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敢
“明儿就是中秋节了，这小子蹿哪儿去了？”
双手撑在袖子里，倚着门框瞥眼看着即将没入天际的夕阳，老乞丐嘀咕着。
自从老乞丐替秦奋找来东西，秦奋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一连三天，老乞丐百无聊赖，没了秦奋跟他斗智斗勇，这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这小子不会跟李锦瑟那小娘们偷偷幽会去了吧？”老乞丐拧着脸自言自语道：“肯定是！那天这小子见着那娘们就两眼放光，心里肯定是按耐不住了。”
想至此，老乞丐顿时抬步向后院走去，小子还敢偷吃，看老爷怎么捉奸捉双！
来到后院，远远便看见几只鸡鸭正围着琉璃啄米吃食，而琉璃蹲在房前，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只小鸡，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小姑娘，喂鸡呢？”
琉璃闻声抬头，看见老乞丐猛然站起身，耸了耸鼻子噘嘴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看着琉璃略显嫌弃的神情，老乞丐小跑着走进几步，隔着篱笆嘿嘿的笑了笑，吸溜吸溜鼻子，道：“小姑娘，你家主人在家没？”
“干什么？”琉璃看了眼老乞丐，哼了一声说道：“我家主人今天也不见客！特别是你这样的客人！”
老乞丐转了转眼珠子，冲着琉璃露出个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小姑娘，其实我不是来找你家主人的，只是秦奋这几天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想着是不是跟你家主人在一块呢！”
琉璃顿时撇了撇嘴说道：“我家主人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说着，茅屋传来一阵响动，老乞丐放眼看去，只见李锦瑟慢步走了出来。虽然李锦瑟双目失明，可是步履轻盈，手中更是没有什么探路的拄杖之类的东西，让老乞丐直怀疑这娘们是不是真失明了。
“琉璃，院外是谁？”
老乞丐嘿嘿一笑说道：“小娘们，是我！”
李锦瑟闻声侧脸，似乎对于老乞丐那声老娘们的戏称没有丝毫的在意，道：“是你？你来做什么？看我嚣张跋扈？还是看我横眉冷对？”
听了李锦瑟的话，老乞丐撇了撇嘴，心中一阵暗骂！这娘们看着风轻云淡，没想到心里记仇的很！说话更是毒！
“你这小娘们还真是怪！”老乞丐轻笑一声，索性将身子靠在了篱笆上，倾斜的几欲散落的篱笆引得琉璃一阵白眼！
“老爷跟你无冤无仇，说话就没个笑脸！当初老爷横行长安城的时候，就是你家老子也得给我三分薄面！今儿倒是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冷嘲热讽！你修了十年的道，就修了个这德行？”
李锦瑟嘴角轻轻一笑，道：“当年长安城无人不识率性洒脱的秦家少爷，可时光荏苒，你变成了这副模样，说话还如此戏言刻薄，叫人如何以礼相待？”
“别！”老乞丐瞪着李锦瑟说道：“老爷天生命贱，偏偏就喜欢做乞丐！你要是一口一个老爷先生的，老爷还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小娘们，老爷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儿你对老爷冷嘲热讽，他日你跪着求老爷，老爷也不会另看你一眼！”
李锦瑟笑着说道：“但愿有这一天。”
“走着瞧！”
老乞丐满脸不屑的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低头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冲着李锦瑟说道：“秦奋那小子真没在你这？”
“没有。”
得到李锦瑟的回答，老乞丐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淡然的李锦瑟与瞪眼冷哼的琉璃。
回到厢房，看到坐在桌边喝茶的秦奋，老乞丐顿时满脸悲戚，只是欲哭无泪。
“臭小子！你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想要我了呢！”
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老乞丐，秦奋端着茶杯呆若木鸡。
“不是，你这是哪一出啊？”
“哪一出？”老乞丐仰起头，努力的撇着嘴使自己看起来比较委屈：“三天不见人影，也不打声招呼，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老爷还以为你把我卖了呢！”
秦奋不禁一阵莞尔，可是嘴上却不留情面：“就你这德行，谁买你？浑身上下没一样值钱的东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除了会点讨饭的本事，你还能翻起啥浪花？板上钉钉赔钱的买卖，我就是愿卖也没人买。”
老乞丐眨巴着吧眼睛，想了想，猛然站起身，看着秦奋满脸愤懑：“我在你心里，真就这么一文不值？”
秦奋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
老乞丐骤然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老爷在你心里很重要！”
“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上你。”
听了秦奋的话，方才还贼笑不止的老乞丐挤弄挤弄眼睛，眼角还真落了两行眼泪，这变脸的速度，真是应了那句“六月天比人脸”的俗话。
“秦奋，老爷感动！老爷知道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可老爷没想到，重要到这程度！”
“你个老玻璃！别煽情！”秦奋笑骂一声：“真要是有人愿意买你，小爷保准眼都不眨一下！”
“我知道你舍不得！”老乞丐嘿嘿一笑，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儿再破涕为笑，更是寒碜：“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跟李锦瑟那娘们幽会去了，还得我刚刚在那娘们面前又败了一回！”
秦奋看了眼老乞丐，道：“你找李锦瑟了？”
老乞丐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你这么没定性，老爷想着怎么着也得去救你，不然你真就喝了那娘们的迷魂汤了！”
“小爷就那点出息？”秦奋瞪了眼老乞丐说道：“我这几天去做了点东西，我家乡的东西！”
老乞丐顿时来了兴趣，伸着脑袋问道：“什么东西？”
“月饼。”
老乞丐拧着眉想了想，道：“这个月饼，是什么东西？”
秦奋笑了笑说道：“月饼是一种食物。在我的家乡，每到中秋节，家家户户都吃着月饼赏月，憧憬着将来，寄予着美好。”
“食物？”老乞丐听了顿时两眼放光垂涎欲滴，看着秦奋贼兮兮的说道：“那月饼好吃吗？正好我还没吃晚饭，肚子早就饿了！赶快拿点出来尝尝！”
秦奋说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秦奋看着有些不解的老乞丐说道：“三天里，我只是一次次的调馅和面了，好不容才有点意思。再说，我家乡的那些制作月饼的设备这里都没有，要费很多事。现在月饼正在进行最后一步，所以还得再等等。”
“哎呀！你就是喜欢吊人胃口！”老乞丐舔了舔嘴，道：“这个做乞丐之前，我眼里只有酒，可是做了乞丐之后，这眼里就只有饭了。听你这么说，这月饼肯定很好吃！”
秦奋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很好吃！那种味道，真的很难忘。”
静静的看着甚是回味的秦奋，老乞丐嘴角轻轻的笑了笑，缓缓抬手拍了拍秦奋的肩膀。
“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你的家乡。”老乞丐淡淡一笑，道：“难忘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其实，你比我幸福！至少，有些味道你可以尽情的去回味，而我，却不敢。”
秦奋看了眼淡淡笑着的老乞丐，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杂乱。
这是老乞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在秦奋面前将尘封心底二十年的那层思绪，揭开了一丁点缝隙。便是一句不敢，蕴藏着多少的心酸，秦奋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句不敢，怕是难忘！
一直以来，老乞丐都是嬉笑示人，便是秦奋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老玻璃真就是个认人嬉笑怒骂的乞丐。即便是偶尔的几次铁骨铮铮，却也是夹杂着小丑般的执拗，可笑而可怜。
老乞丐从未说过心底的那种感伤，秦奋虽然可以想象，却终究难以体会。秦家的千古罪人，在别人说来，或许会带着或多或少的怜悯，可终究还是不屑与嘲笑。这种不屑，这种嘲笑，老乞丐将其深深藏在心底，二十年，沉重而麻木。
便是这一句不敢，老乞丐说出来，是何等的勇气？又是何等的不甘？
秦奋心中还是庆幸，他遇上了老乞丐，而老乞丐，也遇上了他。
“老玻璃，当有一天，你敢回头看着秦家列宗列传的时候，你会如何？”
“如何？”
老乞丐嘟囔着一句，想了想，笑了笑。
“可能，我会直起已经习惯了佝偻的腰杆，再说出那句老爷，心里你再有那份自欺欺人。”
秦奋怔了怔，轻笑一声，释然很多，也坚定了很多。
“将驴车收拾收拾，咱先回长安。”
“回长安干嘛？”
“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有欠的越少，咱的腰杆，才能越直。”
(本章完)
双手撑在袖子里，倚着门框瞥眼看着即将没入天际的夕阳，老乞丐嘀咕着。
自从老乞丐替秦奋找来东西，秦奋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一连三天，老乞丐百无聊赖，没了秦奋跟他斗智斗勇，这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这小子不会跟李锦瑟那小娘们偷偷幽会去了吧？”老乞丐拧着脸自言自语道：“肯定是！那天这小子见着那娘们就两眼放光，心里肯定是按耐不住了。”
想至此，老乞丐顿时抬步向后院走去，小子还敢偷吃，看老爷怎么捉奸捉双！
来到后院，远远便看见几只鸡鸭正围着琉璃啄米吃食，而琉璃蹲在房前，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只小鸡，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小姑娘，喂鸡呢？”
琉璃闻声抬头，看见老乞丐猛然站起身，耸了耸鼻子噘嘴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看着琉璃略显嫌弃的神情，老乞丐小跑着走进几步，隔着篱笆嘿嘿的笑了笑，吸溜吸溜鼻子，道：“小姑娘，你家主人在家没？”
“干什么？”琉璃看了眼老乞丐，哼了一声说道：“我家主人今天也不见客！特别是你这样的客人！”
老乞丐转了转眼珠子，冲着琉璃露出个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小姑娘，其实我不是来找你家主人的，只是秦奋这几天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想着是不是跟你家主人在一块呢！”
琉璃顿时撇了撇嘴说道：“我家主人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说着，茅屋传来一阵响动，老乞丐放眼看去，只见李锦瑟慢步走了出来。虽然李锦瑟双目失明，可是步履轻盈，手中更是没有什么探路的拄杖之类的东西，让老乞丐直怀疑这娘们是不是真失明了。
“琉璃，院外是谁？”
老乞丐嘿嘿一笑说道：“小娘们，是我！”
李锦瑟闻声侧脸，似乎对于老乞丐那声老娘们的戏称没有丝毫的在意，道：“是你？你来做什么？看我嚣张跋扈？还是看我横眉冷对？”
听了李锦瑟的话，老乞丐撇了撇嘴，心中一阵暗骂！这娘们看着风轻云淡，没想到心里记仇的很！说话更是毒！
“你这小娘们还真是怪！”老乞丐轻笑一声，索性将身子靠在了篱笆上，倾斜的几欲散落的篱笆引得琉璃一阵白眼！
“老爷跟你无冤无仇，说话就没个笑脸！当初老爷横行长安城的时候，就是你家老子也得给我三分薄面！今儿倒是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冷嘲热讽！你修了十年的道，就修了个这德行？”
李锦瑟嘴角轻轻一笑，道：“当年长安城无人不识率性洒脱的秦家少爷，可时光荏苒，你变成了这副模样，说话还如此戏言刻薄，叫人如何以礼相待？”
“别！”老乞丐瞪着李锦瑟说道：“老爷天生命贱，偏偏就喜欢做乞丐！你要是一口一个老爷先生的，老爷还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小娘们，老爷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儿你对老爷冷嘲热讽，他日你跪着求老爷，老爷也不会另看你一眼！”
李锦瑟笑着说道：“但愿有这一天。”
“走着瞧！”
老乞丐满脸不屑的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低头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冲着李锦瑟说道：“秦奋那小子真没在你这？”
“没有。”
得到李锦瑟的回答，老乞丐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淡然的李锦瑟与瞪眼冷哼的琉璃。
回到厢房，看到坐在桌边喝茶的秦奋，老乞丐顿时满脸悲戚，只是欲哭无泪。
“臭小子！你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想要我了呢！”
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老乞丐，秦奋端着茶杯呆若木鸡。
“不是，你这是哪一出啊？”
“哪一出？”老乞丐仰起头，努力的撇着嘴使自己看起来比较委屈：“三天不见人影，也不打声招呼，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老爷还以为你把我卖了呢！”
秦奋不禁一阵莞尔，可是嘴上却不留情面：“就你这德行，谁买你？浑身上下没一样值钱的东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除了会点讨饭的本事，你还能翻起啥浪花？板上钉钉赔钱的买卖，我就是愿卖也没人买。”
老乞丐眨巴着吧眼睛，想了想，猛然站起身，看着秦奋满脸愤懑：“我在你心里，真就这么一文不值？”
秦奋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
老乞丐骤然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老爷在你心里很重要！”
“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上你。”
听了秦奋的话，方才还贼笑不止的老乞丐挤弄挤弄眼睛，眼角还真落了两行眼泪，这变脸的速度，真是应了那句“六月天比人脸”的俗话。
“秦奋，老爷感动！老爷知道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可老爷没想到，重要到这程度！”
“你个老玻璃！别煽情！”秦奋笑骂一声：“真要是有人愿意买你，小爷保准眼都不眨一下！”
“我知道你舍不得！”老乞丐嘿嘿一笑，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儿再破涕为笑，更是寒碜：“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跟李锦瑟那娘们幽会去了，还得我刚刚在那娘们面前又败了一回！”
秦奋看了眼老乞丐，道：“你找李锦瑟了？”
老乞丐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你这么没定性，老爷想着怎么着也得去救你，不然你真就喝了那娘们的迷魂汤了！”
“小爷就那点出息？”秦奋瞪了眼老乞丐说道：“我这几天去做了点东西，我家乡的东西！”
老乞丐顿时来了兴趣，伸着脑袋问道：“什么东西？”
“月饼。”
老乞丐拧着眉想了想，道：“这个月饼，是什么东西？”
秦奋笑了笑说道：“月饼是一种食物。在我的家乡，每到中秋节，家家户户都吃着月饼赏月，憧憬着将来，寄予着美好。”
“食物？”老乞丐听了顿时两眼放光垂涎欲滴，看着秦奋贼兮兮的说道：“那月饼好吃吗？正好我还没吃晚饭，肚子早就饿了！赶快拿点出来尝尝！”
秦奋说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秦奋看着有些不解的老乞丐说道：“三天里，我只是一次次的调馅和面了，好不容才有点意思。再说，我家乡的那些制作月饼的设备这里都没有，要费很多事。现在月饼正在进行最后一步，所以还得再等等。”
“哎呀！你就是喜欢吊人胃口！”老乞丐舔了舔嘴，道：“这个做乞丐之前，我眼里只有酒，可是做了乞丐之后，这眼里就只有饭了。听你这么说，这月饼肯定很好吃！”
秦奋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很好吃！那种味道，真的很难忘。”
静静的看着甚是回味的秦奋，老乞丐嘴角轻轻的笑了笑，缓缓抬手拍了拍秦奋的肩膀。
“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你的家乡。”老乞丐淡淡一笑，道：“难忘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其实，你比我幸福！至少，有些味道你可以尽情的去回味，而我，却不敢。”
秦奋看了眼淡淡笑着的老乞丐，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杂乱。
这是老乞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在秦奋面前将尘封心底二十年的那层思绪，揭开了一丁点缝隙。便是一句不敢，蕴藏着多少的心酸，秦奋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句不敢，怕是难忘！
一直以来，老乞丐都是嬉笑示人，便是秦奋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老玻璃真就是个认人嬉笑怒骂的乞丐。即便是偶尔的几次铁骨铮铮，却也是夹杂着小丑般的执拗，可笑而可怜。
老乞丐从未说过心底的那种感伤，秦奋虽然可以想象，却终究难以体会。秦家的千古罪人，在别人说来，或许会带着或多或少的怜悯，可终究还是不屑与嘲笑。这种不屑，这种嘲笑，老乞丐将其深深藏在心底，二十年，沉重而麻木。
便是这一句不敢，老乞丐说出来，是何等的勇气？又是何等的不甘？
秦奋心中还是庆幸，他遇上了老乞丐，而老乞丐，也遇上了他。
“老玻璃，当有一天，你敢回头看着秦家列宗列传的时候，你会如何？”
“如何？”
老乞丐嘟囔着一句，想了想，笑了笑。
“可能，我会直起已经习惯了佝偻的腰杆，再说出那句老爷，心里你再有那份自欺欺人。”
秦奋怔了怔，轻笑一声，释然很多，也坚定了很多。
“将驴车收拾收拾，咱先回长安。”
“回长安干嘛？”
“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有欠的越少，咱的腰杆，才能越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