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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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齐槿怔怔地听着,脑中不由自主便浮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东苍本是温暖之地,但那一年,偏难得地下起了一场大雪,远山近地皆被覆得一片莹白。虽是寒冷,但齐槿却是被这难得一见的雪景慑住,心中欣喜之余,忽想起后山中似有一树白梅,梅逊雪白,雪却输香,而这梅雪相映之景,却是极美妙的了。一念忽起,齐槿便冒着大雪自寺中出来,往那后山而去。

却不料,来到后山,未见梅白,先却见了一片刺目的红色。

一名男子倒在梅树之下,身下雪地早已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殷红之色。齐槿一惊,快步赶过去,却见那人早已昏迷,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虽自性子安静,但是时齐槿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且久居山中,从未见过这般骇人的状况,当即吓得有些慌乱。但他很快便镇静下来,看看大雪仍是纷飞,四处望望,忽然想起不远处便有一个山洞,心下一喜,便即将男子往山洞扶了过去。

进了山洞,齐槿为那男子仔细清理了一下伤口,却见伤口颇多,不过倒大多是皮外之伤,并未伤到筋骨,只腿上一处伤势颇重,短时间内怕是不能行走的了。齐槿匆匆赶回寺中,拿了些平日闲时采来的草药之物,又找了一些布条之类,便即再次回到山洞之中。

一番料理之下,不多时,那男子便醒了过来。睁眼见到他,男子不由一愣,待他向男子说明状况,言道是自己将他救至了这个山洞,又叫他不要担心之后,那男子便即再无诧异,却是并不多言,也不言谢,只沉默地任他包扎照料。齐槿虽然微觉奇怪,倒也并未多问,他久居山中,少见外人,心性单纯,因而倒是从未想过要弄明白这人来历身份,是否坏人之类,只单纯地认为他既然受伤,又被自己见到,自己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因那人腿上有伤,且山寺离这山洞倒也颇有一段崎岖距离,因而齐槿便也未将他带回寺里,只将他留在洞中。见那人再次闭目,也不知是否又睡了过去,齐槿想了想,便又回到寺中,弄了些食物带往山洞。

因大雪天气,天色本就不好,且大雪之下,山路难行,因而待齐槿到得山洞之时,天色已是有些昏暗了。齐槿见天色已晚,便加快了脚步进到山洞,心里只想那人身上有伤,又隔了这许久,只怕早已饿了。

他这边只担心着那人是否饿着,却不料他一进到山洞,却见那男子竟不知何时已自他先前铺好的干草上滚了开来,正自半跪在地,面容扭曲,苦苦喘息,神情间甚为痛苦,满头黑发散乱,脸畔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身上衣衫却是不知何时已被撕扯得一片破烂,露出里面大片的麦色肌肤,肌肤上却是布满错落痕迹,除先前的伤口外,更有许多新的划痕,纵横错落,霎是惊人。

齐槿大吃一惊,忙急步过去扶住他,急道:“你……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痛?”便急急伸手过去检查他的伤处。

不料他的手却在半路被一只手掌死死抓住,齐槿一怔,下一刻,猛觉一股大力扑来,却是那男子突然朝他扑了过来。齐槿不防,当下被他压倒在地,又见男子满面汗水,双眼通红,眼神疯狂中却似透着迷茫,当下更是骇了一跳,急急推拒着身上的人,大叫道:“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他这一番用力推拒之下,那男子的眼神登时清明了些,虽仍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力道却是缓缓松了下来。齐槿趁机将他推开连忙起了身来,虽是心下微惧,却并未马上离开。只因他见男子这一番状况十分不寻常,便似被什么控制不能自主一般,因而心下倒反为他担心起来。

见男子仍自苦苦喘息,手掌更是紧紧抠入地面,便似要将几个指头插进去一般,指尖已是鲜血淋漓,齐槿看得不忍,不由走了过去,便要伸手去扶他。

却不料他的手尚未触到那男子身上,男子已是突然大吼出声:“别碰我!滚出去!”然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息。

齐槿见他面色十分痛苦,不由忧心道:“可是你……你好像很痛苦……”心中担忧不忍仍是胜过那些微的恐惧,再次靠近男子身边。

正要去查看他伤口之时,那男子突然伸手一带,齐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是被他摁在怀中,本自惊骇欲要挣扎,下一刻,却蓦觉唇上一痛,一样温软却又强硬的物事已自覆上自己的唇,辗转凌虐,更撬开他的嘴,狂暴地吸吮咬噬。齐槿哪经过这种猛烈,当下便骇得呆了,待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挣扎之时,那人却突然一把将他推了开去。

齐槿又是不防,当即被他推得跌倒在地,抬起头来,却见那男子红着一双眼睛喘着气对他道:“现在知道了罢?你要再不出去,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齐槿看他虽状若疯狂,却实在不像有心为之,倒像是被什么控制着失去了理智一般,因而男子虽面目凶狠,倒是并没把他吓住,他反是担心地问道:“你……你怎么了?很难过吗?”又见他腿上伤口包扎之处已然再次被染红,不由低呼一声:“啊,你的腿流血了……”虽是有心想去为他检查伤口,但毕竟还是被先前男子的疯狂之举慑住,微有犹豫,并未上前,只是担心地看过去。

男子紧紧地盯着他,忽然喘息着扬起了一抹古怪笑意,缓缓道:“你知道我身上中的是什么毒吗?是‘情思’,最恶毒的**药!你若不趁我现在还勉强控制得住赶快走开,等一下我压制不住药性,到时候你可想走也走不掉了。”

齐槿听他中了**毒,不由大震,又见他如此之状,当下便是确信无疑。虽然心下微惧,但他到底善良,且尚是一个清纯少年,对男女之事虽自书上有知,但到底未曾有历,并不是特别清楚,倒还想着怎生救眼前人才好,遂忧心问道:“那……你这毒要怎么解?我看你好像很痛苦……会不会很严重……”

男子不料将情况完全讲明又对他做出那等事实恐吓仍未将他吓走,眼前人倒是睁了一双小鹿般的清澈眸子为自己担心起来,那一时,不知为何,竟是心中一动,但身上欲火焚身,也知自己已控制不了多久,遂喘息着道:“解?除非你马上给我找个女人来……否则到时候……”

“女人?”齐槿一愣。他长在山寺,自小身边只有一名老仆和寺中长老,虽然后来又遇见了楚哥哥和弟弟小瑾,但他们都是男性,倒基本上可说是没见过女子,况就算这里有女子,又怎能找来为眼前人解这种毒?秀眉微蹙,不由为难道:“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男子见他竟然还没被吓住,竟还在为他担心,一时间也不知该怨这小子是太单纯还是太笨,又觉一股欲焰狂扑过来,几要将自己焚毁,知道自己就快要忍不住,面孔扭曲之时亦用力大吼出声:“滚!快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听到没有啊!我叫你快出去!”

见他如此狰狞之状,齐槿虽仍是担心,却是颇觉骇然了,忧心地看了已然是痛苦到极点的他一眼,倒果真听他的话走了出去。

走出洞外,眼见夜空中鹅毛般的雪片仍自纷扬,却是比日里下得更大了。齐槿怔怔地站在洞外,想到洞中之人,却是不由眉间微蹙。情不自禁地往洞中看了一眼,却是只见一片昏暗,那山洞不浅,虽齐槿已在里面燃起火堆,但因有几个转折,火光却是未透出来。

想了一想,齐槿在洞口抱膝坐了下来。本是大雪寒冬,又兼是在这夜间,虽是雪落无声,山间分外静谧,但那寒意却是透骨而来。齐槿不由缩起身子,抱紧双臂。因他早已向照顾他那老仆言道山洞救人之事,因而虽是天色已晚,倒也不怕那老仆因找不见自己而担心。只是想着洞中那人,想起他那般痛苦模样,却不知这毒能不能挨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槿只觉冻得手脚都几乎麻痹了,转头向洞里看去,并无半点声息,想了想,却是吃力地起身,又向洞中折了回去。

原以为那男子已然昏迷过去,却不料他进得洞来,一眼便见那男子仍自跪在地上,双手仍自抠着地面,坚硬粗糙的石质地面竟是生生给他抓出了几道深痕来,而那深痕上血色夺目,想也便知那人是怎样痛苦。而更让齐槿大惊的是,那人披头散发,面色赤红之外,嘴角竟是淌下一道触目鲜血,而原本完好的薄唇亦已被咬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齐槿惊得呆在当地,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该上前去。倒是那男子听得他进来,倏地抬起头来,充血的目光死死锁住他,便似饿极的猛兽见着猎物一般。齐槿见他目光可怖,不由便后退了一步,几欲想转身逃走了,正往后退着,却不料下一刻,那原本痛苦喘息的人蓦地起了身来。齐槿心下一惊,正要转身,却不防一股大力猛然袭上,竟是那人直直扑了过来!

齐槿不及退走,猛然被他压在身下,刚要惊呼,双唇便被一样凶猛物事堵住。齐槿惊骇地睁大眼,拼命地挣扎,但正在此时,却蓦见一道鲜血自身上野兽般的男人的眼角滑了下来,心下不由一呆。

而就在他这呆愣间,男子却已是一把撕开了他的白衣,顶开他的双腿,挺身直直向那未经人事的密处冲撞而入。

齐槿只觉下身一阵撕裂般的巨痛,当即痛呼出声。而他这一呼之下,只觉身上的身子一顿,那早已失去理智的男子却似微微恢复了一丝清明,拧紧眉头喘息着道:“你……放松一点……不然会受伤……”齐槿虽早已觉到一线温热自身下缓缓淌了出来,闻言仍是不由自主地按那人所说的努力放松身体,而与此同时,那人也已俯下身来,灼烫的唇舌辗转熨上他的脖颈胸口……

齐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只见火堆仍是烧着,却有几道光线将洞中映得光亮,正是自洞间石缝漏下的日光,显然天已是大亮了。

齐槿眨了眨眼睛,正要起身,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动。”当下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被一个人抱在怀中。

昨夜的记忆蓦然涌上,齐槿的脸当下一阵红一阵白。不过虽然被眼前的男子几算强暴般地对待,但一想到他也不过是被毒物所制,亦是受害者,齐槿倒也并无怨恨,况他远离俗世,虽然作为一个男子被另一个男子强行拥抱,但他倒也并不觉得有多大屈辱,只想到自己是在救人,心下便也大半释然,不过觉得身上酸痛有些难以忍受而已。

那男子将他抱在怀中,正十分细致地为他清理着身下污迹。齐槿**着身子被他抱在怀中,虽然大半个身子裹在他温热的怀里,且洞中有火堆燃着,倒也并不觉得寒冷,却觉得十分尴尬,又觉到那人的手指探到自己的私处,疼痛之下亦觉十分羞窘,当下便按住他的手,轻声道:“不要……”

只是他身子无力,男子一怔之下,不过绕过另一只手来反将他的手按住,这边仍自继续往里探去。齐槿紧咬双唇,倒也清楚他是在为自己清理,当下也不再阻止,只忍着十分的羞窘任他动作着,脸却早是红得透了,不由将脸悄然撇开。只是这一来,身下的感觉倒是越发鲜明了。

好不容易咬着唇待那人动作结束,齐槿青紫密布的身子早已布上了一层红晕。接下来,男子却是伸过一只手去捡起了扔在旁边的白衣,却见那白衣早被撕得破了,当下似觉有些愧疚,迟疑道:“你的衣裳……”

齐槿闻声抬眼,见状亦是一怔,随即想起自己总不能便这样不穿衣裳,因而那衣衫虽是被撕破许多,倒也还是穿了回来,自然亦是男子帮他穿上去的。

整理完毕过后,齐槿便要挣扎着自男子怀中起身,只是他微一动,便觉身子一阵酸痛。男子觉察到他的意图,却是将他扯回了怀中,低声问道:“很痛?”

齐槿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颈上,当下微微缩了缩脖子,轻轻点了点头。抱着他的人有一阵沉默,齐槿正微觉奇怪时,却忽听男子的声音低低道:“对不起……”

齐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语,他虽并不怨恨,但也不能就此对男子说“没关系”,当下也是沉默。却见男子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怒气,似是有些气闷地道:“我叫了你出去,你为什么又跑回来?”

齐槿当下愣住,不知这人为何适才还在道歉,一转眼间竟又质问起自己来,见那双幽深的凤目含着一丝怒气定定地盯着自己,当下不由讷讷道:“我……我只是担心你出事……所以回来看看……”

男子仍是盯着他,声音低沉地道:“我不是告诉你我中了**毒,你还傻瓜似的跑回来?”

齐槿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骂傻瓜,而且还是被自己所救的人骂,当下又是怔住,下一刻,却低垂了眸子,然后动了动身体,便要自男子怀中起来。

男子见他沉默不语,眼角处却似有一丝委屈闪过,当下亦似懊恼自己语重,有些不自然地道:“我……”“我”了半天仍是没有下语,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无措的愠怒,手中一使力,仍自把欲离的身子扯了回来。

齐槿低声道:“我要走了。”

“走?”男子先是一愣,继而却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然后却是松开了手,道:“嗯,你走罢。”

齐槿自他怀中吃力站起,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先吃昨日带来的东西罢,等一下我会再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男子蓦地抬眼看着他:“你还要回来?”

齐槿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便道:“我当然要回来。”

男子眼中全是诧异:“你……我对你做了这种事,你……不恨我?”

齐槿微微偏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你也是中了毒,我为什么要恨你?”

男子定定地看着他,便似看到一个十分古怪的人一般,俊逸的脸上表情复杂,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齐槿虽觉他这反应有点奇怪,但倒什么也没问,忍着身上的不适,仍是回到了寺中。还好回来时并未撞见什么人,于是躲到房间里将破衣换下,便自躺到**,因为实在疲累,不知不觉竟是睡去。

一觉醒来,却已是好几个时辰之后,想起山洞中那人,齐槿便起身准备了些食物,又再带了些草药,想了想,又将去年弟弟带来的一件白狐裘穿在身上,便往后山而去。

大雪仍旧簌簌而落,山路便更是难走,因为带着大堆东西,且前夜身子不适仍旧未消,在一个有些陡的坡处,齐槿一脚踩滑,竟是摔了一跤。本来地面覆雪倒也不至摔伤,但那处雪下偏是一块硬石,虽未见血,齐槿再爬起来时膝盖却是颇觉疼痛,望望前路,却仍是一瘸一拐吃力地往那目的之处走去。

那男子见他抱着一堆东西一瘸一拐走进来,当下诧异道:“你怎么了?”

齐槿低声道:“没什么。”然后便将所带的东西放到他身旁。

男子狐疑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拉住他道:“你坐下。”

齐槿愣了愣,且膝盖上亦着实疼痛,便依言坐到了他身边。男子看了他一眼,忽然伸过手来便来动他的裤子。齐槿吓了一大跳,忙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男子并不说话,只固执地将他的裤腿卷起来,见他膝盖上好大一块瘀青,不由皱眉道:“怎么弄的?”

齐槿低声道:“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男子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到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来,打开瓶塞,用手指挖出一块碧绿的药膏涂抹到他的瘀青处。齐槿只觉膝盖上一阵清凉,疼痛顿时减了许多,不由道:“这是药吗?”

男子似是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药!”手指在他伤处轻轻抚了抚,又问道:“还疼不疼?”

齐槿老实答道:“还有点疼,不过已经比刚才好多了。”顿了顿,又道:“原来你自己身上带着药啊?”见男子点头,不由喜道:“那么你的伤就可以很快好起来了罢?”

男子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洞中顿时一阵寂静。

齐槿怔怔地坐了一会儿,便自吃力地起了身来,低声道:“吃的和药草我都放在那边了。”吃力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将身上的白狐裘解下,递向男子道:“这个……你晚上盖着御寒罢。”

男子诧异地看着他,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你……晚上不来了吗?”不待齐槿回答,却是自己点头道:“嗯,你晚上别来了。不要来。”

齐槿不由奇道:“为什么?”

男子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嘴角。齐槿见他不愿说,当下亦不再问,看了他一眼,便自向洞外走去。刚走几步,却听身后男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记住我的话。”

齐槿虽心下微惑,仍是点了点头,吃力地回到山寺之中。不久天便慢慢黑了下来。齐槿朝屋外望望,雪已经停了,一轮冰月不知何时已然挂上天空,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四处皆是一片皓然。

不知为何,齐槿竟又想起了山洞中的那人,想起他奇怪的话。为什么让他晚上别去?还那么特地嘱咐?又想到前夜里他的恐怖之状,心下便渐渐有些不安起来,越到后来,不安便是越重,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再次离开山寺,往那山洞而去。

还好月色雪光相映,甚为明亮,倒不至看不见路。有些吃力地来到山洞外,齐槿先是在外站了一会儿,听了一下,并无什么声息,这才慢慢向里走去。

而一走进,他却是蓦地呆住。

只见那人躺在地上,长发散乱,双目尽赤,一道血红正自嘴角淌下,正是昨夜之状。齐槿当下一惊,不由便后退了一步,但细看去,见他虽是气息急促紊乱,却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下不由微惑,而微一思量间,却又立刻明白过来,他是点了自己的穴道!

齐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去,见男子这般惨状,眼中不由露出担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助他。忧心间,不由想起昨夜之事,脑中恍惚间生出一个念头,但随即便被紧随而来的记忆中的痛楚和惧意压了下去。

他这边皱眉苦思,竟未觉察到地上的男子已然将血红的目光射向他,也未发现那原本不能动弹的手指竟已开始微微地有了动静。

而待他发觉不对的时候,却已晚了,已是被状若疯狂的男子一把压在了身下,而后便是猝不及防的侵入和熟悉的痛楚……

次日醒来时,齐槿仍旧是在男子的怀抱中。见他醒来,男子劈头便向他吼道:“我叫你昨晚别来,你没听见么?”

齐槿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吼,当下呆住,眼里露出了些许茫然,好一会儿,才将他话的意思明白过来,当下轻轻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然后便静静垂下眼来。

男子见他如此反应,当下亦是一阵沉默,却是将裹在他身上的白狐裘又紧了些,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颈上的红痕,半晌,方低声道:“‘情思’不是一般的**药,一旦中了,便会在夜里发作,而且不只发作一次,而是一连九夜,而这九夜间,中者必须与人**,否则……”

齐槿听得愣住,又听他话语停住,不由怔怔问道:“否则怎样?”

男子苦笑道:“据说是会欲火焚身而亡。我倒是不太相信,因而昨晚点了自己穴道,倒想看看到底能不能熬过去……”

齐槿下意识便想问“结果呢”,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当下闭口不语。却听男子低沉的声音道:“不想这药性倒果真厉害,竟迫得我连重手法所点的穴道也冲开了,我想最后若不是你来了,此刻我必定已是血沸而亡……”

齐槿沉默,良久方低声问道:“所以你叫我昨晚别来?”

男子微微苦笑:“可是你还是来了。”

齐槿轻声道:“那……你怎么办呢?”

男子看他的眼神霎时变得有些古怪。齐槿怔怔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男子仍是定定看着他,诧异道:“我这么对你,你竟然……还为我担心?”

齐槿一愣,半晌方轻声道:“可是你说你会死。”

男子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忽然道:“那么,如果我说我不愿死,你……可愿救我?”

齐槿当下愣住,怔怔地看着男子幽黑的眼,良久,方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虽是如此,但当第三日再次在男子怀中醒来时,男子对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不知道,现在,我却知道了。”

齐槿一愣,随即便忆起昨夜自己竟又不由自主地到了山洞,而那人将自己压下的时候也并未挣扎……

男子为他清理完毕,想了想,又将怀中小瓶的伤药挖了些涂上他受伤的密处。齐槿只觉私处一凉,下意识便要推拒,男子却将他按住道:“这药膏有生肌化瘀之效,我想应该是可以用在这里的罢。”眼看齐槿又红了脸,却是低笑了一声:“你连自荐枕席这种事都做出来了,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害羞起来?”

齐槿当下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什、什么自荐枕席,我……我不过是想救你……”

男子一笑,将他衣裳整理好,将他紧紧圈在怀中,道:“宁愿拿自己来救么?”见齐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待齐槿再次呆住时含笑问道:“为什么?”

齐槿怔怔地看着他,显是不明白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为什么是为何意。

男子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长发,解释道:“为什么要救我?”

齐槿理所当然道:“为什么不救你?你受了伤,又中了毒,不救你你会死的。”

男子一愣,静静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忽然却是微俯下头,在齐槿唇上轻轻一吻。

齐槿一愣,随即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你……”

男子笑道:“我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有什么关系?”

齐槿摇头道:“那是不一样的,那是为了救你……”

男子又是一怔,然后却是微笑着再次低下头去,双唇轻柔地印上那微带凉意的唇瓣,低低道:“自然是一样的……今晚你早些来罢,我不想你再受伤……”

齐槿怔怔地看着他,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已来不及明白……

但到晚上的时候,他便明白了。

男子的手和唇舌在他身体上点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火焰,肌肤的摩擦中一阵又一阵火一般的热力袭上来,不谙情爱的少年难耐地扭动着身躯,却换来年轻幼嫩的身体更难以承受的刺激。原始的欲望潮水般漫上来,让青涩的少年羞窘中不免带了恐慌,雪白的身子难以忍受地颤抖着,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推拒身上的男子,只无措地任着他的动作为自己带来一股股陌生而不可抗拒的快感。唇舌交缠,身体厮磨,虽是觉察到他的手指逐个加入着探入了自己的私处,却已经无法去阻止,而当那手指退出去,另一样更坚硬更火热的东西慢慢推入进来时,竟也并没有记忆中的那般疼痛,而随着那律动的节奏愈来愈快,那陌生的快感浪潮亦越来越汹涌……

自此,夜夜如是——洞外天寒地冻白雪漫天,而洞里却是春色旖旎炽焰烈火……

男子身上的伤渐渐好起来。白日里齐槿过来,已能和他一起勉强走到洞外,将齐槿裹在怀中,看远山素裹,红日初晴。一个人到洞口等齐槿过来的时候还可捡起几颗石子,将偶尔路过的小动物打上一两只,本想将它们烤来吃,却常常是见到齐槿不忍的目光又将他们放掉,如果伤得重,还会在齐槿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将自己剩得不多的治伤灵药贡献出去为这些本是该做自己口中食的小东西疗伤……

到得伤势已好得差不多时,男子已能微微靠着齐槿来到初时齐槿见到他的那株梅树之下。齐槿对他道:“当时我就是在这里发现了你,你流了好多血。”

男子看着那洁白纯净的梅花,又转过头来看着身边梅花般的少年,含笑道:“嗯,我当时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你。”

齐槿怔怔地看着他,然后轻轻转过眼去。伸手接过一瓣飘下的残梅,那一点残香便凝在了他雪白的指尖。

然后轻轻道:“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男子看着他,“嗯”了一声。

齐槿道:“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你的毒也很快就可以解了。”

男子又“嗯”了一声。

一阵轻风过,指尖的残梅幽幽飘了开去。齐槿一怔,手指仍是静静定在原处,指尖却似起了一点凉意。

仍是轻得像雪花般的声音:“那么,你也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男子目色幽深地向他看去,却见怀中人低垂了眼眸,只看得见那漆黑如夜的长睫。

无声一叹,男子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颌,望进那双清澈的眼睛,柔声问道:“那么,你想我离开么?”

齐槿轻轻一颤,却躲不开面前的人幽黑的眼神,只听他更低柔的声音问道:“如果我离开,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齐槿蓦地僵住,怔怔望进那双幽邃的凤目,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男子微微皱眉:“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么?”

齐槿再次僵住,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我……”

男子朝他温柔一笑:“可是我喜欢你。”

齐槿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讷讷道:“我是男子,你也是……”

男子一扬眉:“那有什么关系?”深邃目色投向眼前人的眼睛,“如果我说我要娶你,你愿不愿意嫁我?”

齐槿这次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却见男子望着远山道:“你现在不愿意跟我走也没关系,你在这里好好想想,等我回去安顿妥当,你也该想好了,那时我再来接你,好不好?”

齐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惊道:“可是你……我……怎么可以……”虽然不在俗世,不缚于俗礼,但单纯的少年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说喜欢他,要带他走,要他嫁给他……

怔怔地望着他,怔怔问道:“为什么?”

男子却似知道他想问什么,将他更紧地搂在怀中,微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齐槿一愣:“所以你要报恩,所以你才……”

男子摇摇头道:“是报恩,也是喜欢,报恩要拿一辈子来报,喜欢自然也是拿一辈子来喜欢……”

齐槿怔怔地望着他,似是明白,又似是茫然。

当夜的缠绵似比往日更为激烈,男子固是狂野失控,连齐槿竟也在他花样手段之下呻吟力尽。狂潮疯涌间,男子却是一边狂野动作一边盯着齐槿的眼睛逼问:“你喜欢我吗?”齐槿本不欲答,奈何男子使出种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手段,硬生生逼得齐槿低泣着吐出破碎的声音:“我……我喜欢……喜欢你……”

而次日齐槿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下已然被清理过,衣裳也已整齐穿好,一切如前,却独不见了熟悉的人影。齐槿失神地转过目光,只见一侧洞壁之上几行龙飞凤舞的字迹正在洞中漏下的光亮中微微刺目:

“予君一年之期,一年之后,当踏雪来迎,望君莫负吾意。”

然而,一年之后的冬天,并未下雪,而那个立下约定的人,亦并未出现……

再一年的冬天,那人仍是未出现,而不知为什么,那株梅树竟然也没有开花……

第三年,未到冬日,齐渊已至。而那个冬日,终于又下雪了,他也再次见到了他,只不过,不是在梅树之下,却是在那红得似血的盖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