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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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桃之夭夭

    当下川惜月正在算账房里吃饭,一闻有申夫人的大丫鬟呼唤,已知何事,放下饭便走。川惜月一把拉住那丫鬟,笑道:“你站住,听我说话来。别的事我不管,但萍翠和倚云一起被幽禁,好歹依我这么着。“如此这般教了一套话。那大丫鬟笑道:“原是这事,我保管办好。“川惜月听了,把头一梗,筷子一放,腮上似笑不笑的瞅着她道:“你当真的,是玩话?“那大丫鬟笑道:“保管办的真真的。“川惜月听了,嗤的一声笑了,便随着这大丫鬟往申夫人房里去。

    政宜幽禁之日起,真是佳人落魄,花柳无颜。

    川惜月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抱厦外来。可巧申姨妈在申夫人房中商议事情,众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呢,一见川惜月来,都抿着嘴笑。一个小丫鬟拉住川惜月衣角,悄悄地笑道:“我们是被你克扣惯了,看你一会子还敢克扣么?“那大丫鬟一把推开小丫鬟,笑道:“人家心里正不自在,你还奚落她。趁这会儿喜欢,快进去罢。“川惜月挨进门去。原来申姨妈和申夫人都在里间。大丫鬟打起帘子,川惜月躬身进去。申姨妈和申夫人对面坐在椅子里说话,地下一溜椅子,申府三小姐、并两个陌生男女抱着娃娃,三人都坐在那里。一见他进来,惟有这两个陌生人站了起来。

    川惜月悄悄一举目,见这陌生男子站在跟前,广目飘逸,光鲜夺人,那陌生女子看看,人物艳而不妖不媚,举止娴雅,文采飞扬。再看看申夫人,爱那娃娃如珍,申夫人便拉川惜月在身旁坐下。那两人也依旧坐下。川惜月笑道:“夫人哪里认得这些神仙?“申夫人抱着娃娃笑道:”这是我二儿子,申禾木“指着那女子道:”这是我媳妇,紫弋文。“申三小姐冷冰冰道:”以后我找到了俊俏男人,也私奔,四妹妹政宜命苦,终身大事都做不了主。“申姨妈用帕子捂着嘴笑。原来大家聚在一起是打算怎么弄政宜相亲大会,川惜月笑道:”已经遣人在外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花景、屏风等。“这话听了大家还自犹可,唯有这申府三小姐听了这话,撇嘴道:”再怎么搞得花枝招展,也不是自己做主。“那申夫人喝道:”寻了你回来,真是吃了火药,出去罢。“

    申府三小姐下死命用指头弹了她二哥头上,就出去了,想着政宜可怜,一径往政宜院里来,那政宜披着斗篷,撑着伞来遮阳,正在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看池边中妖花,自己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神痴,眼中落泪。正没个开交,忽觉背上击了一下,及回头看时,原来是申府三小姐,政宜忙止了眼泪行了礼,叹道:“三姐姐,我要出阁了,却连夫君都在窝里选。“此泪此景此话正击中申府三小姐的强心脏,也软和下来,悄悄道:”我私心瞧着申轩墨对你有意思,要不我打掩护,申轩墨跳墙,你们私奔!“那些众侍女正值夏困,见又是本家小姐,不曾留意。政宜泣道:”古训有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在不敢。”申府三小姐气地跺脚道:“我妈说你被我爸洗脑了,你也被我妈洗脑了,滚他什么的古训有言,我在那煮梅斋的洞子里见多了。”政宜忙用扇子捂了她的嘴,道:“三姐姐,这事翻过页了,不对,是根本没这页,不可胡说八道。”两人正说话时,碧绦端来一碗温了的中药,政宜接过扬头喝掉。申府三小姐顿时变了颜色,用扇子捂了嘴道:“这药吃不得!姨妈之前就喝了十年这药,要安神,要镇静。”其实这药是解风寒的。政宜可怜道:“四妹妹我只身在外,寄人篱下,不得不喝。”申府三小姐听了“只身在外”四字,不觉想起自己在洞子里当丫鬟使唤,又听到“不得不喝”,想起自己也只身在外,身不由己,甚为感叹。政宜抽泣道:“横竖女子都要嫁,何况我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庶女嫁入紫宸名门,我只是你们家拿来巩固势力的棋子儿罢了。”那申府三小姐听了,差点冒出嘴的话却又压了回去,只道:“我不是他们。四妹妹,你还有什么临死的心愿未了吗?”政宜眼泪又来了,这泪是摸了淡淡的花椒水逼出来的,道:“怎么是临死了?”申府三小姐正色道:“没得自由选夫君,以后他再纳妾,纵然为正房夫人如何,男人总是望着锅里想着盆里,怎么不是临死?”政宜听了,立时三刻站不住脚,辛亏被申府三小姐扶着,要不就掉进妖花池子。政宜抽出帕子止泪,道:“三姐姐当我是妹妹,我真有一心愿未了。”申府三小姐拍拍胸脯,道:“啥心愿?”政宜便把那晚得罪田嬷嬷的前因后果都讲了,末了添了一句:“她好歹跟我一年。原是前儿她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一时生气,撵了她下去。消气了,还叫她来,谁知她气性这么大,再没来过。恰如姐姐所说,临死之人,怕也难见得几回。”申府三小姐道:“这有啥难办的,我去静王爷那里叫她来伺候到你临死为止。”政宜瞥过头,捂着脸道:“离别时,岂不更难受?不如不聚的好。我有把扇子,求三姐姐给我送过去。”只见政宜从广袖里抽出把香气扑鼻的扇子,又从盆栽里掐了一支细细的梨花道:“请这个放在这在上面献上去吧。因这花的枝条软弱,不好用手拿的。”就把扇子交给申府三小姐。

    三小姐见上面题词道: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申府三小姐见并无半分不妥,便自己驾马出了申府,往静王爷的散居的道观赶来,一时就把扇子和梨花交搁田嬷嬷。田嬷嬷见了,只当是政宜负荆请罪,却看梨花下的枝条不俗。原来是政宜割破手指喂养妖花为母亲解毒时,把送来剩下的紫菜汤都倒在那才移摘的抽芽的梨花盆里。果然田嬷嬷用碧梗粥的柴火一熏,扇子背面立时三刻显出米粥画的字迹,田嬷嬷笑道:“这小家伙,申老爷选的好啊。“

    且说申三小姐去后,政宜看天色,真是暴雨及至,鹤鸣风急,那几竿竹子隐着房子,比别处更觉清幽。一时风气云涌,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且说五十三个侍女自进园里以来,见政宜总是个老学究的模样。众侍女也心满意足,再无别项可生贪求之心。便弄来琴棋女工,每日一见政宜开始看书、搞研究,她们就或弹琴下棋作画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无所不至,倒也十分快乐。变天了,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杏花、竹叶吹下一大半来,落的满身满地皆是,落在池内。那花瓣竹叶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去了。

    暮然,五十三个侍女并政宜自己四个贴身侍女都浑身无力,如喝醉酒般,想喊喊不出,原来是这软筋散并没有解得彻底,一遇大量的杏花、竹叶等物,便成药引,毒引,勾了这效果出来。

    政宜披着斗篷忙奔出院去,一时见有人来便脱了斗篷,身上早已着了侍女的衣服,一路跟着几个丫鬟就出了申府。

    夜色深沉,政宜躲在墙角撑起伞,坚决且平静地混在紫宸都城的集市里。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