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士寻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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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柔和的灯光下,迷蒙的水汽蒸腾弥漫,深吸气,呼入口鼻中空气带着室内温,湿的水气,清爽,舒畅,令人情不自禁闭上眼睛,然后慢慢将其呼出,摊开四肢,仰头靠在池边的石板上,一吸一呼间,紧绷的神经和肌肉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这简直是在泡温泉浴啊。李空心道。



    不知不觉,在浑身松弛舒畅享受的同时,李空阖上眼帘,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似忘却了白天战斗时的提心吊胆和战后的心有余悸,似忘却了连日来赶路奔波的疲惫不堪,似忘却了在大马庄亲眼目睹庄里授业老师战死的悲愤,似忘却了和贾甜独处时的甜蜜、共同进退的坚定和感动,也忘却了大马庄三年生活的点点滴滴,还有孩童时候的无忧无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悠游自在。犹记得,当年孩提,光着脚丫踩在莒子岛海岸金色的沙滩上,沙滩上除了细柔舒软的流沙,还有许多鹅蛋大的卵石。那时年幼,天真无邪,每每跑到海边玩耍时,总会俯下身子,睁大他那双好奇的眼睛,细细搜寻埋藏在沙中的贝壳,偶尔幸或还能看到些样子憨态可掬挺着两只大钳子四处爬行的小螃蟹。他总是顽皮的将那些小螃蟹抓在手里,不停逗弄,即使被蟹钳夹了也不在意,直到玩得尽兴了方才把他们重新放入海中。那时他也经常坐在岸边的礁石上,任由海浪上下拍打他的双腿,带来一股沁心的凉意。海风吹拂,味道咸湿,动作温柔,如同母亲的耳语和抚摸,温暖,安宁。他总会尽力将目光放远,只记得海天一线,青碧湛蓝如若一体,衔接成最天衣无缝的画面。总会有片片帆舟在远处那条接线处,白旗招展,轻轻摇荡,如远行归来的游子,又如儿时睡去母亲轻声哼唱的夜曲。那个时候,他总会不住问着自己,在海和天空的那一面,会有什么,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直到这些日子终于冲破了那幅画卷,才明白,原来,那宁静祥和的背后,是永无休止的纷争。记忆如同浮云,从脑海里一一掠过,转眼消散如烟。终于,沉沉的睡意来袭,他的脑海里,不再有任何光影默片。



    足足半个时辰后,李空才被浴室里此起彼伏的鼓声和催促声扰醒。原来现在已近亥时,店家就要打烊了。



    水温渐凉,冷风嗖嗖而过,饶是李空身修武技,仍是不禁打了个寒站。看看四周,浴室里只剩下稀松的十几个人,有的也跨出水池,在池边擦身子了。泡澡泡的也很尽兴,李空从水中站起,痛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步跨出池子。



    掀开帘子,李空正准备找来毛巾擦身子,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格间前,右脚支在柜上,双手攥紧格间前的挂锁,大力摇曳着挂锁,连带横柜也被拽得左右摇摆,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



    李空心里一急,急忙上前,伸手扒开那人,把那人扒了个趔趄,然后厉声喝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动我的柜门。”



    那人被李空一下拉出老远,也是有些吃惊,愣了一下后,立刻大怒。只见他面色通红,醉意醺然,一看就是喝多了酒,冲着李空骂骂咧咧道:“你这臭小子,竟敢打老子,是找死么?老子今天就成全了你!”



    李空一愣,心想这货不愧是喝多了,这不明摆着贼喊捉贼嘛?他冷冷看了那醉汉一眼,冷声道:“我看你脑子有病,你在那撬我的柜子,我不过拉了你一下,就是动手打你了?还老子,就你这榆木脑袋和邋遢样子,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还差不多。”



    饶是醉汉脑子昏昏沉沉,但李空这么明显骂人的腔调,他还是能听出来。故而他面色更显赤红,双目由半闭的惺忪状态改为吊起眼帘的半睁模样,脖子向前微倾,伸手指着李空鼻子,口中喷着唾沫星子对着李空含糊骂道:“嘿,我说你这臭小子,给脸不要脸是吧,zi(知)不zi(知)道老子是混哪里的,老子是云华城最大的帮会,恩义会的,你奶奶的也不擦亮擦亮眼睛,连老子都敢惹,我看你小子就是活腻歪了。识相的,赶紧给老子跪下,让老子跺你几脚,等老子气消了,今日就放了你。”



    李空仔细打量了醉汉几眼,看的醉汉浑身发毛,又是骂咧起来,动手推搡李空。李空抬手几下拍飞了醉汉挥来的手臂,感受到醉汉那绵软如同女子般的力道,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笑意,抬起头,站直身子,居高临下斜瞥着醉汉道:“你这货倒是真有意思,连三阶武者都不到,居然还敢在这大放厥词,简直令人笑掉大牙。抬出个什么恩义会的名头,不知道你爷爷我向来眼中就没有帮会这两个字吗?”



    醉汉一听此话,酒意立马醒了大半,鼻息粗喘,勃然大怒道:“你这混账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今日老子不收拾收拾你,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吃了几两干饭。”袖口一捋,醉汉张眉怒目,挥起拳头朝李空脸上就是一拳。



    李空头一偏,闪过拳势,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醉汉手腕,用力向自己这方一拽,醉汉身子不由自主向李空扑了过来,李空抬起右脚,脚腕别在醉汉右脚脚踝,向右一挑,然后松开左手,身子向后轻盈一闪,醉汉失去支撑,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重重趴在了地上。



    砰!醉汉的脸重重砸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鼻骨瞬间塌陷,牙齿松动欲脱,血花四溅,等他痛的捂住口鼻,抬起脸愤然看着李空时,那一脸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差点把李空吓了一跳,也让李空心里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醉汉捂着脸,眼角有泪珠凝结,他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发出呜咽之声,话音含混不清,但看指着李空的姿势是在谴责李空。



    李空有些好笑地看着醉汉的憨样,看到他那满脸的血渍,倒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伸出右手,想帮忙把醉汉从地上扶起来。



    醉汉眼中看到李空伸来的手臂,以为又要打他,吓得头一缩,双手支住地面,一个翻腾跳了起来,看着一系列动作的干脆利落,这醉汉到底是二阶武者,还是练过的。



    醉汉泪眼婆娑,有些气短地对李空说:“你这混小子,趁老子今日喝了酒,功夫不如平日使得利索,就这般欺辱老子,真是是可忍老子不可忍,看老子这招霸王拳。呀喝!”醉汉口中一声暴喝,右拳握紧,黄色拳芒从拳上喷射散出,一拳挥向李空。



    这记霸王拳,至少也是三阶武技了,拳声如同巨兽怒吼,牵动风雷之势,轰隆砸向李空。



    李空经过这么多天战斗,对于战斗技巧的把握有了很大的进益。此时他见拳势凶猛,知道力敌并非良策,故而脚步点地,侧身让过拳势,左拳挥出,裂空拳势骤然迸发,二人中央空气瞬间被拳劲吸成真空,然后李空一拳挥向醉汉腋下,爆炸一般的能量让醉汉头发无风飘动。醉汉感受到李空拳头上蕴含的力量,瞬间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吓得他肝胆俱裂,用尽全力蹬地,蹬蹬蹬蹬地向后飞退,直到退出数米之外,才手抚胸口,敢喘上口粗气。



    李空也无意真的将这记拳劲打实在醉汉身上,毕竟那样的话,一来动静太大,很容易招来澡堂的主事人员,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万一打伤了醉汉,有可能还要招来官府的人,事件就会越闹越大,难以收拾。所以那拳势只向前一探,就一收而止,收拳时拳劲与空气摩擦传出尖啸,更令那醉汉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只是那醉汉看到李空收了拳势,非但不借坡下驴,顺杆而下,反倒是认为李空听了他报出的恩义会名号,怕了他,这倒令他变本加厉,疾言厉色道:“你这混账小子,想必是怕了老子,还不快快过来投降,跪拜于我,不然,等老子召集兄弟,非得打你个满脸开花不可。”醉汉嘴里虽是喊得痛快,但脚下却是一动不动紧紧守在原地,一步也不敢迈出,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又是让李空差点发笑。



    李空微微一笑,再不生气,道:“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好笑,除了嘴里说的凶狠,怎么不敢走过来,真的打我一顿呢。我看分明是你怕了我,不敢上来了吧。”



    醉汉听后,脸色发青,气的咬牙怒目,双拳紧紧攥住拄在身子两侧,身子向前倾着,但无论百般作态,却依旧不敢一动半步,只是恨恨地看着李空,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空又看了醉汉一眼,然后随意道:“算了,我看你也不容易,大晚上的又喝多了酒,此刻还摔得鼻青脸肿一脸不堪,肯定要再去洗个澡了。这店家就快打烊了,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干脆你就去里面赶紧去里面洗把脸,省的就这么一脸血的模样走上大街,平白惹人笑话。”看着醉汉那满身狼藉,强忍怒气,欲择李空而噬的模样,他就又是忍俊不禁。



    醉汉狠狠瞪了李空几眼,心里想了想,终于还是认清了形势,此刻店家就快打烊,如若不赶紧把这一身狼藉清理干净,说不得就真的要这么走上大街,明天这消息肯定在帮会里四处传播,让他那一众兄弟和仇人笑掉大牙了。还有他的小媳妇,要是看到他这一脸的寒酸样,能不能让他上了床,都还不知呢。他收了拳头心道总有一天,老子今日所受屈辱,要让你加倍偿还。然后原地重重一跺脚,不再看李空,快速冲进里室里洗脸了。



    李空目送醉汉冲进里室,然后回过眼,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格间,取出钥匙插入挂锁,然后用力,扭开了锁子。



    不早了,他也要回去了,想到贾甜那温婉可人的样子,今日又要与贾甜同室共眠,李空的心里,就有些发痒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