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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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我打跑它了

    



    月界是一个很大的世界,比广寒这片几乎无边无际的大陆还要大上四五倍,但是广寒却是月界之中唯一的人类居住地,因为广寒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存在的只有寸草不生的荒漠,冷冻刺骨的寒风,还有那以人类为食的影子。



    广寒所有人都知道广寒有座广寒宫,广寒宫里面有座广寒殿,广寒殿里面有座小楼,那里住着一个神灵般的人物——祭司。因为正是祭司设下了结界,将那些觊觎广寒的影子们隔绝在广寒之外,让人们免受影子的侵袭。然而也因为这个结界,祭司只能住在那座小楼,永远没有办法让他自己,或者他自己的力量离开那座岛屿。



    月界,广寒。



    鹅毛般的厚雪在灰沉沉的天空的无情挥袖下重重地从天堂坠落广寒,披上了雪衣的广寒就好像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孤儿,透着一股深深的悲伤。



    而事实上,广寒此刻的每一片土地,每一张面孔,也的确都布满了深深的悲伤,因为就在刚才,那座漂浮在空中的不规则岛屿传出了一个噩耗——广寒的月皇,那个喜欢躲起来偷偷看小黄书,那个喜欢乔装打扮逃出大殿下来吃小摊档,那个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像个娘们一样的月皇已经永远地闭上了他的双眼。



    他死了,死在了蛮荒,广寒的尽头,那个黑暗与月光的交际之处。



    祭司虽然能够一直庇护着广寒的人们,但是每一百年,祭司的力量就会出现一个薄弱期,而那些影子就会趁着这个薄弱期入侵广寒,给广寒带来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所以每一百年,都会爆发一场广寒的人类与黑暗的影子的战争,有战争,就代表着会有无数的人们将会死去。



    所以,月皇在这薄弱期将至的时期,进入了黑暗之中,用自己的死换来了黑暗之中最强大的那个影子的死,让八个影王陷入了重伤濒死状态,让一场还未曾打响的战争提前落下了它的帷幕。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哀伤之中的时候,没有人察觉到灰沉沉的天空之中掠过了一道黑色的星辰,即便有人察觉,也没有人会纠结那道星辰会落在什么地方,更不会有人想到,那道黑色的星辰在未来会掀起一场多么大的风波。



    而于此同时,月界,蛮荒的某条流民街的废弃街区之中。



    一个中年男子有气无力地倚靠在一堵已经塌了一半的废墙上,他洁净的面孔苍白的就好像他那一头如雪的白发,而在他的右胸胸口上面存在着一个贯穿了他整个身体的恐怖洞口,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那恐怖的洞口居然蒙上了一层粘稠的紫黑意,也正是这一股紫黑色的粘稠气息,才让他的胸口没有出现血如泉涌的情况,但无论怎样,在胸口上面被人开了一个洞的感觉并不好,白发中年男子已经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流逝,假如不快点做点什么,他就会这样死去。



    他体内还剩一点力气,刚好足够他处理那个恐怖洞口的力气,但是这个时候他偏偏没有办法去做什么,因为他的前面有一条黄毛的狗,一条半人高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狗,但不管是什么品种,从它狰狞的利齿和喉咙传来的那一声声低沉的吼声都可以判断的出这不是一条好狗,相信下一刻它的獠牙就会落在他的身上,或者他的鼻子上。



    假如他处理了这条恶狗,那么就没有办法对他的伤口进行足够的处理了,假如就这样放任这条恶狗不管的话,他并不想自己的鼻子被咬掉,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选择,所以他只能在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表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连黑暗的影子都没有能够杀死我,现在我居然要给广寒的一条狗给咬死?”



    中年男子除了苦笑之外,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假如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小摊档吃狗肉火锅了。



    就在那条黄毛的恶狗快要扑上来的时候,这条罕有人迹的弃街街角走出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小男孩,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穿着一件破了两三个洞的黑色棉袄,露在外面的皮肤除了污迹之外,还有一块一块的淤青,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瘦弱了,看着就像是一只从野林里面窜出来的野猴子。



    其实小男孩已经在街角看了好一会了,他认得那条大黄狗,因为这条大黄狗几乎可以说是他最强大的敌人,就在前不久他还因为半块馒头被它追了几条路,最后七拐八拐地拐到了这片废弃街区。



    小男孩一只手上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跟他手臂一样细弱的铁管,纤细的铁管上面已经锈迹斑斑。



    他的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是一块被啃了几口的馒头,因为他的手很脏,所以白白的馒头上面出现了几条黑色的抓痕,他那发白的裤管下面,两条小腿在瑟瑟发抖。



    但是他还是咬着他的嘴唇,朝那条大黄狗招了招手里的馒头。



    大黄狗也察觉到小男孩的出现,它自然也是认得这个老是跟它抢食的肮脏小屁孩,也认得小屁孩手里面拿着的那个它垂涎已久的大馒头,所以它在小男孩招手之后,毫不犹豫地就朝小男孩扑了过去,看也没再看一眼那个有气无力的白发中年。



    小男孩见到大黄狗扑了过来,立刻就扭头,早有准备地撒腿就跑,一人一狗就这样匆匆地消失在了街角的转角处。



    中年男子睁大了眼睛,对于刚才的一切都有些发懵,但胸口传来的痛楚却提醒他这不是发懵的时候,他赶紧闭上自己的双目,口中念叨着低沉的声音,体表处竟然泛起了月白色的薄薄光膜。



    那些月白色的光华渐渐变得明亮,将他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月白之中,他缓缓抬起他的左手,包裹在他身体表面的那一股月白色的光华开始涌向他的左手,形成一个小光团,像极了晚上的那一轮明月。



    中年男子的左手按在胸口的空缺上,但那些紫色的气息像是遭受到了宿敌的侵袭,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紫色气息顿时沸腾起来,凶猛地对那月白色光华进行反扑,将那些进入领地的光华吞噬的一干二净。



    但月白色光华终究是数量上占据了优势,无物不噬的紫黑色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逼迫到了洞口的边缘地带,但即便如此,那些紫黑色气息仍然像是附骨之疽一样攀附在伤口的边缘,缓慢地吞噬着那些鲜活的白光。



    就这样白光与紫黑色气息僵持了许久,确定实在没有办法阻止紫色气息的侵蚀之后,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右手上面好像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膜,他用右手掩盖在胸口的那个洞口上面,那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洞口就在他这一掩之下消失不见了,那空缺已经重新被血肉给填满,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表面,那粘稠的紫黑意并没有这么简单就能够解决掉。



    当中年男子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再一次地出现在了街角,只是小男孩的棉袄变得更加破破烂烂,右手中的铁棒已经不知道丢哪去了,馒头倒是还在手上,握着馒头的左手手腕却有几片血肉模糊。



    “我打跑它了。”小男孩走到中年男子的身边,露出他白净的牙齿,笑着跟中年男子分享他胜利的喜悦,他笑得不怎么好看,因为他的嘴巴有点大。



    “谢谢。”中年男子沉默了很久才说出这两个字,然后朝小男孩弯下了腰,用额头碰到了地面,行了一个十分过分的大礼。



    小男孩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间低头去闻地面的中年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中年男子肯定是饿坏了,所以他准备用右手把中年男子扶起来,但是他忽然发现中年男子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袍实在太过洁净,哪怕上面铺着一层淡淡的白雪,他也仍然还是不敢用手去碰。



    所幸中年男子很快就直起了身子,小男孩赶紧递上他手中的馒头,有些结巴地道:“我...我请你吃馒头。”



    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小男孩手中的馒头上,那个本来就有了乌黑抓痕的馒头因为小男孩抓的力气太大,所以形状已经有些扭曲,看起来有些让人倒胃口,小男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有些讪讪地收回了馒头,就在中年男子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剥掉了馒头上面那层有抓痕的白皮,用那在裤子上擦了好几遍的右手顶着馒头,再次递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中年男子接过了馒头,将馒头伸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咀嚼着应该坚硬冰冷却偏偏滚烫的馒头。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子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温和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着一头淡紫色的头发,但是因为缺乏营养,凌乱的紫发看起来就像是一堆稻草,满是污垢的脸庞上面还带着不知是腼腆还是因为寒冷而升起的一丝红意,那一双紫色眸子宛如晶莹的紫水晶,洁净无瑕。



    小男孩这个时候正将那从馒头上剥下来的白皮塞进裤袋里面,打算待会再好好享受一下馒头的味道,忽然听到中年男子发问,有些发慌,有些没有底气地回答道:“司徒劫,我叫司徒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