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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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翌日,友林、曾仁、村长、还有村里其他的人前往路前村,每人拿着一把柴刀,沿路清理障碍物……

    九月下旬,赵梦穿着一身有几个小补丁的暗黑色衣服,背着旧书包,书包里面放着几本书和家里做的榨菜、腐乳。他和赵燕、曾小波及村里其他的几个孩子,凌晨四点半出发到星都镇上学。衣服上的小补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只是偶尔在同学面前有点自卑,毕竟同学们都穿着完好的衣服出入学校,至少也没有补丁。

    年轻人总是喜欢穿华丽的新衣服,表面上看起来比别人高人一等,其实不然,如若内心世界一片空白,无任何内涵,那也是无趣!

    用衣服掩饰了自身的庸俗,更加愚蠢!就像城里一些姑娘,白天穿着花枝招展,做着体面的工作,晚上又做着另外一份工作,堕落别人,也堕落自己,怎奈何呀?

    没办法,家里没钱给赵梦买新衣服,一件衣服穿破了,李雪儿再缝几下,打上补丁,又可以穿几个月,周而复始,直到实在不能穿了,才把它丢弃。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可能穿上漂亮崭新的衣服,那也只是一种可能,过年的时候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有新衣服和压岁钱。新衣服和压岁钱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悬念,但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它们是一种奢侈品,是一种遥远的梦想!

    曾小波是赵梦的同班同学,同在初三(一)班,他性格外向,皮肤古铜色,短发,身材和赵梦差不多,是一个很倔强的孩子。小波的父亲是爱贪便宜的曾仁大叔,这让小波有时候感觉十分羞愧。他妹妹曾小露和赵燕同在初二(三)班,她们的感情亲如姐妹,学习在一起,玩耍在一起,形影不离!

    天空还有一些星星在不停地闪烁,天还是有些黑暗。大家手里拿着手电筒时常那里照一下,对面大山照一下,偶尔向大家脸上照去,故意扮出小鬼的模样来吓人,嬉笑打骂,调皮捣蛋,生机勃勃。他们走在这条小路上,极似夜间的捕鱼人行走在清澈的浅滩里,仔细地寻找自己想要的小鱼儿。赵家村到星都镇的一条羊肠小道成了他们上学经常走的山路,几乎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走路也是他们的学习,在他们走上以后坎坷的人生道路之前,他们必须要学会走路,走更远的路!

    “啊!混蛋!”赵梦愤怒地喊道。

    赵燕急忙用手电筒到处照照看发生了什么事,并叫道:“哥!你怎么啦?在哪里?”

    “我没事……我不小心掉下了一米多高的田地里,哎呦……我的屁股!”赵梦用狰狞的表情小声说。

    “你爷爷的!”小波用他习惯性的口头禅骂着黑夜。

    赵燕着急说:“哥,我拉你上来。”

    “好的。”赵梦一边按着屁股一边说。

    “赵梦,把你的手给我。”这个时候,小波很仗义!

    摔得一个仰面朝天的赵梦慢慢伸出手,说:“好的!”

    “来,用力!”

    “我们继续赶路吧!”赵梦仍然不忘自己是领路人!

    “走!”

    黑夜里不小心是最有可能出事的!望君多提防!

    无事时如有事般提防,方可弥意外之变。有事时如无事时般镇定,才能消局中之危。

    赵梦被大家拉上来,继续赶路,必须要在七点钟晨读之前赶到学校。

    这次摔跤让赵梦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万物都是有可能瞬息万变的,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就像城里的开车司机,你不撞人家,人家有可能将你撞得血肉模糊,顿时说出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我的车子和房子呀!

    布谷鸟一直在附近的大树上“布谷、布谷、布谷”叫个不停,天渐渐明朗起来,小道上的青草露珠睁开它那朦胧睡意的眼睛观察清晨周遭世界。林中成排成排的杉树傲视着稀少的几棵松树,松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树叶上的天牛一直欣赏着搬家的蚂蚁,好生奇怪。狗尾巴草穷困潦倒地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机!途中各村庄的小娃娃都出来放牛,有的人坐在水牛坚实的背上,有的人站在水牛旁边帮它挠痒,有的人坐在漂亮的石头上。

    一路走来,大家脚上沾满了毛针刺,密密麻麻。特别是赵梦的裤管和脚上,不计其数!

    赵梦身上有些发热,能够感觉自己的双脚很烫,还有一些发酸,额头上已经有一些汗水,鼻子上冒着小水珠,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负重的大米换到左手,又换到右手,反反复复不知换了多少回。捆大米的绳子把赵梦的手勒得很痛,他的手掌形成了一条条红印。脚步越来越沉重,坚强的他从未说过泄气的话,只是不断地往前走,犹如在过雪山一样艰难。

    长年累月的步行锻炼了他的毅力不同常人!

    其他人一直跟在他后面,赵梦成了他们的领军人,走路的快慢都由他来决定。有些放牛的娃娃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远去才将眼睛收回来,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似的。

    赵梦平时不喜欢说话,闲聊对他来说就是慢性自杀。但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治愈寂寞和无聊的绝佳良药。

    他沉默的时候必定在思考,思考人生和世界。他性格沉静有力,难能可贵的是比较懂事,这也是传承了父母的优良品格。

    大家进入星都镇之前,各自将裤管和脚上的毛针刺给摘掉,如同拔刺一般。即将进行不一样的生活……

    一到星都镇,商贩、学生、老师、小孩、逛集市的人和吃早点的人都聚集在大街上。人如流水,热闹非凡,与赵家村的宁静田园生活是截然不同的。顿时,大家都开始活跃起来,赵燕和小露马上提出要去买包子吃,大家都同意了。每人一般都是十块钱生活一周,家里条件好一点的,父母多给点,平时他们都不舍得花钱。今天是星期一,大家都希望有个好心情和好的开头。每人花了一块钱买了三个肉包子,吃菜包对他们来说是十分吃亏的,吃肉养胃才是人间正道!

    一个星期能吃上一顿包子那是最幸福的事,那种味道深深地留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走着,一边笑着一边说着。男孩子吃完包子,用手一抹嘴,女孩子稍微含蓄一些。之后,他们大踏步走进星都一中,走进他们生活和学习的地方。

    几片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梦一进学校就碰到他的同桌钱诗语,钱诗语一向都是活泼可爱和敢爱敢恨,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像一个小天使。她主要是受自己的舅舅影响,比一般的同学爱钱和喜欢花钱,她不时地从舅舅和父亲那里“敲诈”一些钱财。

    钱诗语披着漂亮的长头发,双眼皮,皮肤白皙红嫩,皓齿明眸,身材苗条,性格外向,直率,唯一不足的是双手得了一种奇怪的皮肤病,双手显得有些苍老!她父亲是老师,所以她家住在教师楼里。诗语本是东山县人,只是她父亲在星都一中教书,诗语就转学到这里,这为赵梦认识她提供了一个可靠的契机。当时她转学过来时,像大明星一样,来到学校备受大家的尊敬和喜欢,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即使是那些扣人心弦的旋律也无法将他们分神!

    钱诗语看见赵梦兴奋地说:“赵梦,你来了?”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赵梦对赵燕她们说。

    赵梦吞吞吐吐地对诗语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到教室去?”

    “没有啦!我出来散步就看见你,真巧哦!”诗语很自然和大方。

    “是啊!我先回宿舍了!”赵梦倒是红着脸,不知所措!

    “好哦!”诗语嘟着小嘴说,“赵……”诗语刚想叫住赵梦,赵梦已经跑起来了。

    赵梦慌张地小跑起来,追上小波他们,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尴尬!诗语闲情逸致地在校园内散了一会步就回去了,感觉好多了。赵燕和小露兴高采烈地走向女生宿舍,赵梦和小波倒是有些深沉地走进男生宿舍。

    青涩是他们花样年华的特质,也是最美好的时光!

    赵梦在班上也是前十名之内,尤其是化学,学得最好,有些崭露头角,自然是老师们重点培养的对象。钱诗语和赵梦是旗鼓相当,不过她的英语很好,再加上自己父亲是老师,成绩自然是好的,让不少同学羡慕嫉妒恨!

    赵梦上午上了四节课,下午上了三节课。他端着自己的银色铝饭盒,饭盒里装有饱满诱人的米饭。他安静地在自己宿舍吃晚饭,把家里带来的干菜一一拿出来夹到饭上,吃得津津有味!

    学校里的荤菜一块钱一份,素菜五毛钱一份,他很少在学校食堂打菜,也买不起,只是偶尔打几次菜满足一下好奇的肠胃,剩下的九块钱还要买文具用品,过得十分节衣缩食!赵梦的寝室住着十九个人,五张上下铺,他单独一人睡,其他都是两人同睡,都是农村来的小伙子。他们不太爱讲卫生,屋内臭袜子和臭鞋的气味弥漫着整个房间,被子乱七八槽,他们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味道和氛围。只有赵梦的被子叠了一下,衣服、袜子和鞋子会定期地洗好、晒好,和他母亲一样是一个爱干净有讲究的人。当时与那里的环境极不协调!好的品德得不到推崇,反倒与群体格格不入,坏的行为和习惯横行霸道,大家一学就会。

    好人活着不易!坏人活着自在和散漫!

    吃完晚饭,赵梦拿着自己的衣服到公用水池上,他用长着老茧的小手洗起来,很娴熟!有了这种自强自立,他的生活能力比其他同学要强一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是不会发生在赵梦身上,这种日子也是颓废和无能的表现!

    钱诗语穿着一身漂亮的粉红色裙子从学校厕所那边向赵梦缓缓走过来。赵梦也意识到她走过来,就是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还是低下头认真地洗衣服。诗语像天使般的光芒总让赵梦感觉有些自卑,不敢靠近,但又想接近她,很是矛盾!还是诗语稍微大方一些,鼓起勇气慢慢走向赵梦。

    突然,诗语走到赵梦身边羞涩地说:“赵梦,等下我们去石台山玩,好吗?”

    赵梦脸红说:“好哦!我马上就洗好了。”

    “那我在校门口等你。”诗语很高兴,像一只兔子一蹦一跳。

    “好的!”

    赵梦迅速将衣服洗好,拿到宿舍阳台晒好,便下楼了。

    此时,赵燕和小露倒是很勤奋,吃完晚饭后,一直都在宿舍孜孜不倦地看书,温习功课。

    若是将大好的青春全部放在教科书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可惜!

    何必要像书呆子一样待在黑暗的角落里自苦自怜呢?必定会错过生活中太多美好的东西!

    诗语漂亮的粉红色裙子和赵梦昏暗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全身感到十分急促。当然诗语从不在乎这些,她骨子里是一个独立个性的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她发现赵梦和其他同学有很大的不同,同学们平时竟聊些没用的话题,要不就是贪玩。赵梦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性格内敛,但是骨子里有一股坚强和执着的劲头,都是做些有意义的事,没有虚度光阴!她经常把自己父亲的一些书借给他看,有《老人与海》《傲慢与偏见》和《莎士比亚喜剧悲剧集》等等,赵梦当然增长了不少知识,从中获益匪浅!她认为赵梦肯定是一个志存高远的坚强战士,所以喜欢和他交往。

    与人交往,对别人的认同十分重要,只有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才能保持友谊长存!

    石台山传来庄严而又厚重的钟声……

    他们走出学校大门,向左侧走过去,紧接着踏上前往石台山的柏油马路。石台山在离学校三里处,到处都是怪石乱象,妙趣横生,绝对是造物者的一大佳作。

    两人缄默不言,只往前走,好像徐庶进了曹营——一言不发!路旁池塘里的鱼儿时不时地跳跃起来看看这美丽的世界,听听两个年轻人躁动的心思,小鱼儿作为旁观者是最清楚他们内心的思想。养鱼的人一直弯着腰在维护池塘里的淤泥,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味道。花丛中的蝴蝶也在轻飞曼舞,不时地看看两个紧张的人。公路上也有成群结队的学生赶往石台山,他们一路上嬉笑,吹牛皮!有两三座坟墓屹立在公路右侧,让人敬畏,大煞风景!

    只是他们年龄还小,还无法真正深刻理解自己的复杂情感,这种爱不同于成年人之间的爱,是一种友谊的爱。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特殊的爱,人与人之间才有了相互帮助,相互依赖,相互信任!

    登山途中,赵梦还是很照顾诗语,走到比较陡峭的山壁时,他让诗语走前面,万一有意外也可以应对。当然诗语也知道他为自己好,她默默地在心里高兴!

    石台山并不高,大约海拔三百米。石台山有一座佛教寺庙,是汉传佛教的代表,历史悠久,香火不断,拜佛的人们络绎不绝,十分虔诚!这座寺庙对星都镇的百姓影响很深,佛教文化深入每一个人心中。赵梦也是其中之一,他追求的是一种心中有佛,而不像他们在乎表面的形式主义。只要人们来到安静的寺庙,内心就会感觉无比的宁静和轻松,一切烦扰抛之脑后。僧人们在禅房内认真地做功课,虽然人们听不懂他们的经文,但还是依旧虔诚!他们为自己祈福,为孩子求一个前程。

    平凡的人总是幻想干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然而命运确是如此坎坷,过完了一辈子,也没有干过一件突出的大事,这就是生活。

    钟声又一次响起……

    他们到达山顶时开始登高揽胜,抒发情感。星都镇繁忙的街区和河流在他们眼里一览无余,房子和人们都变成缩小版的油画。当时他们感慨万千,书生意气,内心犹如钱塘江的潮水一样汹涌澎湃。

    此刻,他们再没有来时那么拘谨,天边的落日逐渐向西隐去,美不胜收,短暂美妙的夕阳让人留不住!

    山下如蚂蚁般的房子升起了一阵阵炊烟,他们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平静的像西子湖神话般的水,坐在一起开始聊聊学习、梦想和未来!

    诗语赧然地说:“你毕业后要去哪所中学?”

    赵梦不确定地说:“大概是王石二中吧!”

    “那可是民办学校,要我说,还是去东山一中,一中可是县重点公办中学。”诗语看着赵梦的眼睛,暗示着什么!

    “还是等考完再说吧!”

    “也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哦!对了,你给我的那些书我都看完了,等下山后,我还给你。”

    “这么快,那我再拿些新书给你看。”

    “谢谢你,你真好!”赵梦露出微笑。

    “不用谢,我们是同学嘛!相互帮助,嘿嘿!”

    “那我就不客气了,天快黑了,我们下山吧!”

    “好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人生倥偬,一年后,阴差阳错,赵梦考上了东山一中,诗语去了王石二中,她父亲钱老师也调到王石二中教书,世事弄人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