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文钱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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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

良辰斜了杨衍书一眼,又要把酒端走,杨衍书奇怪道:“为什么又拿走了?”

“客人都走了,还给你喝这么好的酒干嘛?”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笑着回头提醒:“你还不追出去,人家可是哭着跑出去的。”

杨衍书:至于么……

反正也无聊,走出去看看也好,不知道那孩子又泪奔到什么地方去了。

刚出了船舱便看见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啊,刘公子,您来看这幅字,xxxxooooo,实在是颇有名家之风。”

“陈老爷,原来您对xxx之词颇有见解,我原以为xxxxxx是oooo呢,没想到还是xxxxxx。”

“周老板,多日不见,早为您备了xxxxx,只等您来ooooo。”

诸如此类诸如此类,总之满耳都是xxx与ooo。

刚要下船又看到在船头有客人捏小白的手肆意轻薄然后被他一个过肩摔扔出去的了,忍不住轻描淡写地提醒一句“轻点摔,仔细手疼”。

杨衍书下了船往岸上一路找过去,看到李焱蹲在堤岸边,拽了一根柳条,在地上画着圈圈;杨衍书走过去,他盯着杨衍书的脚看了半天才抬头,两只眼睛发亮。

“蹲在这干嘛?”

李焱在原地转了个身,继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面对着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湖面蹲着,丢了手上的柳条,然后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愤愤不平地揪成七八段丢进湖里。

杨衍书:“小朋友,不要破坏环境,这样不好。”??说完也蹲了下来,扯路边的狗尾巴草丢进湖水里,反正一个人丢跟两个人都没什么差别,两个人默默地丢狗尾巴草,直到周围再没什么可丢的。

“你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王爷。”杨衍书又道。

李焱闷闷不乐地道:“难道是我想当王爷么?大家都是爹生娘养,我出世之前怎么知道我是个龙胎啊?”

杨衍书望他一眼,只觉得这真是天底下最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一位:想多少平民百姓妄想一步登天而不得,他出生便是帝王贵胄反而不乐。他道:“六王爷你是吃多了甜头想换个方儿吃苦头。”

“哼。”

李焱只是爱玩,年少便封了王,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子,原也是被人宠爱有加地长到了十五岁,好在他自小就是个懂分寸明事理的,待人也心善;不至于像别的王孙公子,差不多一点就作威作福起来了,从不把人瞧在眼里。

杨衍书道:“起来吧,我请你喝酒。”

李焱瞥他一眼,道:“不去。”

“你这孩子真是……”杨衍书失笑。

李焱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道:“好像你有多大似的,我——”又看杨衍书几眼,觉得拿捏不住这人到底多大的年纪,于是眼珠子一转,继续道:“我比你高!!!”

杨衍书乐不可支:“嗯嗯,你比我高。”

“你笑什么?”李焱怒:“我就是比你高啊。”

杨衍书道:“你啊,你猜我几岁了?这么对我说话……”说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渣,两只手指捏了捏李焱的鼻子。

李焱把他的手拍开,狐疑地道:“你能有多大?十六?十七?”他刚遇见杨靛的时候,杨靛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年纪。

杨衍书摸了摸脸颊,侧了身去照水面:“我有这么年轻?”

“那有多少?二十?”

杨衍书还是摇头。

李焱猜来猜去,最后道:“你别是个妖怪吧?那你大概有好几百岁了。”

杨衍书的样子真的很年轻,看上去最多比他年长个一两岁,正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一勾多了些魅惑,成熟又优雅,似乎突然又多长了一两岁。

杨衍书道:“我是妖怪你不怕么?”

李焱想说,你这么好看,谁又会怕呢?但是目光一撞上,他想起方才杨衍书趁他分神的时候凑在他唇角印上的轻吻,又立刻涨红了脸,好半天才鼓足勇气问:“难道你真的是?”

杨衍书摇头:“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是。”

虽然杨衍书时常做人不厚道,但是很少说谎;说一个谎倒是容易,只是日后将要说不知道多少谎话来圆前面说过的谎,怎么想怎么傻。于是只好少说话,说实话,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闭紧了嘴。

“真的?”

“真的。”

他其实并没有骗李焱,他不是妖怪,想他身份怎能跟那些山精野怪们混为一谈?彼时天地初分,有百兽拜麒麟为帝,百鸟以凤凰为王。雄凤雌凰**,逐生九种:金凤、彩凤、火凤、雪凰、蓝凰、孔雀、大鹏、雷鸟、大风。而世人皆言百鸟中以孔雀最美,其身华丽夺目,又有霞光漫溢;能令百花羞容,云彩失色。

杨衍书的真身就是孔雀,若要仔细算起来,他亦不知道他自己今年是几岁,但是比李焱年长那是肯定的。

李焱定定地看着他,最后下了结论:“总而言之,你绝不会超过二十五。”

杨衍书笑得很开心,他终日所交际的人里,只有李焱最年轻,人年纪大了,看到年轻的人也会被那活力所感染,于是杨衍书笑着拍他肩膀:“李焱,我请你喝酒。”

李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画舫,道:“我可不去。”

“不是这里,我请你上别处喝酒去。”说完也不管李焱会否反对,硬拉着人就走。

李焱晕乎乎地被拉着到了一间小酒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外面路过的也都是些粗鄙不堪的人物,坐下后李焱“啊”了一声,指着桌边对杨衍书小声道:“这里好脏。”

杨衍书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他道:“玉盘珍馐虽好,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然后高声道:“老板,老板!!”

有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半新不旧鹅灰蓝衫子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肤色苍白如纸,嘴唇却红艳艳的,看起来颇奇怪,头发挽成起来,别着两支素净的银钗。他走近李焱和杨衍书的桌子,面上突然有了些喜色:“今天怎么来了?”

李焱并不认得他,这话自然就是对杨衍书说的了,杨衍书听了果然笑了两声,道:“萤辰,我带了个朋友来喝酒。”

萤辰两只眼睛将李焱一瞥,冷笑一声,仍旧直勾勾地望着杨衍书,道:“有了好东西你要,有了好酒你也来喝,闲了也不来坐坐,我还以为你早死了。”

“死不了,”杨衍书摆摆手:“快去拿酒。”

萤辰转身去了一会,拿了一壶酒过来,杨衍书皱眉:“好小气。”接过酒壶一摇,叮咚响,他更是没语言了:“怎么才半壶?”

萤辰冷笑一声:“你去问问你的好弟弟,这年头玉树临风不流行了,只流行做贼;才半年的功夫就把我藏下来的酒偷去一半,如今没让你弟债兄偿就算好的了。”

杨衍书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下次再看见他,替我转告一声我不认识他。”

萤辰嘴角一抽,心想:果然是两只死鸟……

酒壶是最寻常的白瓷酒杯,酒杯是一色的,只是还磕破了个口,可杨衍书刚替李焱斟了半杯酒,李焱便觉得酒香扑面而来,人先醉了。

他忙不迭地饮了一口,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真的是从来没喝过今天这样好的女儿红,难怪杨衍书要带他来这,虽然周围脏了些,但也值了。

杨衍书笑:“没骗你吧?这样好的酒别处哪里有?”又道:“这里的竹叶青是酸水,米酒甜得要死人,梅子酒又苦又涩,只有这女儿红是极品。”

李焱又喝了一杯,觉得很奇怪,便问为什么。

杨衍书朝萤辰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有人就只对女儿红用心。”

萤辰抬起眼皮,一只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并不答言。

此情此景,杨衍书长叹一声。李焱见他如此忧郁,更是不解,问:“又怎么了?”

杨衍书道:“你听听看,这个人的算盘打得越响,这半壶酒钱就越贵,搞不好就要把你卖在这儿了。”

李焱:“黑店……”

算盘声停顿了一下,立刻又打得更为欢畅响亮。

杨衍书欲言又止,最后惆怅地对李焱道:“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刚才还只用把你抵在这儿的,现在说不定连我也要抵在这了。”

李焱哼了一声,心想凭什么只卖我一个人:“你长得好,卖你就成了。”

杨衍书谦虚道:“哪里的话,我比你差远了,要不然还是咱们一起卖?”

“……”

半壶酒而已,就算两个人慢慢地喝,也很快便喝光,李焱意犹未尽地道:“再要一壶酒吧?”

杨衍书却摇头:“他就只肯拿半壶酒出来,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再多给你一滴;而且你别小看这酒,现在虽然好,后劲却大。”说着就拉着他要走,萤辰高声道:“杨衍书你还没付钱呢!!!”

杨衍书头都不回:“记在账上。”

萤辰倒也不追出来,只说了一句:“那就再加你三分利。”

走出来被风一吹,李焱果然觉得有些头晕,但是却很兴高采烈地道:“下次……”说了这两个字又闭上了嘴。他突然想起来虽然这么亲近的喝酒,但是其实他跟杨衍书认识并不久,只怕交浅言深。

杨衍书却想看穿了他的心事,道:“没关系,下次再挑个他心情好的时候再来喝酒。”

李焱想了想道:“你认识的尽是些怪人,”又问:“他为什么又心情不好?”

杨衍书道:“那当然是因为你啊。”

“你你你——”

杨衍书忘情地摸着自己的脸颊,道:“你知道像我这样的美貌的人一定会有很多人倾慕的嘛,看到我牵着你这样的小孩子去喝酒,他当然会吃醋……”

李焱跑到一边扶着一棵柳树,干呕了半天才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么?”他才不信。

“好吧,其实他就是讨厌你而已。”

“我又没得罪他。”

杨衍书道:“你不会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这小孩就爱大小声,杨衍书无法,只得解释道:“他是只萤火虫。”

李焱愣愣地停下脚步,好半天才道:“啊?”

“萤火虫不过能活一个夏季,他们那一族,鲜少有人能修炼出人身来,萤辰是我见过最有毅力的一个,花了几百年修成了人身,他最讨厌的便是你这样的人,”杨衍书戏谑地用一只手,划过李焱的右脸,道:“风度翩翩,才貌俱全……”

李焱不解。

杨衍书又道:“越是美好的东西,迅速消散了才让人惋惜。”又笑看着李焱的迷惑的神情,拍拍他肩膀:“夜深了,你回去吧。”

李焱半句话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发现自己身形一晃,再看周围,已经是在筵喜宫的回廊上了。

“……他果然还是妖怪。”李焱头晕目眩。

杨衍书一个人回了怡红别苑,小白仍旧是坐在船头,烟管前端冒着细白的烟;小青坐在地上剥桃子,啃得不亦乐乎,满手满脸都是水汁。

“你们坐在这儿干嘛?”

小青道:“杨衍书,你去喝酒了?”

杨衍书抬起袖子一闻,刚才不小心碰翻了一杯,果然留下了味道,他走过去摸了摸小青的头,觉得这孩子不该是蛇应该是狗才对,那鼻子怎一个灵字了得?

小白道:“萤辰还好么?”

“瘦得厉害,”杨衍书叹道:“自从那人不在,他就连魂儿没了。”

“所以说不要沾惹什么情啊爱的,”小白道:“是妖怪或者仙人还好,若是人类,怎么也不过那么几十年……”说完意有所指地看着杨衍书。

杨衍书似浑然不觉。

小白便不说话了,烟杆敲了敲小青的头,小青便问杨衍书:“你喜欢那孩子?”

杨衍书笑笑,道:“我不讨厌他。”

小白想,哎呀喂,问这世间情为何物?子曰:不过废物啊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