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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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池中鲤 南书房

    但谜底终于在宋光义登上皇帝位子时揭晓。

    宋光义登临大统,年号东元,意出「日出东方,天下始元」。

    宋家隐忍十三年的原因,究其根本还是在于铲除北人党,他们坚信唯有铲除衷心支持宋煜的北人党,宋煜才会真正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至于定都于何处,这并不是他们在意的。但宋煜始终是个异类,就在南人沉浸在党争胜利之时,宋煜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宋煜的实力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弱小,北人党不过是其背后实力的一部分,还有那个令人胆寒由江湖武人组成的「魏钩」被他们所忽视。一招不慎,几乎满盘被颠覆。

    虽然代表寒门和北骊将种门庭的北人党被打压下去,却因为定都寿春,宋煜得到了天下寒族士子的支持。这一切让宋家明白宋煜完全有取代华族的能力。宋家害怕了,怕鱼死网破,白白便宜那群泥腿子。所以他们选择了隐忍,选择了赌,他们抓住出身华族的宋煜不会彻底将华族毁了的心理,他们赌赢了。

    在青子衿专注与柔然的战事时,宋家派人潜入北骊,意图刺杀宋煜唯一的儿子宋鲤。宋鲤不可能继位做皇帝,他是妖族人生的,流着妖族的血,如何做人族的皇帝。但他们还是不放心,这场斗争赌的是华族未来百年命运,他们不敢有丝毫侥幸。事后宋鲤的尸体并没有带回来,但他们派去的人亲眼看到宋鲤死了。宋鲤是宋煜最后的心理屏障,宋家人看准了,害死了自己的子弟。所以宋煜屈服了,代表华族的宋光义站在了中原的巅峰。

    于是朝廷开始肃清北人势力,北人党十三年前虽被重创,甚至「北人党」一词,在东元之春那一拨士子入朝为官之后就鲜有提及。在这个新兴王朝的历史上,北人党好似没有出现过一样,但它并没有彻底消失在这座清平天下。代表南人出身的宋光义决不会给北人党任何复燃的机会。

    东元初年,大魏内阁致书时任北骊都护的王梨,大意为——

    「入冬以来连日大雪,通济渠封冻,粮道阻断,入冬的百万担粮草延后输送到北骊。」

    三天后北骊请求委派官民协同通济渠破冰工程的奏表通过通政司上书到内阁,内阁做不了决定,请求皇帝批示。

    宋光义只回复了两个字——

    「朕不允。」

    凡是久经宦海沉浮的老臣全都明白了,陛下这是要借柔然蛮子之手消灭北人的最后根据地。

    每一个中原王朝在建立之初和王朝气数将近之时都会面临着北方游牧民族的大举南下。魏太祖一个被宋家遗弃的庶子之所以可以当上大魏王朝的开国之祖,凭的就是对柔然的卓绝战功,即使宋家如何不情愿也不得不亲手将其推上宝座。如今魏太祖已成为大行皇帝,值此新旧交替阶段,柔然必然会在今年年末和明年年初,趁天寒地冻的时节发动对魏的南征,而北骊作为中原的西北大门则首当其中。如今北骊粮草断绝,这个冬天将要面对的是一场苦战。大魏王朝则完全可以在北骊与柔然打得不开胶之时,以抵抗柔然之名北上夺取北人实际控制的北骊。这个猜想在高祖皇帝宋光义下达那道「凡北骊之民,一律不准南迁过胡拓江」的敕令之后,更加让人信服。

    寿春城,大魏王朝国都,其外城有七门,寓意为面南向明而治,内城有九门,寓意为九五之尊统御四宇。外城东西南北有四条通往皇宫御道,分别为午门所在的朱雀大道、神武门所在的玄武大道、东华门所在的青龙大道以及西华门所在白虎大道。

    此时大雪覆盖了整座寿春城,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青色儒衫的男人立在西华门牌楼下,仰头似乎在欣赏牌楼另一面太祖皇帝亲题的四个大字「中正平和」,也可能是过于出神竟是忘了时辰,立在那里久久不动。

    等守卫内城城门的金吾卫发现那个出现在玄武大道的青衫书生时,他已经站在门派楼下许久了,刚要出声训斥,眨眼功夫再望去时,西华门前偌大的广场上已是空无一人,万籁俱静,只余漫天大雪细细索索,将整个世界染成白色。

    天上星垣分为天市、太微垣和紫微垣。紫微垣居中,众星拱卫,所以大魏皇宫又称「紫微城」。民间说的皇宫三大殿分别为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大魏一朝自黄初二年,罢黜时任右相的李寒山为庶民之后,丞相一职就久久空缺。至到黄初四年,尚书令上书提议废罢丞相一职,相位才被正式裁撤,由殿阁大学士入内阁参知政事。宋光义即位后又增设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以及东阁,共五殿二阁,相应的大学士名额也有所增加。内阁录丞相事者达到七人,其中首辅一人,左右次辅两人。内阁为外廷,宋光义又设「南书房」是为内廷。

    此时南书房中灯火通明,今年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天子宋光义身着便服端坐于雕龙黄花梨大案之后,他一只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拿着一本《易经》。宋光义狭长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在当世隶书大家钟鸣抄写的泛黄古籍上。侍立在其身旁两侧的分别是南书房行走薛丁山和司礼监十二秉笔之一的黄安,两者皆为内臣。

    薛丁山今年已经年过五十,两鬓中夹杂着些许白发,双手拢在袖中,深色肃穆,一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样子。如果外人细细观察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便会明白一切都不似表面上的作态。而秉笔太监黄安相较于老谋深算的薛丁山则有些沉不住气,脸色晦暗,垂在袖管中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神灰白如丧考妣,好似因为刚刚不久发生的明争暗斗,整个人显得有些没有精气。宋光义用眼角余光将这二位亲近之臣的神态尽收眼底,但并不点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