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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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情冷暖

    转眼半年过去,张程虽当了小工头,处境相对好些,却是度日如年。每日里盼着柳文静来,千遍万遍的思念,数次落泪,却是一直不见她到来,到后来已是心灰意懒,一心一意地跟着陈穷酸读书识字,排解忧烦。

    陈穷酸倾囊相授,把自己所学所会都教授给了张程。张程触类旁通,触一知十,见地高远,到最后二人探讨起文章来,对文章立意、构思、组合等,陈穷酸自叹不如。陈穷酸在家时,关起门来做文章,局限在自己思维定式里,经张程一点拨,茅塞顿开,一日千里,受益无穷。那苦役营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没事时就侃大山,谈论各自所见所闻、江湖轶事。张程和陈穷酸更是大涨见识,不禁感慨天外有天,自己是井底之蛙。

    张程眼看还有最后几天,结束服苦役的时日就要到了,自己如坐针毡,只盼着早点回去,好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柳文静。

    张程好不容易又熬过几天,谁知县衙来了文书,说张程所犯案件重大,需加罚苦役三个月。张程听了差点昏过去,陈穷酸不住宽慰张程,饶是如此,张程仍然满嘴起泡。

    三个月很快过去,张程和陈穷酸同时从苦役营放出。正值秋高气爽,风轻云淡。二人看着一片片树叶从枝头飘落,头顶上一行行大雁往南飞去,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只觉得空气都是甜的。二人不顾天凉,跳进溪水洗个痛快。

    陈穷酸家离县城不远,硬拉着张程到家里坐坐。张程本来归心似箭,想着陈穷酸对自己的好处,推辞不过,就跟随陈穷酸来到他家里。张程进屋一看,他家徒四壁,媳妇领着三个孩子,都面黄肌瘦,三个孩子几乎是衣不遮体,还好天气还不太冷。

    陈穷酸和张程坐下,陈穷酸尴尬的笑了笑,说:“你看我这日子过得,让贤弟你见笑了。”三个孩子见父亲回来,先是欢呼雀跃,又见来了生人,都躲在陈穷酸身后。

    陈穷酸对媳妇说:“孩他娘,看有啥吃食,再弄些酒肉,我和张程贤弟喝两杯。”陈穷酸媳妇欲言又止,看着陈穷酸,搓搓手却没动弹。张程忙说:“陈兄不必客气,看你家日子过得好似有些艰难啊!”

    陈穷酸媳妇不自然的笑了笑,难为情的说:“不瞒小兄弟你说,这些年来,你陈大哥只会读书,又屡试不中,家中生计都落在我一个妇道人家身上,家里又没有田地,我每日里靠给人家缝缝补补,日子过得实在不宽裕。不怕你见笑,我、我是真没钱去买酒买肉。”

    陈穷酸摇头说:“先去赊些回来,日后再还。张程是我好友,不可慢待。”陈穷酸媳妇听了来气,嗓门提高了些,说:“米铺还赊着账呐。你呀你,不是金刚钻,非揽瓷器活,不是读书的料,非要装读书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些年我跟你享过一天福吗?你再看看这几个孩子饿的。这次回来,你出去找些活计,家里也好宽裕些。”又对张程笑笑说:“兄弟你少坐,我去去就来。”

    张程急忙拦住说:“大嫂就不要客气了,我也不是外人,当下要紧之事是你们一家生计问题。来时我看路边有一间包子铺出兑,那包子铺正处在路人必经之处,只要货真价实,不愁没有生意,我看陈大哥就把它兑下来吧。”

    陈穷酸媳妇眼光黯淡下来,说:“唉!兄弟你说的容易,我也会做包子,也不惜力气,只是哪来的钱呀!”张程说:“我这里还有些钱,咱们去看看,说不定够了。”

    张程拉着陈穷酸来到包子铺,见掌柜的是一对老夫妇,把来意说了。老头说:“唉!这包子铺我们老两口经营了十几年了,也舍不得出兑,只是年岁大了,干不动了。你们要兑,我们就把做包子的手艺也一并传授给你们。”

    张程和陈穷酸大喜,张程给陈穷酸留下一些周转钱,其余的都拿出来给了老夫妇。兑店钱还不够,二人和老夫妇商定一年之内还清。

    张程和陈穷酸回来,陈穷酸媳妇听说兑店已成,不禁大喜,忙不迭的就要去包子铺干活。又听说张程给留了周转钱,对张程千恩万谢,忙让几个孩子给张程磕头,连说恩人。

    张程辞别陈穷酸一家,急匆匆的往回赶。一路上见田野里金黄一片,山坡上五彩斑斓,微风习习,说不出的惬意。想到很快能见到柳文静,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飞起来。

    张程刚一进村,迎面碰见柳二狗。那柳二狗平日里偷鸡摸狗,不干好事,张程对他十分厌烦。柳二狗看见张程,嬉皮笑脸的迎上来说:“呦,这不是张程吗?才回来呀!咱村真是藏龙卧虎啊,真想不到身边就有高人。兄弟你再出去发财,记得带上哥哥我呀!”

    张程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看了看柳二狗,皱眉说:“什么出去发财?我怎么听不懂?”柳二狗左右看了看,把嘴凑近张程耳边,说:“兄弟你就别藏着了,那河南府是什么地方?这你都敢下手。嘿嘿,还能全身而退,真乃高人也。”

    张程听他话里是把自己当做盗贼了,不禁气恼说:“你瞎说什么?我又没有做那些偷盗之事,再瞎说小心我揍你。”

    柳二狗干笑两声,讨好的说:“好好好,我不说、不说。谁不明白?偷盗之事哪有自己承认的?再出去发财别忘了带上哥哥我。”见张程欲打自己,急忙走了。

    张程又遇到村上几个乡邻,欲上前打招呼。那几个人一见张程,老远就躲开了,还对张程指指点点。张程心想:我去做了苦役,定是被他们误解,唉!也怪不得他们。路过自己的田地,见黄橙橙的谷子压弯了腰,一派丰收景象,心里高兴,暗自感激柳员外。

    张程回到家里,见房门洞开,屋内几乎被搬空了。正在发愣,自己养的猎狗大黄扑到身上,尾巴不停地摇晃,嘴里呜呜的叫着,对张程的脸和脖子一震乱添。张程看见大黄,欣喜异常,也不知它这大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抱着狗头亲了又亲。

    张程放下行李,顾不得其他,就来到柳文静家里。见了柳员外,忙感谢他相助之恩。柳员外随口敷衍,远没了以往的热情。说了一些年轻人要走正道、莫要做一些作奸犯科之事云云。张程解释了几句,柳员外也不细听,就回后院了。

    张程被凉在那里,柳泉过来,阴阳怪气的说:“呦,这不是张程吗?苦役营的日子好过吧!”张程怯怯的说:“我来谢谢你和柳伯伯,不仅给我送去行李,还替我把谷子种了。”柳泉一脸轻蔑的说:“这我家可承受不起,你以后少打我家的主意就行了。”

    张程惦记柳文静,不见她出来,喏喏的问:“文静妹子在吗?怎么不见她?”柳泉一听,瞪起眼睛说道:“什么文静妹子!也是你叫的?我告诉你吧,我妹子已和沈一鸣好上了,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

    张程闻听,如同五雷轰顶,呆立在那里。这大半年来早也猜、晚也想,得到的却是如此结果,怪不得柳老伯不愿搭理自己。张程身体如同被掏空,两条腿好似灌铅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里。

    张程心灰意懒,也无心吃饭,猎狗大黄趴在地上看着他,不时发出呜呜的低吟声。

    第二天一早,张程头痛欲裂,“咕咚咚”喝了一肚子凉水,看着水缸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暗自伤神。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张程抬眼一看,身上如同受到重击一般,忍不住气喘起来,进来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柳文静。

    柳文静满脸欢喜,对着张程看了又看,说:“张程哥,你回来了。昨晚我才知道,这些天想死我了。看你都黑了,你、你受苦了。”张程手心都是汗水,看柳文静,虽半年多不见,依旧是细细的长眉,弯弯的嘴角,脸蛋更加红润,更显得楚楚动人。听她这么说,心里一热,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张程定了定神,有心去拉她的手,却是不敢,看着柳文静说:“我也想你,你、你怎么不去看我?你、你是不是和沈一鸣好上了?”

    柳文静眼圈一红,说:“张程哥,你瞎说什么?你听谁说我和沈一鸣好上了?没有的事。苦役营距离遥远,我一个女儿家,没人相伴,我不敢走那么远的路,自然不能去看你,张程哥,你怪我了?”

    张程听了,心头阴霾立时一扫而光,说不出地欢喜,觉得她依旧是那么可爱,情不自禁的拉起她的手说:“我不怪你,这么远的路,我还不放心你呐!你没和沈一鸣好上,是我错怪你了。”

    柳文静把手抽出来说:“张程哥,你和我说实话,那只镯子是不是你偷的?这些日子,村里的人都说你是贼,和那盗匪是一伙的,这是真的吗?”

    张程心头一震,这才明白,怪不得村里人都不搭理自己,原来大家都把自己当成贼了,不禁气愤的说:“这话从何说起,我张程是清白的,我从没做过偷盗之事。那只镯子,我和你说过了,真是被我救的那个人送给我的,文静妹子,你相信我好吗?我绝没骗你。”

    柳文静轻轻的说:“你和我说实话就好,我最恨盗贼,我信你不是盗贼。你不知道,这半年多人家有多担心你,你莫负了我。”

    张程看他满脸娇羞,越说声音越低,心中甜蜜无比。见她头上别了一只发簪,煞是好看,心里本想说柳文静好看,嘴里却说:“你头上的发簪真好看。”柳文静白了一眼张程,笑着说:“这是沈一鸣送给我的,张程哥,你啥时候也送给我一个。”

    张程心中猛地一震,一股怨气莫名其妙的上来,气哼哼的说:“你知道我没钱买给你,还是让沈一鸣给你买去吧!”

    柳文静莫名被他抢白,心中不快,不由得想起沈一鸣来。那沈一鸣每日里温柔软语,哄得自己开心,又何时抢白自己了?本想让张程说说苦役营的事,此时也没了心情,幽幽的说:“哪个稀罕你的东西了?我知道你买不起,也就是一说罢了。”张程说完觉得后悔,想安慰她几句,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文静又说:“张程哥,你家的地我爹已经给你种上了,他让你自己收了。你先把谷子收了,抽空我再来。”

    张程忙说:“我得好好谢谢你爹爹,要不是你爹爹,今年我恐怕要挨饿了。”柳文静笑了笑说:“咋不饿死你,省的叫人家担心。”张程听了,心中不快烟消云散,心里温暖无比,痴痴的看着柳文静转身走了。

    张程见了柳文静,打消了心中不快,又听她说抽空再来看自己,顿时来了精神,来到院子里,开始准备收割谷子的工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