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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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者

64传承者

这是一个海洋,温暖的、黑暗的、无所不在的包容在周围。

从脑海深处传来一声声的喃喃低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让人厌烦不已。

我躲在一边,竭力想控制自己不去注意这个声音,但是很明显,这个声音就好像这个海洋一样,无孔不入,到最后,我终于败下阵来,放弃似地任凭这个声音出入我的大脑。

当一切结束,那个声音终于消失了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在我旁边,哈里克正躬身察看我的情况,看到我睁开眼睛,他站直身体,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塞莱斯大人,一切还好吗?”

我点点头。

我摊开自己的双手,那不再是毛绒绒的爪子,而是五根类似人类的手指,但却有很大的不同,我的五指如钩,指甲尖锐而锋利——那还是属于野兽的武器。

而我的声带很明显,变形的时候也发生了一点误差,说话的时候,非常艰难才能吐出音节。

唯一庆幸的是,外貌至少看起来还像个人,没有出现如同小黑那样的异变,只要藏好我的爪子和我的脚就行。

哈里克拿过一把梳子,把我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理顺,我抓过一把看了看,是白色的毛发。

伊格内修斯从我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曾经询问过哈里克,他默然不语。

看起来,他虽然细心的照顾着我,却并没有打算听从我的命令。

他搬来了一堆堆的书籍打算教会我读书和写字,我用令他惊叹的速度掌握着这一切。

这当然不是因为我天赋惊人,而是因为我早就已经粗略涉及过这些课程。

重新变成人并没有我曾经想象过的那么激动人心,反而觉得有些无趣,也许是因为变成人之后一直窝在这个地下建筑的原因。

我可以在整座建筑中走来走去,哈里克从不限制我的行动,当然那条通往外界的大门始终关闭着。

这里是一个大厅连着八条通道,通道旁边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同小异的房间,绝大部分房间空荡荡的,小部分的房间有一些家具摆设或其他物品,只不过这些物品已经非常陈旧,有一些已经朽坏。

我最感兴趣的是这些房间中的魔法实验室,里面各种各样的器具让人目不暇接,空气中还残留着魔法材料的味道,闭上眼,可以看到一个个穿着长袍的法师在这里专注的进行魔法实验。

偶尔的时候,我会做梦。

梦里面,那些人把我叫做传承者,他们告诉我,我要完成传承的任务,否则的话,必然会遭到惩罚。

@???我并没有把这些梦当成无稽之谈,反而开始审慎的思考什么是传承者。

我翻阅着各种书籍,试图从里面找到些蛛丝马迹,也向哈里克询问过什么是传承者,他含糊其辞的应付着我。

他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所以我能肯定他知道一点真相,却隐瞒了起来。

我没有找到关于传承者的任何资料,却意外的在一本魔法书上看到了有关于小黑身上的血脉禁咒的内容。

我把这些内容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也许我可以尝试让小黑和他的后代摆脱这个咒语。

我并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我发现,我变成人形之后,和老大、金毛一样,并没有丝毫的魔法力,施展不出任何的法术和咒语。

我与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我的手脚变形并不完全。

我们并没有在地下建筑里呆很久,至少肯定没有像老大和金毛那么久,在我能与哈里克进行简单的对话之后,他就点头同意让我离开这里,并且宣布,我将成为这栋别墅以及周围树林的合法的继承者和所有者。

当我走出地下通道的时候,刺眼的阳光让我微微眯起了眼,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

我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在我面前,努力地眨了眨眼,就看到老大和金毛冲了过来,他们激动地看着我,老大把目光转向跟在我身后的哈里克。

哈里克冲他点点头,“欧纳斯大人,一切正常。”

老大缓和了紧绷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摸了摸我的毛发——不,我的头发,深棕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

金毛反应更直接一点,顶着那头金灿灿的毛发凑到我面前,绕着我打了个圈,上下左右的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满意地点点头,评价了一句,“很美。”

然后扭头过来就想亲我的嘴唇,我伸出五指,用锋利的指甲抵着他的颈动脉,他愣了愣,退了一步,把我的手抓过来。

老大也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一把拽住我的另外一只手,严厉地看着哈里克,用冷静的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塞莱斯大人与你们不同,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些误差。”哈里克躬身回答。

我扯着嗓子,艰难地说,“没——没关系。”

我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对于我来说,变成人,或者维持兽形,都没关系,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保持着兽形过一辈子,也许残酷,也许血腥,但却简单而又宁静,可我不能不考虑老大。

吃晚饭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看着摆上来的餐具,我觉得自己面前就是一出惨剧。

我把餐具弄开,直接用手抓起餐盘中的肉就往嘴里送去,我的爪子要握着刀叉切割肉块比较困难,而我也完全没有勉强自己的打算。

老大和金毛看了我一眼,金毛若无其事地看着我,“我怎么看都觉得塞莱斯吃的那块肉比较好吃。”他突然说。

这块肉太大了,很难咬动,而且我还不习惯嚼碎食物,而是哽着脖子硬生生的把那块好不容易扯下来的肉吞了进去,噎得我半天缓不过气来。

金毛赶紧递过来一杯酒,我灌了进去,总算好了。

老大则用刀切开盘子里的肉块,送到我盘子里,人类的牙齿不同于野兽,经过漫长的进化,早已经失去了锐利的犬牙和门牙,咬合力也退化了许多,对于大块的肉没有撕咬的力道,直接吞下去也不容易消化,所以就算直接送进嘴里,最好也是小块的肉。

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很久,但我却几乎完全忘记了身为人类时一些自然而然的事情。

饭后,金毛离开了房间,不知所踪,我赤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为了变成人,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我也许永远不能跑步,也不能跳跃,大家可以想象一只狼爪变成人脚的时候发生意外会成为什么样子,脚趾很长,脚掌过短且有些畸形。

我坐下来,看着自己的脚发呆。

老大坐在我旁边,握住我的脚,抬头看着我,“塞莱斯,别怕。”

我轻轻摇头,“我——不怕。”

他以为我是因为刚刚变成人类而在惶恐不安,大概当时他也体会过类似的心情,所以才这么安慰我。

他用手顺着我的头发,我开始觉得有些困了。

打了个哈欠,老大的手一顿,收了回来,“想睡了吗?”

我点点头,说实话,以前当狼的时候,想睡可以随时趴在地上睡觉,当人的时候,却要受到各种约束,至少我不能躺在大厅或饭厅里睡觉了。

我站起来,就打算往旁边的**倒下去。

老大一把拉住我。

我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抓住我的手,让我把手举起来,然后把我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我脸立刻红了,完全忘记脱衣服才能睡觉这回事了。

我推开他的手,想自己来,笨拙的扯着长袍,却怎么也脱不下来,面前的老大还在看着我,而这边却纠结成一团,一来火,“刺啦”一声,我直接用爪子划破了衣服然后撕开了它,把它扔在了地上。

老大满脸无奈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我也很无奈。

他握住我的手,“好了,撕了就撕了吧,睡觉吧。”

我躺在**,他睡在我身边,呼吸相闻,光溜溜的手脚都碰在一起,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本来睡意很浓,但是到了**之后,反而睡不着了。

老大侧过头看着我,“睡不着吗?塞莱斯。”

我点点头,他伸出手,摸着我的脖子,我蹭着他的手,他笑了起来,“塞莱斯,你会想找一头母狼吗?”

为什么一下子说到这个话题了?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亲了亲我的嘴,然后轻声说,“塞莱斯,我喜欢你,不要去找母狼,我们,就我们俩,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虽然早有预感,但我没想到,他现在就把这个问题直接摆在了我面前,说实话,我还有些理不清自己对老大到底是什么感情,像他所说的相伴一生、不离不弃的爱情吗?

我当然喜欢老大,甚至依赖着他,但是这是人类中能够结成夫妻的那种爱吗?

我并不确定,如果以性冲动为标识的话,那肯定不是,因为看到老大的时候,我并没有与他交|配的想法。

这个问题困扰着我。

老大看着我,有些沮丧,勉强的笑了笑,“不要紧,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想,我们还有时间。”

我凑过去,在他脸上舔了一下,之后又亲了一下,我所能够做到的只有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这么解决60章的问题,会写一个番外和小剧场,因为字数过多,所以不可能一次写完,所以会在接下来的几个章节中放在作者有话说里面,然后等完全写完之后,把60章之后的章节调整一下,61/62/63章挪到60章里面,空出来的章节放番外和小剧场,这样才不会有违和感,因为番外是承接这一章的。

以下是番外。

番外之宿命(上)

番外之宿命(上)

时间要追溯到四十年前,那个时候伊格内修斯刚刚出生不久。

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伊格内修斯看起来并不止四十岁,说句不礼貌的话,他看起来像已经有七八十岁——也许还要更老。

但这并不奇怪,不是吗?

生命的苦难总是会加速时间在某些人身上的流动,催生着他们头上的华发、额间的皱纹、佝偻的腰身。

他出生于一个极其古老而神秘的家族,而且在某一些领域享有盛誉。当然,这个家族在现世的生活中从来都是低调而不起眼的,他们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隐遁于市井乡野间,在历史的洪流之下小心翼翼的活动,祈望着曾经的辉煌能够重现。

当伊格内修斯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带到家族长老那儿,进行着例行的检查,他私心里并不愿意这个孩子会成为那个例外,但是世事难料,偏偏就是他的儿子成为了继任者。

家族长老抱走了他。

从此以后,他和他的妻子再也没有见到这个孩子,直至他们死去,他的妻子在临死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口中喊着那个孩子的名字——阿尔罗特。

这个他们寄托了最美好希望的名字——幸福。

希望你幸福,不管你身在何方,这是伊格内修斯父母唯一的希望。

然而,也许他们的孩子注定一生都将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从未知晓何为欢乐。

伊格内修斯慢慢地长大,他从小就处于几个黑衣人的照顾和教导下,他们用最严苛的方式教育他,把他扔在花园中,从不与他说话,甚至连肢体接触都没有,但是他们允许他和动物们玩在一起。

这种隔绝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七年。

在这之前,伊格内修斯从来不觉得自己和旁边的动物有任何区别,他以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动物的一员,他在其中生活得很开心,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美妙的时光。

他七岁的时候,被带回了那栋别墅——这栋别墅将成为他居住的地方,却不是家。

枯燥的学习,严厉的斥责,古奥的内容,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把他淹没,他曾经也像一个野惯了的孩子那样哭闹、逃跑,什么手段都使遍了,却丝毫作用都没有。

每一次的反抗,带来的都是严酷的责罚以及愈加冷漠的对待。

被鞭打对于伊格内修斯而言,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常年布满了伤痕,从未曾间断。

那几个黑衣人告诉他,这是他的宿命。

他不能逃避,也不可能逃避。

伊格内修斯不明白为什么这会是他的宿命。

彼时他还年轻,生命在他眼中充满着活力和色彩,他像其他普通的少年一样,觉得命运女神眷顾着他,他是众神的宠儿。就算女神不眷顾又怎样呢?他还那么年轻,拥有许多的可能,在每一年,每一天,都会有转折点在等待着他,向左或向右,都将由他自己做出决定。

生命的意义正在于这一个个出于自由意志的选择中。

渐渐地,也许是天性,他开始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他如饥似渴的学习,徜徉于那片从远古累积起来的知识的汪洋大海,乐此不疲,日以继夜,他迷醉于魔法的奥秘,并暗自决定要永远当成

那些人非常高兴地看着这一幕,但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因为轮到实践课的时候,一切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这个孩子也许有天赋,但是那个天赋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们并没有放弃,只要有天赋就可以,不论多少,传承就能继续。

在伊格内修斯成长的岁月里,他的几个导师接连的死去,到了他十八岁的时候,最后一个老师也倒了下去。

老师在去世前,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慈爱和关怀,他断断续续地向他说了一个真相——为什么学习魔法,成为一个魔法师,寻找让魔法光复的办法并把魔法传承下去是他的宿命的原因。

伊格内修斯第一次握住一个人类的手。

老师冰冷的枯瘦如柴的手躺在他的手心,就好像把什么东西交托到他手上一样,他跪在床边,一天一夜之后,他站了起来,埋葬了老师,开始踏上了孤独的旅程。

他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魔法师,而且还是个魔法天赋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法师,如果是在魔法昌盛的时代,也许他连成为魔法学徒的资格都没有。

在他眼里,人类和动物是同样的存在,人类之间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分为两种类型,有魔法天赋和没有魔法天赋。

他走遍已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可以传承的对象,可一无所获。

他曾经在凄风苦雨的夜晚露宿于小镇的街头,蜷缩着身体看着雨水一滴滴的溅落;也曾经在月明星稀的晚上躺在野外的草地,抬头仰望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

他走过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也到过酷热难当的南国边境。

他可以与每一个人交谈,却从来不曾融入环境,没有人能走近他的身边,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任何人。

他可以对着路边的一条狗温言细语,却不见得会对与自己一样的人类和蔼可亲,一切只凭他当时的心情。

有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些已经逝去的同类,他们是否和他一样,都沉浸在自己以及魔法的世界中,以至于抽不出一点时间和精力去顾及现实中的一切。

在他二十三岁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具有天赋的孩子,他非常珍惜这颗稚嫩的幼苗,小心地照料,细心地教育,周详地辅导,举凡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他都尽力而为,虽然表面上依旧冷漠。

然而,也许这不是一颗可以用来传承的幼苗,而是一颗毒草。

这个孩子喜欢的不是魔法本身,而是魔法所能带来的利益,当伊格内修斯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决定要铲除这根毒草。

他和自己的学徒之间展开了一场决斗。

他没有想到的是,学徒从来没有想过要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他暗中对他下了毒,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重创了学徒,而自己也身受重伤。

伊格内修斯倒在泥地上,看着血液从自己体内溢出,身体感觉越来越空,越来越冷。

他并没有后悔,也没有遗憾,即使没有完成传承的任务。

他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这么多年独自旅行,忍受永无边际的孤独,然后再遭遇无耻的背叛,在这一刻,他开始对一切都产生怀疑。

为什么那么伟大而辉煌的魔法文明会在三百年前突兀的消逝?

为什么会出现传承者?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却已经无力去寻求答案,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模糊中,他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他,他茫然地伸出手想触摸那抹温暖,却有心无力。

当伊格内修斯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有一堆温暖的篝火,以及一个沉默的男奴。

这个奴隶救了他。

他勉强支撑着坐起来,看着这个脖子上烙着一个奴印的男奴,他看着火堆正在发呆。

他咳嗽了一下,抚着急促喘息的胸口,“是你救了我?”

男奴低着头说,“是的,大人。”

他皱着眉头问:“当时,你看到我旁边还有人吗?”

男奴摇摇头。

伊格内修斯没有继续询问他其余的事情,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这个人救了他,他会给予适当的报答,也仅此而已。

但是,当第二天,一群人把他们团团围住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犹豫了。

原来这个男奴是逃奴。

罗斯帝国的法律对逃亡奴隶的惩罚非常严厉,这个男奴如果被抓回去,十有会被处死。

这个男奴之所以被抓住,是因为他没有丢下重伤的自己逃走,所以才会被抓捕的人追上。

他看到这个男奴默不作声的随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推推攘攘,没有求饶也没有向他求救。

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让伊格内修斯的身上隐隐作痛,这时,他终于往前走了一步,决定插手这件事。

原本他的意识是这个男奴救了他,那么,他就想办法让他得到自由,没有想到的是,他从奴隶主手中高价把男奴买下来之后,得到自由的奴隶却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

结果就是他身边多了一个沉默的尾巴。

这个被他起名叫哈里克的男奴追随着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忠诚可信。

开始的时候,伊格内修斯并不习惯身边有一个人紧紧跟随,但是这个叫哈里克的男奴非常沉默,像空气一样,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却又无所不在。

他从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的习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以及花费过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