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养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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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暴躁喷雾

17. 暴躁喷雾

“冷死了,冷死了!”

谢依曦搓着双手冲进308宿舍,反脚关上了门。

“外面天色阴阴的,看上去好像要下雪了呢!哎,锦年,帮忙看下明天的气温有多少度,我猜肯定零下了。”

她一边倒热水捂手,一边絮絮叨叨地,可是宿舍里静寂得诡异,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

有那么一瞬间,谢依曦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回头再一看,没有错啊!夏锦年和墨凤都坐在桌前,开着电脑在那里打字。

她抱怨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没听见我说话吗?”

回答她的是夏锦年越敲越响的键盘,还有墨凤越拧越紧的眉头。

情形好诡异啊!谢依曦往他们那边走了两步,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时夏锦年忽然开口了:“你去找章清芳玩一会儿再回来。”

“为什么?”谢依曦抗议,“你们给我一个解释。”

夏锦年“唔”了一声,没有解释给她,但是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

谢依曦只好取了纸笔,找方欣然交流——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方欣然:吵架。

谢依曦:啊?

感觉更诡异了!两个人明明都在宿舍里,抬眼就能看见对方,却要用网络聊天的方式来吵架?

谢依曦被彻底囧到了,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夏锦年猛地站了起来,将笔记本电脑一合就冲着墨凤喊道:“不要再狡辩了!我才不管你和杜铭彼此相看有多不顺眼,反正你们俩的事不要扯上我就对了!”

墨凤也站了起来:“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懂,我根本就没有利用你来挑衅杜铭!”

“还说没有!要真没有的话,你今天干吗把他送给我的花扔掉?而且还有意让他误会我和你的关系?”

墨凤斜睨着她:“你又没有接受他的告白,就算他误会了,那又怎么样?”

“你这算是承认你有意制造误会了?”

“我可没承认,我只是问你就算他误会了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你的朋友而已,管得着你同谁在一起吗?还是你怕他不再履行那等待四年的承诺?”

夏锦年一怔,气晕了:“你怎么知道?你居然偷听!”

墨凤傲然道:“谁偷听了?我只不过刚巧路过,不小心听见了而已。”

“刚巧路过?谁信你!”夏锦年恍然大悟,“你就是因为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才故意利用我来挑衅他的是不是?”

墨凤挑眉:“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懂,我根本就没有利用你来挑衅杜铭!”

这这这……谢依曦在旁边听得眼睛都发直了,他们两个吵着吵着,好像又绕回去了吧?

这时她手里的笔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又在纸上写起字来:别理他们,就差不多的几句词,我都会背了,他们却翻来覆去吵了半个小时还没吵出结果来。

谢依曦黑线,怎一个纠结了得。

夏锦年的确很纠结,她自己也没搞懂,为什么跟墨凤吵着吵着总是会绕回问题的原点。而且她突然好怀念刚刚捡到墨凤的那段日子,那时他还是一只瘦小难看的乌鸦,如果跟他斗嘴斗烦了,直接一枕头拍过去就能把他打翻在地,可是现在却不行了,抡枕头过去,被打翻在地的只能是枕头。

“跟你说不通!”她再次暴躁起来,抱了自己的书就往外冲。

谢依曦连忙喊她:“都这么晚了,你去哪?”

夏锦年没答,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退回来几步,一边拿外套,一边问道:“你跟王梓怎么回事,没什么麻烦吧?”

谢依曦一怔,笑起来:“没什么啊,他说他要追我,我让他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学园里就是个花心大少,前一阵不是还在追路薇么,转眼又换目标了,我才没那么傻……”

她话到一半,发现夏锦年已经跑得没了人影,只好恨恨地骂一句:“混蛋!”

接下来的三天里,夏锦年和墨凤彻底不说话了。不是墨凤不想说,而是夏锦年根本不给他说的机会,她每天一反常态地在天微亮的时候就起床,抱着课本避了出去,上课时又尽量坐在墨凤插不进去的位置上。等到好不容易下课了吧,她又直接上图书馆去了,不到夜里熄灯时分,绝对不回宿舍。

他们两个闹冷战,最倒霉的是夹在中间的谢依曦,无论什么时候回到宿舍里,几乎都看不见夏锦年。而墨凤呢,也总是紧绷着他那张俊脸,一天到晚沉默不语,于是宿舍里的气氛简直堪称死寂,让喜欢热闹的她实在受不了。

到了第四天,谢依曦憋到了极限,也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赶在夏锦年出去之前拦下了她:“锦年,你别再跟墨凤赌气了,还是和好吧。”

夏锦年的外表看上去清清丽丽的很文静,但有时候脾气却很执拗,何况她自幼缺乏感情,自然就很重感情,最不能容忍别人拿与之相关的事情来开玩笑,墨凤这次越了她的底线,她不想轻易原谅他。

她对谢依曦道:“这件事你别管。”

谢依曦扶额:“拜托,你跟他吵架,最倒霉的是我好不好,你这到底是惩罚他呢还是惩罚我?害得我这两天连复习的心思都没有,到时要考砸了,我可找你算账。”

夏锦年一囧:“不要拿我当你不想复习的挡箭牌。”

“那好,不说这个。”谢依曦妥协,“我就认真问你一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他?”

这时绷着脸望天花板的墨凤,悄悄竖起了耳朵。

夏锦年的眼角余光也往他那边扫了一扫:“除非他肯承认错误,再郑重地向我道歉,还要保证下次不会再干这种事,我才可以原谅他。”

呃,条件似乎不怎么苛刻。

谢依曦满怀期望地往墨凤那边望去,结果却听见他轻轻地嘀咕了一句:“想得美,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然后……然后就是门“砰”的一响,夏锦年出去了。

由于跟墨凤闹了别扭,夏锦年这些天很少待在宿舍里,总是在课室、图书馆和食堂这些人多的地方来回晃悠,反倒因此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学园里近来发生的吵架和斗殴事件,好像有突然增多的趋势,甚至连走在路上都会时不时遇到。

夏锦年就纳闷了,难道暴躁脾气和低忍耐力也可以像流行性感冒一样,相互传染和扩散么?要不然这些从前很少遇到,最近却频繁发生的事情,该如何解释?

对此,谢依曦在凌晨三点时,旁听完隔壁宿舍里的吵架后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快要考试了,大家压力都很大,要不然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什么好吵的。”

不见得吧!夏锦年打了个呵欠:“成天听见你喊压力大,但也没见你真的抱起书来温习,还是一天到晚悠悠闲闲地玩游戏,可见压力什么的,都是借口。”

这话一说,谢依曦就彻底精神了,从**坐起来,得意洋洋道:“我这么轻松是因为我有考试秘技,当然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温习得那么辛苦。”

才不信她呢!夏锦年心不在焉地问:“什么考试秘技?”

“方欣然啊!”谢依曦忽然就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我已经同她说好了,考试的时候我就请笔仙,不会的题让她来帮我答。”

夏锦年一愣:“她还记得以前的功课吗?”

谢依曦挥挥手道:“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她可以先去看了别人的试卷,再回来帮我做。”

喵了个咪的!夏锦年忽然忧伤了,她怎么没想到方欣然其实是新一代的作弊利器呢?而且要按这样的思路来推断,那么墨凤想要作弊肯定也很容易,怪不得最近也没见他刻苦温习,相比之下,她就好像用功得过了头。

不过话说回来,她用功是为了真真实实学到点东西,墨凤念书却是纯粹无聊了打发时间,人和鸟的生活目标,完全没有可比性。

呃,对了,鸟……

墨凤幻化人形越久,给她的感觉就越真实,即便明知道他是一只凤凰,但她潜意识里还是渐渐地将他当成人来看待了。可她这会儿醒悟过来,事实上墨凤仍然还是一只与人不同的凤凰,那么她以人的标准来要求他,同他赌气,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点?

夏锦年情不自禁地朝墨凤身在的方向一瞥,然而宿舍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闭上眼睛,算了,先考试吧,其他的事情,等考完了再说。

次日下课,夏锦年还是习惯性地去了图书馆,不过她一直想着要不要原谅墨凤的事,温习起功课来有点心不在焉,反而注意到身边的许多人都随身携带着一管喷雾,时不时地就拿起来朝脸上喷那么一下。

那是什么东西?夏锦年好奇了,她知道不少女生都喜欢随身携带一些有补水保湿功用的喷雾,但这种绝对不是,因为她看见好多男生也在用了。那要说是缓解病情用的哮喘喷雾吧,肯定也不对,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同时哮喘复发。

她拿书挡在面前做掩饰,悄悄观察了一阵儿,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觉得自己大概太多心了,就自嘲地一笑,准备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

恰好就在这时,她对面坐的一个男生起身暂时离开,夏锦年看见搁在他书和纸笔旁边的那管喷雾,眼睛亮了。

那个,只是借来看一下是什么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她左右望望,见旁边的人都在专心看书,就探身过去将那管喷雾捞到了手里。

有种做贼心虚的慌张感,夏锦年缓了缓神,见还是没有人注意到她,低头去看那管喷雾。

那是一只透蓝的玻璃瓶子,巴掌般高,拇指一样粗细,看着倒像是精致的香水喷雾。但玻璃瓶上没有任何名称标识,也看不出剩了半瓶的**是什么颜色。

她犹豫了一下,拿那管喷雾在手腕上一喷,随后凑上去闻——

出乎意料,这喷雾是一种淡到简直快要闻不见的柑橘味,似有若无。

这让她想起这些天来,无论是在课室还是图书馆,甚至路上有人同她擦肩而过时,她都闻见过这气味。但由于不浓烈,也不像香水那样带着诱人的甘甜,只有一种涩涩的酸,因此她没怎么在意,只当是别人剥了柑橘,身上带着残留的味道。

不知道这喷雾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她出了一会儿神,正要将喷雾还回原处,不想抬头却发现那男生已经回来了,正隔桌站在她对面,愤怒地望着她,张口就质问:“你偷我东西干吗?”

这一声十分响亮,图书馆又相对安静,因此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了,立刻转过头来往这里张望。

夏锦年的脸蓦然红了,众人轻蔑的目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都像无数把利剑一样瞬间刺中了她,让她羞愤尴尬到无地自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试图解释道:“我没有偷你东西,我只是……”

借来看看这四个字尚未出口,就已被那男生粗暴地打断:“没偷?别狡辩了,东西还在你手里呢!”

夏锦年刚要再解释,突然看见墨凤出现在那个男生身后,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哥们,说什么呢,你的东西不是好端端在桌上吗?”

那男生一愣,低头去看,桌上果然搁着一只细长的透蓝玻璃瓶,不觉傻住。

他明明记得刚才没有看到瓶子,转眼发现夏锦年拿着,这才发火斥问的……

围观的学生们嘘声四起,大多在指责那男生没搞清事实就大惊小怪。

夏锦年也发了一会儿愣,只有她心里清楚,那个突然多出来的瓶子,是墨凤动的手脚。

那男生仍然困惑,但被人议论得有点站不住,脸一红,抱起桌上的东西就想走。

墨凤扯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回来:“道歉。”

男生一梗脖子:“关你什么事啊!”

墨凤凤眼微眯:“冤枉了人,你还有理了?”

男生对上墨凤那凛冽的目光,心里就有些发慌,再加上墨凤的身高足足压过他半个头,带给他很大的心理压力,他越发胆怯了。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股邪火灭不掉,他仍然强撑着顶撞:“又没冤枉你,你管什么闲事?放手啊!”

墨凤剑眉一皱,看样子是被激怒了。

这时管理老师拨开围观的学生过来维持秩序了:“这里怎么回事?你们吵什么,不知道图书馆里需要安静吗?”

老师最近被闹事的学生们搅烦了,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全轰了出去。

到了图书馆外,那男生还想溜,但是怎么也挣不脱墨凤的掌握,后来他见有些喜欢看热闹的学生也跟了出来,怕再争执起来脱身更难,就顾不上丢脸不丢脸了,趁着人少,冲着夏锦年低声咕哝了一句:“对不起。”

墨凤仍然不放手:“根本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那男生无奈,提高了声音道:“我说对不起。”

墨凤还在挑剔:“一点诚意都没有……”

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夏锦年已经消了气,拖了他就走:“算了。”

认真说起来,她刚才的确没打招呼就拿了人家的喷雾瓶子,也有理亏的地方。

她这样一说,墨凤也就不追究了,只笑嘻嘻地拍了拍那男生的肩,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被夏锦年给倒拖着走了。

然而走着走着,墨凤发现姿势好像不对,不禁唇角微扬,干脆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轻轻拉了下来,然后很自然地反手一握,牵住了她的手。

夏锦年一怔,感觉自己的心跳可耻地快了两拍,随即脸上一烫,就跟触了电一样慌不迭地要甩开他的手,不想他握得很紧,根本甩不开,反倒把她的手拖入了他的衣兜,还欠扁地抱怨着:“你的手怎么跟冰块一样冷。”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夏锦年的大脑当机了足有一分钟,等感觉到身周来去的学生们都对她行了注目礼后,才意识到有些似乎不受她意志控制的事情,正在发生。

“墨凤。”她停下脚步,试图把事情扳回正轨,“别玩了。”

墨凤转过身,双眼迎着阳光,看起来璀璨得如同宝石。他扬着眉笑:“你在说什么?”

夏锦年微怔之后,无奈地纠正自己的措词:“我是说,请你不要再拿感情的事来同我开玩笑了,好不好?你这样做会造成很多误会和麻烦,我也会很倒霉、很无辜地变成众矢之的。”

墨凤目光微闪:“众矢之的?”

“是啊!”夏锦年一个头涨成两个大,她扬起下巴指住远处那些一直往他们这里张望的女生道,“她们不知道你是凤凰,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肯定会误会,会针对我产生一些过激的言行。”

墨凤目光转为深沉,声音也沉了下去:“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夏锦年立刻就被他问得语噎了。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就是他之前的亲昵举止,会让其他人产生一些误会,误以为他俩在谈恋爱。

甚至撇去其他人不说,就连她刚才都在事出突然的情况下,有些误会了,直到转念想起他的身份,才自嘲起自己的自以为是来。

墨凤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次:“到底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夏锦年无奈,只好回答:“她们不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墨凤打断她:“我们一直在一起。”

跟一只凤凰沟通起来怎么这样难呀!夏锦年扶额,只好厚着脸皮挑白了说:“我说的在一起,是指两个人相互喜欢,在一起谈恋爱。”

“这样啊——”墨凤一笑,凤眸中似有光华流转,璀璨得让人无法逼视。偏偏,他还直盯住她的眼,问,“你不喜欢我吗?”

他能不能不要再问这么纠结的问题啊!因为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有时恨到恨不得掐死他,有时却又不由自主地关心他,至于喜不喜欢,她不知道……

夏锦年再次被他问倒,愣了一会儿,扭了脸道:“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墨凤握住她的手蓦然一紧,随后又稍稍放松,仍然不眨眼地紧紧盯着她道:“那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他在说什么呀……他到底知不知道人类的“喜欢”,可以表达出很多种意思来?有时候是阳春白雪,无限明媚,有时候则是倾诉衷情,委婉爱恋。

夏锦年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懂他口中说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喜欢。

墨凤看见她一脸傻样,倒轻笑了起来,兜着她的手继续走:“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从来没有拿感情的事来跟你开过玩笑。”

所以,她说他利用她来挑衅杜铭,他拒不承认。

那只是一种宣告,不是挑衅!

夏锦年彻底傻掉了,她反反复复地琢磨了半天,都没搞懂墨凤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只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墨凤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夏锦年黑线:“就是你说你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墨凤憋着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啊!”

……

夏锦年无语地发现,她跟这只凤凰真的有沟通障碍,根本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交流,只能越说越绕,越绕越混乱。

她只好厚着脸皮再自恋一回:“你说喜欢我,是杜铭对我说的那种喜欢吗?”

墨凤很干脆:“不是!”

就知道嘛!他是凤凰,她是人类,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夏锦年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转眼对上他含笑的凤眸,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一点带着自嘲的失落掠过,暗骂自己果然是太自恋了,怎么会误会墨凤像杜铭一样喜欢自己呢!就如同他最初在她眼里的形象,只是一只丑陋的秃毛乌鸦一样,自己在他眼里,大概也是没有漂亮翎羽的丑陋人类吧!

“那就好。”她轻轻地说,顺便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不想墨凤反倒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微微笑道:“我还没说完呢,我比他更喜欢你。”

夏锦年听完这句话的反应是令人意外地沉默了数秒,然后目光里满带着困惑,抬起眼来问他:“今天是愚人节吗?”

墨凤的眸色转沉:“不是!”

夏锦年“哦”了一声后就没有下文了。

不管墨凤怎么说,反正她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从头到尾都很荒谬!一只被她捡到后养了半年,成天同她斗嘴争吵,相互看不顺眼的凤凰,现在突然说喜欢她,还说比杜铭更喜欢她,那她对这件事的评价真的除了荒谬外,再联想不到其他词了。

仅仅是一瞬间,她心里就打定了主意——不管墨凤怎么说,反正她坚决不相信!

墨凤将她面上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看见她忽然平静下来,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迟疑了一会,终于欲言又止。

早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了,所以他迟迟都没有行动,直到被杜铭的告白逼得不得不有所表示。但是看来她比想象中的还要乌龟,只表示到这种程度她就不能接受了,那么剩下的一些话,他只好先咽回去,还是等到时机适当的时候再说吧。

一人一鸟各怀心思,气氛就如同凝固了一般,有点尴尬。

夏锦年试着抽抽抽,终于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她松了一口气,没话找话:“那个,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刚巧在那替我解围,那我真是说不清了……”

墨凤促狭一笑,纠正她:“不是刚巧,是我这几天一直跟着你。”

这话要搁在从前说,夏锦年只会蹦起来敲打他,愤怒地质问他偷偷跟着她究竟有何用意,然而现在听到耳里,她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忍不住又要胡思乱想起来。

她连忙静心屏气:“你替我解围用的喷雾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你说这个吗?”墨凤手掌一翻,掌心里赫然四五只透蓝的玻璃瓶子。

夏锦年讶然:“这么多?”

墨凤一笑:“没收来的啊,还记得你突然生气不理我那天?”

“记得……”

“我觉得你脾气发得好突然,周培也有点奇怪,他平时闷声不吭的一个人,那天脾气竟然暴躁得一触就炸,刚好我又闻到课室里有股往常没有的气味,就趁便把他拎出去了。果然到了外面一吹风,他就冷静了下来,还向我道歉了,我悄悄一搜他的身,就搜见了这东西。”

夏锦年从他掌心里取了一只瓶子仔细地看,发现上面同样没有任何标识。

她纳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跟最近的学园暴力事件有关吗?”

墨凤扬眉:“你也发现了?”

“嗯。”夏锦年点头,“太明显了,学园里的气氛很不正常。”

墨凤就道:“一开始我没注意,只当这东西是香水,可能对人的情绪有一点影响。后来发现只要闻到这气味,周围的人就明显易躁易怒,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就会冲动得对着别人发火,引起争吵甚至打斗。”

是这样没错……夏锦年还记得她同墨凤吵架那天,心里突如其来的烦躁,那是一种破罐子破摔,想要豁出去大闹一场的感觉,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就摔书骂人了。

墨凤还道:“不过也看人了,有些人心性开朗,受到的影响不大。像谢依曦没心没肺的,我还用她来做过试验,结果她就骂骂咧咧了两句,照样该做什么该做什么。但是有些人心性比较忧郁,或者正好遇到了烦心事,就会深受影响。”

“你用谢依曦来做试验!”夏锦年扶额。

墨凤一挑眉:“难道你会告诉她?”

夏锦年果断地道:“不会!”

打死也不说!说了被谢依曦唠叨两句还是小事,但要被她知道有这么神奇邪恶的东西在,那事情就大了,谁知道她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墨凤得逞地一笑:“既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后来我一看见有人在用,就悄悄地给他没收过来,一不小心就没收了这么多。”

他说着,又一摸衣兜,抓了两大把瓶子出来。

什么没收,根本就是偷嘛!夏锦年嘴角抽搐:“你到底是喜鹊啊还是凤凰,这喜欢偷亮晶晶东西的毛病是打哪来的!”

她会骂人,看来是情绪恢复正常了。墨凤心里暗喜,但嘴上仍然欠抽:“说什么呢,这么难听!我这可是舍己救人,情愿牺牲自己的名誉,也要拯救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于水火之中。”

夏锦年嘴角再抽:“你去死吧,丑陋的黑鸟!”

墨凤已经暗中调查过了,发现那可以致人暴躁的喷雾,与上回章清芳买的自信糖果一样,都来源于学园网上。

考试临近,不少学生会在学园论坛发贴抱怨压力太大,自嘲平时没有努力,现在温起书来没日没夜还觉得时间不太够用,于是就有人向他们推荐这种喷雾,说可以提神醒脑,增强记忆力,让温书变得事半功倍。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这喷雾能够让人情绪亢奋,困的时候喷一下,就能保持一个小时的神志清醒。有的人甚至连用了两天,没合眼睡觉还神采奕奕,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好多人都开始用这种喷雾,想要在考试前临时抱抱佛脚,拼搏一下,争取不要挂科。

至于这种喷雾所产生的副作用,被人忽略掉了,控制不住脾气时,他们会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根本没想到另有其因。

“又是那个卖糖给章清芳的幕后黑手吧!”夏锦年有点咬牙切齿,“你查到这人的身份和目的了吗?”

墨凤走了神,摸着下巴答非所问:“人类真是邪恶!要是早知道在论坛上卖东西这么方便,我当初何苦去图书馆外面摆摊。”

他还好意思提那件事!不过夏锦年回想起来也有些忍俊不禁,笑时目光就不小心同他的目光对撞,两人的视线彼此胶着了两秒。

夏锦年脸上一烫,慌忙快赶了两步道:“估计你也没查到,那我们去钓鱼吧。”

所谓钓鱼,就是在学园论坛上一口气注册几十个账号,然后四处发贴,抱怨考试将近却不够时间复习,然后就是耐心等待,等着那幕后黑手私信联络他们,才可以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

谢依曦这天回到宿舍,意外地发现夏锦年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而且又像几天前一样了,她同墨凤两两相对,各自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那里拼命敲字。

她黑线:“你们不是又在吵架吧?”

墨凤百忙之中抽空斜睨了她一眼:“我们是正常人,吵架会用嘴。”

夏锦年顺手抄起桌上的书就往他头上拍去:“什么我们,谁跟你是我们,你就一只凤凰,连非常人都算不上。”

墨凤想要掀桌了:“夏锦年,你这是**裸的歧视!”

“快点发贴。”夏锦年根本不抬眼看他一下,“你负责的那十个账号要是在六点前还没有搞定,你的晚饭就没有了。”

听见晚饭,墨凤立刻没了战斗力,认命地腹诽了两句,又埋头敲字发贴去了。

谢依曦若有所思地左望右望,看看他俩,忽然心情大好起来。

不错不错!这两人终于和好了,宿舍里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勃勃生机,尽管不那么和谐,但是却无比美好……

她飘飘然地踮着脚尖走路,眼见晃啊晃啊就要晃出宿舍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啊!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忘记了,而且她刚刚才回来,为什么又要出去呢?

谢依曦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己要做什么,回过身冲着墨凤就吼:“快把我的电脑还给我,我跟人约好了要下副本。”

夏锦年说:“你去找章清芳玩一会吧。”

墨凤说:“让跟你约好的那个人去死吧!”

谢依曦气晕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活该吵一辈子架,永远都不要和好!”

吵一辈子架……

夏锦年和墨凤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来,彼此对望了一眼。墨凤不满地撇撇嘴,夏锦年慌张地挪开目光。

咳咳!夏锦年觉得“一辈子”这个词太吓人了,让她无法自控地想到先前墨凤说的那些她坚决不愿相信的话。

墨凤却觉得似乎有必要改变一下他俩的相处方式了,要不真被谢依曦那个乌鸦嘴说中了怎么办?吵一辈子的架他倒是不怕,就怕吵一辈子的架都吵不赢夏锦年,那事情可就令人纠结了。

谢依曦的感情比较粗线条,但不代表她笨,面前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情形与往常大相径庭,而且神情里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和难描难绘的默契,这让她立刻就狐疑起来:“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回轮到夏锦年撇嘴:“没……没有啊,能发生什么事?你想太多了吧!”

墨凤不语,只是将双手枕到脑后,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还连带着嘿嘿轻笑了一声。

感觉,越发古怪了……

然而这两人不想说,谢依曦也没法逼着他们说,只得郁闷地小声咕哝着往宿舍外走。

走着走着,一想还是不对!她为什么要听他俩的话?这简直没有道理嘛!

谢依曦再次回过了身,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喊道:“最后警告你们一次,快点把电脑还给我!”

夏锦年这两天在练一种叫作目不斜视的神功,可是不管怎么练,都练不到无论任何时候都不看墨凤的大成境界,她总是在说笑吵闹的不经意间,目光就撞上了墨凤的目光,然后各种忐忑惊慌失措沉默,轮番上演。

连谢依曦都瞧出她情绪不对了,这天早起后悄悄地将她拖到一旁,问她:“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安的样子,有时候好端端地说着话呢,都能突然沉默下来,搞得气氛好尴尬啊。”

“没……没什么啊。”夏锦年掩饰,“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这真是个万用借口,谢依曦狐疑地看了她两眼,挑剔不出什么错来。

那边慢吞吞打开电脑的墨凤忽然道:“有私信了。”

“我看我看。”夏锦年立刻丢下谢依曦,跑去验证究竟是不是钩上了鱼。

墨凤拖着鼠标点开私信,夏锦年第一眼先看发件人的姓名,发现纯是英文字母,没有任何含义,倒像是随手敲出来的。

她再看私信内容,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清醒喷雾的功用,标示了价钱,然后就是询问购买意图。

这种私信一看就像复制粘贴的骗人小广告,最重要的是一瓶喷雾五十元钱,这个价钱当然不算贵,但是网上交易不能验证其真实性,说起来也不算便宜,不知道第一个购买这种喷雾的学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怎么回复?”夏锦年说着,不经意地就往墨凤那里瞥了一眼,结果见他托着下巴望着自己,目光里带着点懒散的笑意,她的情绪就不争气地再次波动起来。

她连忙回过脸去:“算了,我来回,你让开点。”

墨凤无所谓地把电脑往她那边推了推。

夏锦年缓了缓神,开始敲字:想要购买,请问如何付款,如何取货?

她检查了两遍自己的回复,觉得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就发送了出去,然后叹气:“又要继续等了。”

这时谢依曦好奇地凑了过来:“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两人一愣,异口同声地否认:“没什么!”

谢依曦看看他俩,哼一声道:“无事撒谎,非奸即盗!”

夏锦年就挽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上课去!你快点上课去,再迟一点,路上就要被王梓拦住了。”

一提那个王梓,谢依曦只有四个字评价:“阴魂不散!”

她断定王梓不是真喜欢她,他只是从来没有被女生拒绝过,更没有被人恶声恶气地对待过,因此最近同她卯上劲了,不知道从哪里抄了一张她的课表,每天守着时间堵她,要求同她约会,搅得她不胜其烦。

“走了。”为了躲王梓,谢依曦不情不愿地提早出去,临走前还扔下一句,“晚上我有约会,会晚点回来。”

约会?又是约会!

不用猜也知道对象不可能是王梓,那么肯定是她最近在追求的游戏里的那名帅哥会长。

她的动作还真是够快!

夏锦年扶额的同时,忽然生出点自卑感来,谢依曦这都是第二回同男生谈恋爱了,她却一次都没有。

大学生涯,不就是挥霍青春的四年吗,眼看着别人都出双入对、你侬我侬,她却仍然在那里做她的好好学生,生活除了念书就是赚钱,单调至极,似乎还真有点浪费这大好的青春年华。

然而,问题不是在于她不想谈恋爱,她其实也挺想在学习之余,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无奈的是那个能够让她心动和喜欢的人迟迟没有出现,她又不愿意自欺欺人地将就,不愿意只为了恋爱而恋爱……

墨凤一直懒懒地歪在椅子里观察她的神情,忽然开口道:“夏锦年,我们也去约会吧?”

夏锦年僵立……

墨凤不依不饶地还缓了语声:“好不好?”

好才怪!

夏锦年抱了书本泪奔出去:“说了让你不要拿感情的事来跟我开玩笑!”

因为这两天来,无论怎么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墨凤那天说的话,不要去想墨凤的样子,不要去想墨凤的一切,她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而且惊觉自己对墨凤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

然而,他才是那个最不可能的恋爱对象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让墨凤离她远些,最好少出现在她的面前,免得让她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自拔。

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你喜欢一个人,对方却未必喜欢你。

即便对方也喜欢你,你们也未必能在一起。

而且有时候越想忘记一个人,他的身影,反而会在你心里日渐清晰,因为你在试图忘记他的同时,已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深刻下他的痕迹。

墨凤望着夏锦年跑出去,重重地摔上了门,无奈地一笑,轻声自语:“都说过了嘛,我从来就没有拿感情的事来跟你开过玩笑,你怎么就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