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个少爷来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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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罂粟之火

抢个少爷来压寨

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擦着他的左耳钉在了门板上,几缕发丝飘落地上,点点猩红的血珠也随之飞溅。レ?燃?文?书库レ

摸着耳边黏稠的血液,景卿眼底有点发花,他抬头,正看见石黑虎大马金刀坐在厅中央。景卿怒道“石黑虎,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些物资是难民用来救命的,这个你也要黑?”

“好个龙景卿,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诬赖人的话说的也比别人漂亮。哼,爱国救灾,亏你好意思说的出口,你就是拿这个去救人?”说着石黑虎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过来。

“不放,我就喜欢这么拘着你。”

石黑虎有些生气,他见不得如此这样的龙大少,他半跪在景卿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双肩“景卿,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我石黑虎是什么好货,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一个害死爹娘的凶徒,那你嫌弃我吗?”

“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呢。龙景卿,你满口大道理,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救民于水火,背地里却做下这些下作勾当,我真是瞎了眼。”

“我走了,先到翔飞那里,如果有事,就到学校里找我。”真的不敢再招惹,只怕最后守不住这颗心。

血一滴一滴从胸口落下,洇湿了身前的青砖地。

“那你想怎么样?”石黑虎忽然吼了一嗓子,震的刀铭耳膜嗡嗡作响。

“景卿,你真决定要走?”

他伸手把景卿拥在怀里“景卿,我从来不发誓,就算当年爹娘被人杀害,我也没发过誓。但是,我只要说出的话我从来就会做到,今天在你龙家祠堂,当着你龙家祖宗,只要你龙景卿不嫌弃我,我定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承受灾难屈辱、艰难困苦,永远都信你。”

跪在潮湿的地上,景卿心外面的伤口在流血,心里面的伤口也在流血。

“景卿,痛就说出来,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石黑虎手下的动作小心翼翼,却仍不放心。

跪在地上,手深深抠进那青砖缝儿里,手明明就流着血,却不能把心里的难受转移去半分。

“那个家我是不想回了,我辞了公职后就去省城,我同学在湘军第五军任职。”

祠堂里阴森昏暗,长明灯闪烁着绿油油的鬼火,一个个黑字的排位像一双双从地底上爬出的冷眼,看得人发寒。

石黑虎默默的看着他,恨不能生出一双能看透内心的眼睛,把这个龙景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个透透彻彻。

“景卿”大太太在后头带着哭腔高喊。

“虎爷,这到底怎么回事?”景卿已经隐隐猜出事情的端倪,真像如手握乍破坚冰,一身锐利的寒冷。

“你放心,祠堂我回去跪,不是为我自己跪,是为你向列祖列宗请罪。”

“老大,这一船烟土少说也有千斤,可以换几十条好枪和几大箱子弹呀!”刀铭说道。

景卿的这句话像到了一座八面山压在了龙皓山的头上“烧了?你这个畜生,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这一千斤烟土值多少钱,又有多少势力在后面等着分钱?”

湘西四季风景如画,但最美要数四月艳阳天。

“连云寨。”

虽然翔飞不会武术,虽然翔飞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终归是男子,刀铭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虽险险躲过,但也惊出一头冷汗,当下把翔飞的腿一绞,夹在自己腿里“哎呀,行呀,猫爪子挺利呀,老子不信收拾不了你。”

翔飞见此也不再多说,收拾好碗筷就要去厨房,走到门口又回头问景卿“那个刀铭,他没病吧?”

“就这么让他走了?”刀铭看着龙景卿远去,心中不甘。

啪。龙皓山一巴掌抽在景卿脸上,立马嘴角就沁出血丝。

“翔飞,我睡了多久了?”声音说出口自己都下了一跳,怎么如此暗哑。

石黑虎伸手,想抓住他,想说不要走,想说我信你,可是抓到的只是烫热的空气。

“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这就是最好的答案。虎爷,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景卿一辈子铭记。我要走了,我想去省城,我同学在湘军第五师任职,我会去投奔他。”

火遇桐油,轰轰点燃,如流云般迅速蔓延。

景卿拐过粉墙,再次回头看看从小长大的老宅,心里有一处疼的喘不过气来,闭上眼睛,再多不舍此刻已成决绝,迎着朝阳大步走了出去。

眼里的泪水终于遮掩不住,啪嗒滴在了虎爷的手背上,泪珠大而晶莹,圆润剔透,可以看得见底下石黑虎深麦色的肌肤,石黑虎将手举至唇边,慢慢的将泪水吮在嘴里,有些咸,有些涩。

“景卿不要。”随后赶来的白翔飞惊的大叫。

“接我去哪里?”景卿知道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还是多余的问了一句。

“景卿,别睡,我不放心你,我相信你,起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什么烟土?”龙皓山一听景卿这样说,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却也死咬着不承认。

景卿深知他的这番话句句带血,都是衷心良言,可心结岂能轻易解开“虎爷,你嫌弃我吧,以后我们也不会是朋友了,我配不上。”

景卿这一病却缠缠绵绵,如抽丝拨茧。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始终没有得到梓轩回复。景卿有些焦急,白翔飞安慰他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梓轩也许有任务外出了,没有见到信,反正你病还没有好,慢慢静养呀。

“这是烟土?”景卿撕开那层纸包,果然是大烟。

三千微尘里,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只是我不能够成为你的痛。

“除非你觉得我配不上你。”石黑虎别过头去不看景卿,但是景卿可以感觉到他的紧绷。

“石黑虎,对不起,我不能去。我们的事儿我仔细想过了,觉得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忘了吧!”

“当年我为了报仇来到八面山上,结果还未见到仇人的面就给人打落山崖。饶是不死,被小虎的爹给救了,那时他是连云寨的老大,我在**整整躺了半年,腿要废了,人也要废了,是滕老大,一直不放弃我,我记得他曾这样说过“这人要是连自己都厌弃自己,那活着不如到山里喂狼,起码狼不嫌你肉臭。”

刀铭一听老大发了话,不再敢说什么,只在那里咂着嘴心疼,这一烧,山寨半年的伙食费没有了,心里疼着,箍着翔飞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虎爷,如果你们拿这些去换武器,和出去贩卖有什么差别,害的还是国人。烧了吧,全烧了。”

“不痛,我有什么资格痛,我爹害的人比我痛千倍万倍,我却一直安逸的当着大少爷。”此时的景卿眼里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热烈无所畏惧的光华。

景卿再也撑不住了,就算哭是很娘们儿的事,既然有人在瓦砾堆里给自己撑起了一片天,那么就坦然接受吧。景卿伏在石黑虎肩膀上无声啜泣,把这半生的眼泪洒到他身上。

“真心,我是真心,一片真心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景卿胸中一热紧走几步迎上去,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大清早儿,你站在这里,不要命了。”

景卿一动不动,任他爹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来,他宁愿身上痛着,也好过心里的痛。原来他龙景卿是如此的肮脏,原来他一直敬着爱着的爹是如此的不堪,石黑虎说的对,他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寸衣,都是穷苦人的血汗。

翔飞端来清水给他漱了口,又重新服侍他躺下。然后坐在床边伸手解他的衣服。

景卿似乎被他的故事吸引,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聚精会神的听着。

“噗,景卿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脸“他就那样,神神叨叨的,排行老二,人也挺二,不过也不是坏人。”

“嗯,对了,我先写封信给我同学,你帮我送出去,在接到回信前恐怕就在你这里叨扰了。”

让他倚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石黑虎解开他的衣服,时间太久了血迹都和白衬衫粘在一起,他只有掏出匕首,一点点割开,明明就是浅浅的口子怎么会流那么多血,这以后这身细皮嫩肉就会留疤了。

“后来我终于站起来,经过周密计划杀了仇人,捡回来一条命就入了这连云寨。再后来山寨的二当家反水,给滕老大用了鸦片,那铁打的汉子就这样被那东西死死的控制住,眼看着连云寨要被黑妖洞的三角头吞了,滕老大最后关头把山寨交给了我,和那个反水的二当家同归于尽,那一年小虎不满一周岁。

“景卿,你怎么样?”翔飞见景卿并无大碍一颗心才放下,刚想上前查看,刀铭哪能容他。受制在刀铭的铁臂下,那人没脸没皮的贴着耳朵吹气“小美人儿,龙少是老大的,不用你骚情儿。”

“用我的血来证明我的清白,这样可以吗?”说着举刀就往自己心窝子扎去。

“把白老师放了。”

白翔飞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云流天际,恣意舒卷,繁花盛开,竞相斗艳。

景卿别过头,不敢面对他黑沉发亮的眼睛“我一直都没有嫌弃你,我一直敬重你是个真英雄。”

景卿忙抄手去接住,是四四方方砖块一样的东西,用淡黄色的纸包着,隐隐的透出香气。

石黑虎狠心用力掐着他的胳膊,果然疼痛让景卿神智清明起来,他无焦距的看着石黑虎,好像不认识一样。

“爹,真的是你干的,你连你儿子都要利用,你连我们的良心都要利用,你知道这些鸦片祸害了多少人?你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老大,你,你没有事吧?”刀铭松开了翔飞。

“土匪本性,贪得无厌。”翔飞怒斥。

“畜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子,你以为这些年我支撑着这个大家族容易?本想着你读好书回来帮我,你却反过来祸害我,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孽障?你,去给我跪在祠堂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关上门,龙皓山就问“货怎么样了,你怎么就招惹上土匪了?”

“我是来接你的。”男人的话淡然笃定。

“有,怎么没有,我娘,阿傩,还有你,还有……。”石黑虎三个字像是在嘴里含着蜡油,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忘记?”石黑虎咬着牙低着声,眼里凶悍的光芒似要把景卿吞进肚子里。

景卿半梦半醒之间一会儿看见石黑虎拿着刀顶着自己胸口;一会儿看到熊熊烈火烧在了身上;一会儿又浑身冰冷跪在祠堂里,一会儿又被爹一棍子一棍子打在身上。忽然又被石黑虎暖暖的抱在怀里,那般的安全舒适就使劲往里依偎着,紧紧的搂着他。

“娘了个东西,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石黑虎霍然起身,一脚踢翻了前面的麻袋,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出来,除了少部分是药材,其余的全是这样一方一方的烟土。

里耶镇外十里,有个怪鱼潭,是个多少年的死潭,平日里毒蛇猛兽出没人之罕至,石黑虎把烟土全运到这里,推到死潭里像座小山,一桶桶桐油浇上后,景卿站在高处扔下了火把。

“娘,您什么都别说了,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家再无任何联系,我知道您也住的不快活,等我有了能力,就把您也接出去。”

田福回龙山搬救兵,龙皓山一听货物出了事,急的头皮都炸了,他连忙调集人手准备去里耶,还没走成景卿就回来了。

老大,别和他废话,我早说了这个小白脸一肚子鬼胎,跟他那个色胚老爹一样,今天老子就替天行道做了他!”

“石黑虎,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景卿此时语音平静,淡淡的陈述事实。他生平最恨被人冤枉,此时石黑虎一口咬定了自己,根本就不给辩驳的机会,他平静的外面下那个暴龙脾气一触即发,伸手就拔下了门上的匕首。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虎爷,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你说过会信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景卿声音很轻,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青山成黛。绿树成萌,蓝天高远,碧水荡漾。

“小畜生,我打死你。”说着龙皓山一脚踢在景卿胸口上,门外的大太太让人撞着门,一边自己哭喊着“老爷,莫打了,他是你的儿子呀!”

“没用了,你信我都没用了,我信不过我自己,我是龙皓山的儿子,我体内流淌着卑鄙肮脏的血液,这个谁都改变不了的。”景卿神智有些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

“景卿,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说有多恨谁,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只有经历过才能长大,这个长大是一个很疼痛的过程,而且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

“原来是嫌连云寨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也是,我们是土匪,你是大学生。我何苦纠缠于你,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石黑虎怔怔的看着景卿,他本以为经此一劫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谁成想景卿竟然说让他忘记。

景卿,你给我了希望,却同时给我绝望,你让我近一步,你却一退到底。我该拿你怎么办?难道你真的只是我的一个念想,做不得数。

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龙景卿自以为多读了几年书就志存高远,岂不知他还是一个封建旧家庭的傀儡。口口声声喊着救国救民,自己的亲爹却是残害别人的祸首,自己这几年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别人的血泪,这么龌龊,这么肮脏。

门终于被撞开,大太太趴在景卿身上,哭的喘不过气来,一向不出门的二太太也来了,瘦的像竹竿一样的手臂抱着龙皓山的胳膊,却被甩出好远。

“不是的,你明知不是,何苦这样糟蹋自己的真心。”

就在倒地的那一刻,被搂进一个暖暖的怀抱里,有人在耳边低低的唤着“景卿,景卿。”

景卿回头,灼灼的眼睛看着他“虎爷,现在烟也烧了,我的命可否先寄放在这我这里,我会给你个交代。”

“虎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不能只凭着眼下的生死契阔,凭着一时的勇敢,就把一生给框下来,我不想有后悔埋怨的那一天。”

石黑虎不是个会爱人的人,这些年的磨砺早让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一颗柔软的心。当他确定自己对景卿的爱意,也想着不顾一切得到他,可是当看到他和白翔飞在一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和他距离好遥远。八面山再高,也只要从头爬起就会到达顶峰,可是景卿不一样,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一个好人家的大少爷,以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一个纯如青玉的北大学生,一个满手血腥的杀人魔王,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

三姨太绢子捂着嘴,表面是劝说,其实全是煽风点火,龙家上下乱成一气,就像十五的庙会。

“石黑虎,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取我的命吗?你拿走吧,就怕脏了你的手。”景卿倚在他怀里半闭着眼睛说的有气无力。

景卿扑通就跪在了大太太的面前,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娘,儿子不孝,以后不能承欢膝下,还请您能原谅我。”

“石黑虎,我说的每一句你都明白,你就是不想承认罢了。”景卿火气大了,这人真是石头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翔飞,我学娜拉离家出走了,你先暂时收留我吧。”话说完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你混蛋。”

他的世界里那么完美那么理想的高塔倾塌了。

“景卿,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贩运鸦片吗?”石黑虎在心里深深自责,自己怎么可以不信他,当时要是自己不让他知道,偷偷把烟土处理了,他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心伤?

景卿的脸没有血色,透着浓浓的疲倦,石黑虎好想不管他杀人放火卖鸦片就拥在怀里好好心疼,他闭了闭眼说“好,你走吧,命是你的,我不要。”

大太太伸手去搀,说话间嘴唇却有些抖“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和家里闹点别扭也是常有的,等你爹气消了你在赔个不是就好了。”

景卿看得目瞪口呆,浑身的血似乎都凝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景卿,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人活这一生有许多事是自己无法选择的,比如自己的出身。你读的书多,道理比我懂得也多,那些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希望你记住,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不管身处什么境况,都不能放弃自己。景卿,不要放弃自己。”

“够了,我就是太信任你才会被你利用,你好毒呀!”

睁开眼却看见白翔飞。景卿挣扎着想起身,怎奈身上软绵绵没有一丝气力,翔飞伸手扶了扶他“别乱动,你发烧了,来吧这碗药喝了。”

教育局的公职早已辞去,那本来也是个虚职,只是卖龙皓山面子给安排的,自不会有人挽留他。倒是翔飞学校的一个老师生了病,翔飞愣是拉他去代课,日子一下子就变得繁忙起来。

景卿一身狼狈,神色却平静,他对龙皓山说“爹,不用去了,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去书房,我有话说。”

“龙景卿,你别在这里装蒜了,我一次一次被你耍弄,你很得意是吧?”石黑虎一颗真心被这样无情的糟蹋和欺骗,却又狠不下手对付他。

石黑虎,等来生吧,来生若我为女子,必和你相守。

“也是,人生大苦方能咽下,岂能畏惧这小小一碗药?”说着景卿仰头将药喝干。

再见了,爹、娘。

翔飞恨不得把这人大卸八块剁成肉泥丢到酉水河里喂鱼,他抬脚向身后人的子孙根就踢过去。

他们在这边纠缠着,阿傩早已扶起景卿,只听得石黑虎说

在等待中湘西美丽的四月泱泱而至。

再见了,龙家老宅。

“想畏罪自杀吗?没这么便宜。”石黑虎几乎咬碎了满口钢牙,这个人凭什么那么不爱惜自己。

伤在景卿身上,痛在石黑虎心里,见他如此悲伤几乎是脆弱无助的神色心里枝枝蔓蔓的爬满的带刺的藤蔓。

翔飞以一种近乎屈辱的姿态受制于一个男人,心里恨到了极点。

“干什么?”景卿被针扎般的缩身,窘得翔飞手尴尬的落下。

“我想看看胸前的伤口怎么样,有没有上药。”

景卿再次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沁出了血迹,然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从此后,龙景卿只是龙景卿。

死去的罂粟又在大火中复活,最后一次开出妖艳的花朵,它们如兹兹吞吐的蛇信,挣扎着涌上高空

“景卿,你这孩子读书都读傻了,你爹有你爹的难处。”

“那批物资已经装船去广西了,至于那一千斤烟土全让我给烧了,用的是咱家的桐油。”

景卿到了学校,翔飞正担心着,见景卿拎着个箱子,满面倦容,不由地问“景卿,你要干嘛?”

再见了,龙家大少。

“小畜生,老子生你养你供你上大学,现在你却和外人一起来祸害自己的老子。”

石黑虎在他身后,听了他的话就低低问着“你的心呢?景卿,你对我可有一分真心?”

身体上的刺痛倒是让头脑冷静下来,看着一地的烟土,景卿恍然笑道“对,我不能死,我若死了,这个残局谁来收拾,虎爷,事已至此,先不论谁做的,这些烟土你打算怎么处理?”

景卿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众人,抹着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去了祠堂。

那一霎,景卿竟然呆住了。“我真是没心吗?”如果没心,何苦做一场寥落的惷梦,若是没心何苦在这对他做这一番解释。可是,正是因为有心,才不能让我们继续错下去。zvxc。

说着景卿也不等回答,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了日常的衣服,提着箱子就要出门。

景卿见他较真儿起来,拖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到河滩上。

第二天天刚亮,景卿就走出祠堂,虽然一脸的倦容,但眼睛却有着坚决的光芒。他敲开大太太的房门,在菩萨面前念了一夜经的大太太眼睛通红,也是满脸倦容。

龙宅大门外不远的地方,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在早晨斑驳的阳光里笑得淡然。

石黑虎摸起桌子上的一个茶盏迎着匕首就撞上去,瞬间茶杯里的水如珠玉般飞溅,茶盏也碎成小片,景卿的匕首失了力道,只在胸口上浅浅的划了一刀,饶是这样,鲜血也浸透了白衬衫。

翔飞的脸色有几分灰败,借着话语掩盖尴尬“景卿,你有什么打算?”

“爹,你收手吧,你忘了我们龙家的祖训了吗?你可对得起龙家的列祖列宗?”景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景卿双眼皮折痕很深的大眼有些迷茫的水色,别人的故事触动了他心底哀伤的情绪,这一刻更是无比的脆弱“虎爷,你一定恨死我和我爹了吧?”

“娘,我没有错,我爹做的一切您也是知道的吧!你看我们都如此坦然的接受着他这些不义之财。”

想到此,他在祖宗面前放声狂笑,这样的笑就是存心要吵醒心底的悲伤,吵醒睡着的龙家亡灵,让他们看一看,龙家的子孙都干了些什么?

阿傩不放手,景卿用力一掐他手腕,疼的阿傩叫出声来,乖乖的松了手。

男儿阳刚之气灌入耳朵里,翔飞连气带羞已是面红耳赤,“你放开。”

美到极致的是满山满谷的红杜鹃,锦霞般的连成一片,映红了天,映红了水,映红了姣妹对情郎的思恋。

景卿绷的紧紧的一张脸在火里遥远模糊,他黯哑着嗓音说“罂粟花本无香,罂粟果本无罪,是不洁净的人心,利用了它们,却把罪恶转嫁在它们身上,是罂粟可怕还是人心可怕?”

景卿有些心软,从认识到现在这个人一直让着护着自己,而且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没有外表那么坚强,景卿走过去,拉了拉石黑虎的手臂想要安抚他。可是石黑虎不动声色的甩开他,背对着他说“景卿,若是没心,别来惹我。”

翔飞恨恨的看他一眼,就去追景卿。

“虎爷,这些物资还得劳烦您给送到广西,那里的伤民等不起,还有那些水手您也放了吧,他们是无辜的。我这里谢过您,要不是您,这些烟土不知又要祸害多少人。”说着景卿转身平静的离开。

身子越来越冷,好像又回到了刚过去的冬天,有雪,有冰冷的河水,水漫进胸腔,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越来越黑,景卿歪着身子向一边倒去。

“不会有那一天,景卿,我是个粗人,我听不懂你说的大道理,我就知道遵从我自己的内心,喜欢就是喜欢,唯心而已。”

“你要干什么?”刀铭以为他要欲行不轨,举枪就瞄准他。

“爹,你问的是什么货,是难民物资还是烟土?”

“已经好了,药也上了。”说着他掩了掩衣襟,倒有几分像怕人侵犯的烈女。原来他只容得石黑虎一个人触碰。

“少爷,您这是干嘛?少爷。”阿傩拽住景卿的衣服,不让景卿走。

“好,听你的,全烧了。”

“少爷。”阿傩也急的大叫。

“阿傩,以后你要替我多照顾我娘,放手。”

“滚,让他滚,滚了后就永远不要再回来。”是龙皓山,他手里的文明棍笃笃的敲打着地面。

母亲始终是不放心的,开始让阿傩给带些东西带些钱来,后来索性让阿傩直接过来伺候他,工钱大太太给付。景卿本是不愿,却也不能再伤母亲的心,只得留着阿傩,帮着白老师干些杂物,其实景卿明白自己这也算不得真正的离家,父亲自是知道这一切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待等投奔梓轩了,才真和家里断绝联系。

翔飞看着景卿皱成核桃一样的脸,笑着说“药是苦点,可怎及这人世的一分。”

景卿一直以为身体上的痛比心上的痛要更真实清晰,到了今天他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以前从没有真的痛过,喜欢的笔丢了,和朋友闹矛盾了这些都算什么?

“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说着上去就是拳打脚踢。

“一天一夜了,你吓死我了。”溅金坐黏。

在北大时,景卿看过话剧《玩偶之家》,在娜拉离家出走时,曾热血澎湃的为她鼓掌,当时觉得娜拉勇敢、大胆。可是当自己也变成了主角,才知道这一步迈的这么苦涩、沉重。

死潭上面已经没有了天,只有烈焰在滚动,烈火在飞舞,风在呼啸,烟在漂浮。

“啊,这么久了,?”伸手接过了药,喝了一口,好苦。

“你说哪的话,你能住这里我求之不得。可是景卿,这里真没有人值得你挂念了吗?”

这样美丽的时候景卿却接到连云寨的一封信,拆开后他愣住了。

信是刀铭写的要他找一名奶妈上山。

“奶妈?”刀二儿这又是整的哪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