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与游侠
字体: 16 + -

三见

5、三见……

闵榛最近过得就不像某人那么滋润了。uc小 说 网:情场虽然失意,职场似乎也没有得意。遏制房价上涨的谣言(?)愈演愈烈,很多炒家都不安起来,三天两头电话开会,不得消停。闵榛纵使有百般能力,也受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稳定民心。这也就算了,反正这局面是闵榛早就预见的。关键是大股东派了林谦来督工。

林谦是谁?小板凳一放:话说这个林谦啊,也不是个俗人。能过闵先生法眼,居然允许人登堂入室,出入“西施”的能是俗人?聪明,没错,他就是闵先生的旧情人。两人曾经好过一阵。林谦这个人性子温和,心思细腻。闵榛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后来么?后来感情淡了就自自然然地分手了。

其实旧情人就旧情人吧,也没什么,双方知根知底,分手时干干脆脆,也没留下什么遗憾。闵榛这个人没什么好处,但当情人还是一流的,体贴有气度,就算过不下去了,也不会歇斯底里寻死觅活。关键就是这个林谦,居然一改温柔,在闵榛最郁闷最怀疑幸福的时候,大秀和新爱的缠绵悱恻,眉飞色舞,说得那叫一个得瑟。

闵榛郁卒了。

“怎么了,心情不好啊?”得瑟够了,林谦又自然换上了一副善解人意的好人相。

“没什么。”死撑。

“说说你吧。”林谦吃了一口炖羊肉,“最近怎么样?听说又分了,这次找了个什么样的?”

林谦吃饭的姿态很好看,一边吃一边说居然还能优雅自如。这也是当初闵榛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但此刻,看着林大美人翩翩雅风,闵榛脑海里闪现的居然是萧疏桐那张瞪眼横眉,狼吞虎咽的脸。两者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可是闵榛偏偏对着林谦无可挑剔的饭桌礼仪失去了胃口。

找了个什么样的……

“我的口味你还不知道吗?”闵榛微笑,抿了一口干红。

“也对。什么时候带来见见嘛。”

他那个样子真得能尝出好来?只怕是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吧。还能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你也该找个人固定下来了。”自以为找到了幸福的人总是善心大发,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能分享一份,于是媒人指数暴涨。

闵榛笑而不语。两人开始闲聊,有一口没一口地结束了无聊的午餐。餐盘退下,咖啡还没上来,闵榛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上闪现的名字,闵榛脸上的诧异连林谦都觉得惊讶。

“萧疏桐?”

“闵先生?”对方似乎比他还不确定。闵榛失笑,到底是谁要打电话的啊。

这真不能怪萧疏桐。他根本就没想到要存闵榛的号码。今天一上午,他用了极其纠结的方式得到了闵榛的号码。他琢磨了半天,想起李群有提过闵榛的朋友方铮驰好像是方教授的儿子,又想了半天意识到方教授是李群的导师,于是先翻开李群的号码,让他管方教授问了方铮驰的号码,再向方铮驰问了闵榛的号码。环绕地球一圈后,终于接通了这个电话。他,他容易吗?当然,他也是太轻信别人了。比如,小言说这是某老板闵榛,这是他的朋友方铮驰。他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方铮驰其实也是小言的“朋友”,或者干脆管小言问闵榛的号码,还便捷一些。

“闵先生。”萧疏桐确定地肯定了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然后深呼一口气,“你那个工地挖出的不是太平天国的而是南宋的朱克柔的缂丝文物保护法说了在建设施工中发现地下文物应立即停止施工保护现场并向所在地文物行政部门报告施工单位或者生产单位擅自在考古发掘区域内进行工程施工或者生产活动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文物行政主管部门责令停止施工或者生产活动拒不停止施工或者生产活动造成严重后果的将处以二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的罚款……”

闵榛愣住了,根本没有从萧疏桐不用标点符号的一长窜话中听出重点,只知道对方好像很担忧的样子。

“所以?”

“什么所以啊!”那头的萧疏桐怒了,“你别被骗了!那些专家鉴定的都是胡扯,那根本就是南宋的墓!”

“不是太平天国的么?”闵榛恢复,一边笑,一边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傻啊?都说了不是天国的,我就研究太平天国的!你别傻傻地被骗了!笨蛋!”萧疏桐痛心疾首。

闵榛又愣了,长这么大,说他什么的都有,说他傻的倒是头一回。

“总之,那个墓还是很珍贵的!你叫人下手轻点,那是文物啊~~~”萧疏桐那叫一个心痛啊,“你保护了,多少也是为国贡献。”

“哦?”闵榛笑,故作疑惑,“可是你能肯定吗?停工可是很要命的。我只是商人,什么都不懂。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一锄头下去了……”

萧疏桐的心在滴血,“赶紧喊停,赶紧!那是文物啊~~~我都跟你说了!”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是业余的。”耍赖。

“那,那你要怎样?”我跟你拼了!

“你在什么地方?”

“啊?”话题转得有点快,萧疏桐脑子卡了。

“吃过饭了吗?”

“学校……”萧疏桐终于想起答案,又被问懵了。

“在校门口等我。”

“没吃……”总是慢一拍。

自己先抛弃对萧疏桐牛嚼牡丹的评论,闵榛又一次兴致勃勃地决定再见一次。至于见了之后嘛会发生什么,他就不能肯定了。

林谦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慢慢开口,“你说你口味没变,我为什么嗅到了一丝儿诡异的气息?”

“是吗?”闵榛也不多言,付了钱,打发了林谦,飞速赶往了某大。

而萧疏桐用了十分钟反应闵榛的态度,未果,只好听话地等在校门口。十几分钟后,闵榛拉风的宝马就停在了面前。稳定的刹车,显示了极好的性能。萧疏桐张大嘴,第一次看清那辆车,原来是别摸我。

闵榛下车看见的就是这样呆站着的萧疏桐,顿觉心情大好。“怎么了?”

“你好像很有钱。”萧疏桐不确定地摇摇头。

闵榛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我请你吃饭。”

一听吃饭,萧疏桐全身的细胞都活了起来。瞪眼,“吃什么?”

闵榛还没开口,萧疏桐不信任地摆摆手,“得了,听我的!”

“哦?”闵榛斜看他。随后人被带入了大学后街。

所谓后街,就是一条肮脏杂乱的巷子。从各个小洞里暗藏各式各样三无小店,卖什么的都有。学生图方便,下了课窜到后街来,随意吃点什么。后街毫不吝啬的地沟油也算是在食堂之外添餐了。萧疏桐一身松松垮垮,夹脚鞋一双啪啪响。闵榛今天没有穿西装,但一身商务休闲还是太过正式也太过干净了。他皱着眉紧跟着穿梭自如的萧疏桐,暗忖自己读书的时候,这里还是未开发区呢,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还没来得及感慨沧海桑田,后者带着他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家极其袖珍的小铺子前停了下来。

萧疏桐对闵榛一笑,“到了!”扭头冲店里喊,“老板,一盘酱牛肉炒米粉,要辣的,很辣的!加两鸡蛋!”又回头,一副小二相,“请问客官要点什么?”

闵榛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没看见什么可以坐下来的地方。萧疏桐大笑,拉着他在一张摆满了洗好的青菜的桌子坐下了。他也不客气,认真地当起了小二,撤了青菜,用抹布擦了一把桌子,然后一声吆喝:“客官要吃什么尽管吩咐,小店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您能报个名目我们就能做出来!”扯了一张油腻腻的菜单,上面从上往下写着炒米粉汤米粉拌米粉特色米粉,从左往右写着炒面条汤面条拌面条特色面条。后面居然还很厚道地加了一条圆珠笔字迹:加鸡蛋免费!

闵榛笑,“汤米粉。”

“浇头?鸡蛋?西红柿?牛肉?鱼丸?”

“青菜。”

萧疏桐撇撇嘴,扭头又喊了:“老板,再来一碗青菜粉!调料少点多点汤!”

闵榛微惊。萧疏桐虽然不拘小节,却很细心。同时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请他吃饭时,问都没问过别人的喜好,失败啊失败。

小店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老头子掌勺,锅底刷得比谢顶的额头还锃亮;老太太行动缓慢,一小指牛肉切到锅都烧干了。一边烧米粉,老两口还腾出嘴来相互拌嘴。闵榛疑惑地看了一眼萧疏桐,他正笑得欢实。

“人无乐趣不可佐饭嘛!”

“乐趣?怎么讲?”

萧疏桐点头,“实惠量大,物美价廉。关键是……”

他的关键还没出来,老太太晃悠悠地端了一盘黄忽忽的米粉出来了。萧疏桐也不多说,挑起一大筷子米粉就往嘴里送。闵榛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萧疏桐的饭桌礼仪,此刻才恍然发现那天萧疏桐真算给自己面子了。

萧疏桐吃得急,烫了一嘴。闵榛忍着笑给他找水,找了一圈,拿了一个污迹斑斑的玻璃杯,正犹豫着,萧疏桐瞪了他一眼,夺了过来,不客气地自己从水瓶里倒了一杯凉白开。一杯水下去,热消了,饿也缓了。萧疏桐长舒一口,递了一双筷子,“尝尝老爹的巅峰之作,酱牛肉炒米粉!”

闵榛笑,挑了一根尝了,断定学生对于好吃的界定非常模糊,基本上只要调料放得足,味道够重,就能被誉为好吃。萧疏桐知道他不屑,很无奈地叹气,自己吃了一大口,然后对着闵榛直摇头,“你这种自诩生活雅致的人最没意思了!”

“哦?”

“吃饭哪有那么多讲究?吃进嘴里的才是好!看能看出满汉全席来?一口菜嚼百八十下,什么东西不都是同一种味道了吗?不都成了味如嚼蜡!”

“我才知道吃饭的最高境界居然是味如嚼蜡。”

萧疏桐啧啧,“所以说你是瞎讲究!什么美食的境界啊,吃的艺术啊!都是吃饱撑的。饿了之后吃,什么都是极品。吃的时候敞开了怀,举泰山为肉,倾东海为酒,不用顾忌,不用斯文,尽管尽情!食若填巨壑,饮若灌漏卮,那才叫豪情,那才叫享受,那才叫境界!一心想要品尝,故意审之度之,故作高深,迂腐!偏见!谁规定吃得美哉妙哉的就是那些吃得小心翼翼的!”

闵榛认真听完,半晌没说话。

“所以说文人最酸,孔老夫子不知美食还瞎讲一通礼仪,害人匪浅!”

“你不是文人?”闵榛好笑。

“我当然不是文人!”萧疏桐拍桌,“我是侠客,是俗人!”

得,闵先生找了一辈子的非俗人,第一次遇上一个自己抢着当俗人的,偏偏他这时居然还没嫌弃。正想开口,他的青菜粉上桌了。汤水洋洋洒洒淋了一路一地一桌。闵榛笑着挑了根青菜,送进嘴里,嚼了嚼,评价道:“果然很淡。”

萧疏桐一筷子探了过来,吧唧搅了一通,浓色的酱汁弄浑了清汤。闵榛不解,“你干嘛?”

萧疏桐神秘地笑了笑,“看看老板给没给你加餐。”说罢从青菜叶里拨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菜虫,满足得直乐呵,“老板下了血本啊,看来是看出客官您器宇不凡,非富即贵来了。这么肥硕的一条,小生还是第一次见着,不容易啊,失敬失敬。”说罢,膜拜了一把菜虫,恭敬地将它横尸桌头。

闵榛也不吃了,笑着打断他,“人家的汁水都被榨出来了,精华全在汤内,要不要尝尝!难得,动物蛋白!”说罢作势要给他添汤。

萧疏桐也笑了,捂着碗拼命躲。

一顿饭,第一次在萧疏桐清醒的状况下,吃了小半个钟头。

吃完后,一拍桌子,一抹嘴巴,很豪迈地朝闵榛一喝:“给钱!”

闵榛瞅了眼价目单,暗暗吃惊:一共吃了10.5!再看自己的皮夹子,满是人民大会堂和卡,于是闵老板踌躇了。

萧疏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说最见不得这种买单支支吾吾的人!他很爽快地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泰山,又从全身上下摸出六个硬币,其中那个五毛的居然是从袖口顺出来的。看得闵榛直瞪眼。

萧疏桐觉得自己总算是和人扯平(?)了,于是心里也舒坦了。

闵榛望着他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