」

『冽儿……快逃……』

似曾相识的血_腥气,唤回了本已渐渐淡去的记忆。相隔十三年的一切乍然重合,而终化作了那不久前才刚听得的、令人心醉的字字句句。

『可这么做,你就只能自己背负一切了──而我不希望这样。』

『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支持、守护着你,为你分担所有的一切。』

『我爱你,冽。』

爱语言犹在耳,怀中的躯体却已再无动静。纵然落上了再多的泪,那双紧紧闭上的眸子亦不曾睁开,不曾温柔凝视着自己、流露_出令人迷醉的深深情意。

理智什么的此刻早已殆尽,只余下了满心的冰冷。白冽予就这么怔怔地望着怀中的东方煜、望着那张牵系了他所有情意的俊朗容颜,便连敌人已近身前也浑然不觉。

见行动一再受阻,老者一声冷哼正待下手,青年颈侧略微翘_起的面皮却让他微微一怔。

『你不能杀他!他是──』

不期然间,聂昙那未尽的话语于脑中浮现,驱使着他探手上前、揭下了青年面上的易容。

而随之入眼的无双容颜,让瞧着的老者当场便是一震。

「『列儿』……冽予?」

试探性的一唤脱口,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青年只是怔怔地望着怀中的躯体,泪流满面。

瞧着如此,老者深深一叹,一个俯身抬掌按上了东方煜背心──这下倒是激起了青年的反应。他本能地拾起东方煜掉落的日魂一剑刺去,怎料老者却是避也不避,任由长剑刺进了肩头。

直至此刻,白冽予才真正回过了神、愕然地望向不久前还一心欲致他于死的老者。只见老者眸中几分复杂之色微现,右掌离开东方煜背心,并一个使力拔_出了肩头的剑。

「我已收回了原先留在他体_内的真气。尽快为他疗伤,或许还能留下几分功_力吧。」

如此一句罢,深深看了眼已急忙察探起男子状况的青年后,老者一个旋身、领着景玄离开了此地。

白冽予虽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如此境地的,却清楚自己已没有任何伤心无措的时间。强自压抑下心头恐_慌无措,轻_抚了抚情人面颊、感觉到那微弱却仍称得上平稳的吐息后,他将情人一把横抱起、快步进到了草庐中。

草庐里的布置和五年_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将情人放到了自个儿榻上,并取过茶水替他喂下了那枚「归元丹」后,青年打开药柜的暗格,从中取出了两个药瓶。

老者虽已收回先前侵入煜体_内的邪异真气,但以他功_力之精之深,单是那短短半刻便已损及了煜的脏腑经脉……如此重伤,便是归元丹也只能暂时掉着稳住他心脉,一定得靠真气疗伤才有办法_治好。如果不马上处理,煜就算保住了性命,一身修为也将付诸流水、再无习武的可能。

可他的真气虽对内伤有相当好的效果,至寒的性质却是此刻功_力尽失的煜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如此两难令他终只能行险一搏,照着曾在医书上看过的方法以师父珍藏的两味奇药一试。

这两味要一为至阴,一为至阳,皆是聚天地灵气而生,单服其一便能增加少说十年的功_力,可那寒热之性却也会让服用者日夜受其煎熬、生不如死。就算一并服下,也会因药性相冲而没法直接相抵消,成了被人称为「寒火」的可怕「□□」……要想使这两味药真正化为己用,唯一的方法就是以几味适当的药材做为缓冲,以合_体双_修之法加以调和。

望着榻上依旧昏迷着的情人,白冽予心下决意已定,深吸了口气后将调配好的药分别喂入了自己和东方煜的口_中……

* * *

将东方煜自沉眠中唤_醒的,是体_内莫名窜_动着的燥热,以及自胸前传来的、冰凉而柔_软的触感。微微透着的几分濡_湿和轻吮的力道说明了正于胸口生□□_抚着的是一双_唇_瓣。知道那份寒凉代_表着什么,他习惯性地抬手环抱,一把揽住了那再熟悉不过的纤细_腰_肢。

感觉到自怀中躯体传来的震颤,他睁开双眼,而一如预期地望见了情人毫无遮掩的无双容颜。那仅穿着里衣跨_坐在自己身上的撩人姿态轻易地便挑_起了最深的渴望。虽觉自个儿身_子沉得异乎寻常、胸腹间亦是一阵闷塞,可他还是将一切当成了如同既往的梦境,不知从那儿生了力气、猛地一个反身将情人压倒身下。

也直到此刻,他才发觉情人的身_子远比平时更来得冰冷,和自己体_内异常的高热正好相反。

望着身下情人微泛水雾的双眸,那隐带着几分凄色的温柔目光教他心头一紧,而终是一个俯身、深深_吻上了那双同样冰凉的唇。

「你的身_子好冷……」

四瓣摩挲间,沉沉低语脱口,他指尖解落情人衣带轻滑_入衣中,是渴求亦是爱怜地抚上那紧实无暇的肤……「让我温暖你,好吗?」

话问得婉转,所指的自然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听着如此,青年容颜微红,唇畔却已是醉人笑意漾起,一个颔首回抱住了他。

本就多少压抑着的欲_望至此再难按捺。东方煜一个俯身深吮上情人侧颈,同时抬掌褪去他仅存的里衣、纵情抚上了那光_裸于外的寸寸肌肤。

尽管已在脑海中有过无数次绮念,却从没有一次像刻下这般真_实而令人疯狂。感觉着那细致的肤触、自掌心传来的阵阵轻_颤,以及随之入耳的细细喘吟……纵已竭力克制,体_内的欲_火却仍不受控_制的快速延烧,令他几乎想就这么直接要了冽。

可他终究还是勉强忍了下。指尖沿情人侧身的线条轻轻滑落,直至抚上臀_瓣轻探_入腿_间。

过于亲_密的举措换来了身下躯体的一阵惊颤,略带无措的呼唤亦跟着响起:

微微颤_抖着的音色,因此刻紊乱_了的气息而添染上前所未有的艳_情。如此音声令听着的东方煜心神一乱,指尖下移便要探_入情人_体_内,却还是逼自己硬生生停了下,转而爱_抚起情人腹间已微微挺_立的欲_望。

「那里、别……呜!煜……」

圈握、套_弄、搓_揉……每一个刺_激的施予,都换来了身下情人无助而惹人爱怜的轻_颤和喘吟。自下_身窜起的热度逐步温暖了原先冰冷的躯体、无瑕肌肤亦随之添染上炫目瑰色。再加上那已越显艳_情的音色,这一切一切全都加深了体_内的欲_火,而连同那窜升着的莫名热度逐步侵蚀着残存的理智……

当东方煜察觉到时,他已然分开情人双_腿、将欲_望抵上了那依旧紧缩的穴_口。自身下传来的阵阵颤_抖让他惊觉了自己的鲁莽,可方勉强退开了身_子,那环于背上的双臂却于此时加重了力道。形同邀请的举动让他终没能克制住,挺动腰_肢将欲_望深深顶入了下方情人依旧生涩的躯体──

* * *

白冽予知道自己还是失算了。

纵已竭力放松身_子,躯体结合的瞬间、那撕_裂般的痛楚却仍让他疼得几欲昏_厥。他知道自己一定抓伤了煜,也知道自己强忍住呻_吟的唇一定给咬得伤痕累累,可他却只得藉此维持清_醒,同时不断调整吐息缓下疼痛以集中精神运功。

经由彼此结合之势,他一边将真气送入煜体_内化解、中和药性,一边以真气行过煜受损的经脉将之一点点修护起来。先有归元丹,后有那味至阳奇药,己身真气虽也受药性影响而更为冰寒,对煜却已不再有那样大的影响……只是如此举动不比替人打通全身经脉轻_松多少,下_身越渐加剧的抽_送更不断侵袭着他的心神。一再被撕_裂的伤处、猛然撞击着脏腑的力道,过于强烈的不适让白冽予好几次险些中断,全仗着强韧的意志才得以继续下去。

幸好两个循环过后,煜的经脉勉强畅通,本身的真气也渐渐被激发了出来。白冽予原先只是单纯地遇到损伤就修补,倒未曾留心情人的行功路线。现在煜自身的真气恢复少许,他的工作自也轻_松不少……玄寒真气送出,依循着情人运气行功的路线专心修护受损的经脉,而在一个循环后收回体_内。二人的功_法虽全然不同,此刻却好似化作了一体。寒热真气交相揉合,一遍遍流转于相结合的躯体中。

如此往复来回下,真气流动的速度逐渐加快,竟再无需白冽予费心推动,而是就这么自然地循环起来,结合两人之力和两味奇药的药性进一步拓宽、打通了彼此的经脉。二度出乎意料的发展令青年一时忘却了身_子的不适,完全沉入了真气的运行的玄妙感觉之中……

不觉间,心神仿佛超脱了肉_体,从而达到了他曾一度感受过的先天至人之境。原先饱受折磨的身_子此刻仿若贯通了天地,一股沛然之气充泻而入,而在躯体完全出乎本能的行功下逐渐化为己用。他「看」着自己一方面承受着人与人间所能有的、最亲_密的行为,一方面经历着天地间浩然灵气的洗涤……似有些相违的情况,此刻却显得那么样自然。他放开自己让心神进一步感受这睽违多年的一切,却在那天地玄奥之外、为一道深挚而浓烈的情感吸引了住。

那是他曾无数次游情人身上感觉到的情感。眼神中、言词间、拥_抱里……正是这份情意让他义无反顾沉沦而入。可那些,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鲜明而强烈。

他知道,那是煜的心。

肉_体相系的同时,藉助着那玄妙至极的先天之境,彼此的心神亦随之交融为一……感觉着、回应着,然后更深地迷醉沉沦。纵然天宽地广,但此时、此刻,吸引、占据了他一切的,却仍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

身心重合的瞬间,感觉着那盈_满体_内的热度,白冽予心神一松,终是再难禁受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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