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之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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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墙稍融

冰墙稍融

看着李恪恭敬退下,太宗帝转头看向长孙无忌,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无忌,吴王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幼,你要严格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皱眉冷哼道,“别给朕留什么面子,该骂就骂,该罚就罚!朕可不希望看见第二个梁王!”

这话甚为严厉,长孙无忌肃然应是,太宗帝的神色稍缓。承乾转头,手指戳戳还在呼呼大睡的滚滚的肚子,装着没听到,这时,魏征上前,面无表情的开口,“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移驾两仪殿,此处乃皇子寝殿不适宜商讨国事。”

魏征这话一出,承乾戳着滚滚的手指一顿,太宗帝脸色一沉,长孙无忌面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低头,李靖一脸木然。

太宗帝沉声开口,“魏征!如果你要说的是庞相寿的事的话,那你听着,这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魏征正欲开口,太宗帝挥手,“既然你们是来看中山王的,现在人也看了,若无要事就退下吧。”

魏征皱眉,开口欲言,李靖上前一步,抢先开口,“臣等告退。”

太宗帝沉着脸,微微点头。

魏征无奈,只好在李靖和长孙无忌扯着衣袖时,行礼而退。

待魏征等人退下,太宗帝冷哼一声,语气里有些恼怒,“这魏征还真是顽固!”

承乾抱起还在睡觉的滚滚,看着太宗帝恼怒的神情,眨眼,心头暗道,他的老师魏征更顽固的一面父皇您还没看到呢。

回想着上辈子,魏征几次犯言直谏的情景,心头也实为佩服,就那份直谏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魏征被长孙无忌和李靖一边一个拉着走出了起晖殿,一出起晖殿,魏征就气怒的挥开他们的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靖和长孙无忌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无奈二字。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开口道,“魏大人,你没看到吗?刚刚皇上已经很生气了。”

李靖在一边点头道,“魏大人,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皇上既然把我们从两仪殿带到起晖殿,就表明皇上根本就不想再议庞相寿的事,你又何必呢?”

魏征沉默一会,转身对李靖和长孙无忌拱手,硬邦邦的声音开口道,“两位的好意,魏某心领了。但为人臣子,不能坐视君上犯错,既然皇上不爱听臣下的对面直言,那么魏某就写份折子上奏。两位,就此告辞。”说罢,魏征就直接转身,挺直背脊,大步而去。

长孙无忌和李靖对视一眼,都很是无奈的摇头。

起晖殿里,太宗帝在气恼片刻后,稍微冷静了下来,转头,见承乾抱着滚滚,一脸无辜疑惑的看着自己,一双灵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不由心头软软,嘴边便勾起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乾儿可是被父皇吓到了?”

承乾微微摇头,心里默默低语,上辈子都被父皇你吓惯了.........

伸手缓缓摸着承乾的软软的乌黑的头发,太宗帝心里的恼火不由渐渐熄灭,低声放柔语气开口,“乾儿,刚刚为何帮吴王说话?”

承乾抬眼,见太宗帝神情柔和,眼眸犹若寒星,却无半点寒意,才低声道,“父皇都听到了吗?”

太宗帝点头,承乾神情认真,“父皇不生儿臣的气吗?儿臣......欺瞒了父皇........”说到最后,承乾的声音很低,想起上辈子,他对父皇最后的数次欺瞒和狡辩....

太宗帝一愣,随即放下手,盯着承乾,明明胆怯和愧疚着,那双灵秀干净的眼眸却还努力认真的直视自己,不由一笑,说不生气是假的,他最恨欺瞒,可看着承乾这样的神情,什么怒气都不自觉间消散了,忽然想起上次在殿外听见的观音婢的话,“乾儿,在母后眼里,不管你做什么,母后都相信你。”

不由伸手盖住承乾不自觉揪住被单的手,他柔声开口,“父皇相信乾儿,乾儿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承乾一震,愣愣的看着太宗帝,不敢相信,难以置信,还有....难言的感动....

不由喃喃出声,“父皇.........”

李恪抿着唇,匆匆而行,神情里有些不平,身后长孙无忌匆匆赶来,连声低唤,“吴王殿下!吴王殿下请留步!”

李恪有些讶异,转身看向快步而来的长孙无忌,脸上迅速的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虽然速度很快,但还是被长孙无忌发现,长孙无忌不由微微勾起嘴角,心头暗道,这吴王殿下也算有趣。

恭敬拱手,长孙无忌轻声开口,“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恪抬头,心里疑惑,这长孙无忌毕竟不算自己人,虽然父皇让他做了自己的老师,但李恪心里明白,人家姓的可是长孙!母妃虽然从没有告诉过他,但自打知道自己没有外戚,自从知道自己的母妃杨姓来历,他就隐约明白,母妃为何那么小心翼翼,又为何费尽心思的争夺父皇的宠爱.........于是,从师至今,自己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安安份份,努力不让自己做错事情,以免被抓住什么把柄。

但没想到,李愔那个混球却给他和母妃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自己登门代李愔谢罪,却不想被中山王弄了个狼狈不堪.........父皇又在他们面前如此冷漠无视自己........李恪心里很委屈,很愤怒。

而如今,长孙无忌,他又来做什么?

但面上,李恪还是温温一笑,“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前头就是致竹殿了。”

长孙无忌恭敬拱手,示意李恪先行。

李恪谦让了一下,便打头前行。

致竹殿里,长孙无忌坐在李恪下首,待送茶上来的宫女退下,长孙无忌才肃然开口,“殿下,请恕微臣冒昧,可否告知微臣,为何今天殿下要代梁王殿下请罪?”

李恪不悦皱眉,果然,长孙无忌是来替中山王出头的?!

“弟弟做错事情,哥哥代他道歉,有错吗?”李恪难掩怒气,在起晖殿里他就一肚子委屈尚未发泄,如今长孙无忌还来添堵?!

长孙无忌似乎无视他的怒气,语气依然甚为尖锐,“殿下的意思是,只有你是梁王殿下的哥哥?!还是说,你只有梁王殿下这个弟弟?!”

李恪一震。

长孙无忌盯着李恪,语气依然不甚客气,“殿下,你不是只有一个梁王弟弟!梁王也不是只有你这个哥哥!”

李恪看着长孙无忌,心头的委屈开始放大,难道不是吗?难道一直以来不是如此吗?眼眶忍不住一红,李恪扭头,倔强的不想让长孙无忌看见自己难堪的一面。

但身后却听轻轻一叹,随即是脚步声,然后,一只修长的温暖的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他茫然抬头,就见长孙无忌温和的神情和暖暖的眼眸。

“殿下,你记住,你姓李,你是大唐李姓子孙!”

你无需小心,你不必害怕。

“父皇,刚刚为何生气?老师做了什么?”犹豫了半晌,承乾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和对魏征的担忧,开口问道。

此时,已近黄昏。承乾坐在书案后,练习写着大字,太宗帝坐在一边,不时指点着,实在是这几天总是躺着,让他有些受不了。借口写大字活动活动,刚开始,太宗帝不肯,但承乾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他心头一软,便准许了。

太宗帝微微扬眉,“乾儿想知道?”

承乾点头,老实交代,“我担心老师。”

太宗帝盯着承乾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心头冷哼一声,有些不悦承乾对魏征的关心。

面上便皱眉开口,“跟着父皇南征北战的一个老臣近日犯了错事,魏征一直揪着不放。”寥寥几语带过,不想深谈。潜意识里,太宗帝不想让承乾知道这事里自己有些理亏。

承乾故作疑惑,“父皇,老师这事没有做错啊。人家做了错事,老师指出来,不对吗?”心头暗自思量,庞相寿?嗯,没啥印象,.......

太宗帝一滞,扫了眼承乾,敏锐的发现承乾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不由伸手轻敲承乾的头,假装嗔怒,“好大的胆子,竟敢捉弄父皇?”

承乾摸摸头,故作委屈,“儿臣说的是事实啊,难道不是这样吗?”

太宗帝横了承乾一眼,见承乾还在摸着头,忍不住伸手揉揉,一边揉着,一边嗔道,“哼,魏征才做你老师没几天,你就这么向着他?过个一两年,我看你连你父皇母后都忘了!”

承乾近距离的看着太宗帝,虽然父皇皱眉不悦,可动作却很轻柔,不由眉眼弯弯,开口回道,“儿臣才不会呢。儿臣不是向着老师,只是儿臣想,老师连命都不要也要做的事情,一定有老师必须坚持的理由。”

太宗帝手一顿,连命都不要也要做的事情?必须坚持的理由?心头似乎有些明白,但面上依然瞪了承乾一眼,“哼,说得你多了解魏征似的。”

承乾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心头默默低语,上辈子到现在,不了解都难。

顺势搂过承乾靠在怀里,太宗帝自言自语,“他们跟了朕那么多年了.........”

承乾抬头,见太宗帝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不由伸手轻轻抹平那紧皱的双眉,太宗帝低头,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太宗帝微微勾起嘴唇,搂紧承乾,指着承乾刚刚写的几个字,低声说起笔法和力度的问题。

横亘在心里的冰墙似乎稍微有点融合了,但专注听着太宗帝好听的声音低语的承乾却没有没有注意到......

作者有话要说:ps:贞观初年,濮州刺史庞相寿因贪污被人告发,按大唐法律,受到了追还赃款,削除职务的处分。(备注,这是度娘搜索来的一个魏征犯言直谏的故事,没有经过考据,亲们就当做是民间故事来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