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少年行
字体: 16 + -

正文 第四章 好一家店

后山的傍晚总是显得格外的宁静,夕阳在荒野上洒下一大片的余辉,天地间一阵安详。

    这一刻,雪儿很惊奇的在老头子屋子的窗棂上发现了一只白鸽,鸽身修长,双翅不断扑闪,使得窗子上灰土中长出的几缕青草向一边直直的倒去。小丫头的眼里精光一闪,难道今天晚上能改善伙食了么?

    “好肥的鸽子呀!”想着想着,大把大把的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骆天很随意的把鸽子腿上的黄绸子解下来,在小丫头愤怒的目光中把大白鸽扔向空中。看着黄绸子上整齐的隽秀小字,不由得笑了起来。“明年三月初三,京城相见,务到”

    “雪儿,收拾一下,我们要出远门了!师尊召唤啊”

    山间小路,幽幽空寂,唯有一下又一下的踏地声音反复想起。

    “我说雪儿,咱们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吧!”骆天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外表呈云白色,格子状,偶尔还有几处黑白相间的补丁,还能隐约间闻到一股股令人恶心的汗臭味,骆天愈发的怀疑这是师尊他老人家睡了半辈子的床单。至于包裹里有什东西骆天就不知道了,这几天雪儿只让他背着,从来没让他看过。

    “能有什么?”骆天真的很费解,家里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老头子的柜子早就翻开好几年了。

    小丫头还是什么都不说,额头上已出现点点汗珠。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鸟不拉屎,鸡不打鸣的地方会出现一家客栈,虽然只是几排松松散散的茅草屋,一根桅杆在前面立得笔直,一片破了的旗子在风中嗤嗤作响。旗子上很简单,上书“好一家店”

    挺有意思,骆天脱下沾满泥的鞋子在树上摔了摔,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了。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这就剩下一间房了。”店小二局促的站在一边,肩上搭着一条满是油迹的抹布,头戴一顶青色的四方帽,看似有点忐忑的样子。骆天慢慢地放下茶杯,仰起头,让茶水在喉咙里滋润一会儿,这才转过来看着身旁的这位小二哥,“我们就要一间房”

    “啊?”店小二一双眼猛然间瞪得很大,都快凸出来了,然后又急忙看了看对面的雪儿,没看错啊,女客官明明没有盘起发髻啊。

    江湖儿女虽说不拘小节,一身磊落,可是天可怜店小二在这里迎来送往十几年还真没见过今天这样的事。莫说女子没有婚配,就算是已有婚约,婚娶前也不可孤男寡女就寝一间房,更不用说眼前这两位一副理所当然还非常习惯的样子了。

    店小二领着骆天向后院走去,路上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骆天。在店小二鄙视,怪异,又有一丝羡慕的眼神中,骆天和雪儿走入房中。店小二看着关上的房门,“这才是真男人啊!做人当做骆公子!”又想了想自己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讨上婆娘,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晚上总是透着一股冷清,尤其是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一向睡眠质量超好的骆天失眠了,头脑中总是浮现出一种画面:郁郁葱葱的高山上,一条溪流顺直而下,不断拍打着两边的岩石,溅起一朵朵水花,晶莹剔透,清新而又妩媚,又仿佛传来一阵阵笑声,“好好玩儿啊,快来啊”“快来啊!”。画面很模糊,但又像真实存在似的,让骆天久久无法入睡。

    “不管了,一切都是命”,对于骆天这种整日没心没肺,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挤兑小师妹的人来说,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既然睡不着,那就不睡了,索性闭上眼,凭着冥冥中的那一丝感觉步出房门,老子倒是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作祟。

    夜半子时,露水已经很重了,庭院不大,杂而不乱,无声,却有人。骆天实在是没法向前走了,再往前就撞上了,不是墙,是人,很高大的人,面色黝黑,两肩宽实,灰衣短袖,手握长刀,刀背龙纹,血槽暗红,气势凌人又冰封万里。当然,这都不重要,骆天感兴趣的是他后背上的狭长包袱,脑海中的那幅画面愈发明晰了,那种感觉也不单单是欢愉,还有,渴望。

    “我不喜欢你,因为你让琉璃很是躁动,一个月来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长刀已经翻了上来,似乎骆天在往前一步,长刀封喉。

    “其实,十六年来,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躁动”骆天很是自嘲的笑了笑,但眼神从没离开过大个子背上的包袱,离得愈近,愈是渴望。

    “你是如何做到的?”大个子一双虎眼紧紧盯着骆天,眉头微皱,有不解,更有探求的韵味。

    “我也想知道,真的”骆天很是轻微的抬起右手,看了看大个子,就这样停在半空,慢慢的摇摆,就像是兴奋地打招呼,又像是亲昵的抚摸。

    可是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大个子却分明感觉到背上的琉璃正在颤动,正在轰鸣,好像是正在挣脱某种束缚似的。

    大个子眉头皱的更深了,眼睛里精光闪闪,嘴角紧紧的闭合,好像正在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所以在本来就有些古怪的三更时分,庭院里出现了更加古怪的一幕:一个黑衣大个子刀身外翻,站的笔直,眉头却是时紧时松。紧对面站着一个蓝衣青年,身体前倾,右手仿佛在揉着什么,眼神迷离,呼吸急促。庭院寂寂,月华稍显,暗影倾斜,静的是景,动的是心。

    “如果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以私自做主把琉璃借你三天。”大个子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脸上满是镇定,但手上却是握起了拳头。

    “我需要它,你能感觉得到。”骆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抱歉,琉璃是小姐的,三天已是极限。”虽然下面的拳头握得很紧,但大个子在在这一点上却是尤为坚决。

    “成交。”

    “嗯?”虽然非常期望骆天能够答应,但是骆天答应的这么快还是让大个子很是吃惊。“你不问问需要做什么?”

    “别,千万别说,你一说什么事,我怕我会反悔,我受不了诱惑,更受不了惊吓。”骆天摆正身子,又恢复了白天的样子,脸上一副散漫的表情。

    很难想到,就是这样看似慵懒的人的脸上就在刚才是如何的专注。

    早上,雪儿洗漱完毕,轻轻地擦去昨天晚上骆天不小心留在毯子上的脚印,卷起地上的铺盖,像往常一样从包袱里拿出几片粉色的三角叶子,捣碎,在浇上一杯热水,给骆天倒上一碗。“骆天,你咳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其实,根本就没断过,你也知道,这种毒在当年就无解。”骆天一大口喝下,看向窗外,对着清晨的朝阳吐出一大片褐色的热气,隐约间一种“嗤嗤”的声音飘起。

    “可是,我分明注意到在来的路上你也只是咳了一次。”雪儿忽然想起了来时路上的一座桥。

    桥为链桥,似铁锁横江,可惜横的不是江,只是山间的一条河,河宽七丈,水汽弥漫,似雾蒸腾,水流急促,水花飞起,遇石则碎。河不知道是什么河,但河上的铁链桥却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王者桥”,碑刻就立在桥头,有名无款。铁链锈迹斑斑,隐有暗黄色,上面松松散散的铺了几块木板,走在上面总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只能用战战兢兢来形容。山风吹过,桥体摇晃不休,锁链叮咚作响,时而还有本就不多的木板翻起,掉落水中,还没有来得及溅起一朵水花就被漩涡卷走。

    那一天,骆天和雪儿踏上链桥,骆天路过石碑时一阵咳嗽,最终极为艰难地吐出一口粘液,微黑,落入石体,嗤嗤不绝。

    此时在山的另一边,一位手握长刀的黑衣大汉登顶远望,恰好望见这一幕,大惊,背上的狭长包裹松开一角,在风中凛冽作响。

    那一天起,“王者桥”更名为“玉者桥”,世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