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竹马成行妖孽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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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之界上

昼夜之界(上)

29.昼夜之界(上)

凌乱的脚步声,纷至叠来,好像有无数人同时在问话,七言八语,脑中嗡乱一片。

谈峻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的专注过,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拉着救护车上的医生问:“他会死吗?”

他看到对方明亮瞳孔里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满是谈峻所不应该会拥有的表情:焦灼,忧虑,心痛……

等待回答的那两秒钟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的轮回,而医生摇了摇头:“不会,他的伤很重,但是没有致命伤。”

那就好!

谈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那就好,只要不会死就好,应该还来得及。

段明轩大清早上班的时候听到急症室的小姑娘们在八卦新闻,说是昨天夜里送来了一个超级英雄,以一敌十大杀四方,一身浴血染得缁衣重。而且最要人命的是,脸上的血水擦干净,露出来的那般眉目,漂亮清俊的让人不敢相信。

“最最漂亮的就是那张花瓣嘴,软软的翘翘的,像小孩子一样。”一个小护士神往的回忆着,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又有个护士暧昧的眨眼睛:“你们说,那个陪着的和他什么关系?”

“听说是老板啊?”

“你信啊!”

“其实我也不信。”

三个女人一台戏,段明轩数了数,在场起码有三台大戏,他听得头都大,准备换好了衣服先去查个房,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坐班医生,多多与病人交流总是没有错的。

眼睛可以移开,耳朵却关不掉,段明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那边叽叽咕咕。

“要说啊,那个男人也太不会说谎了,老板,真是笑死人了,那个手啊,捏得叫一个紧,就没松过。”

“真没松过?”

“反正我是没看到他动。”

“其实那男人长得也暴帅啊,那双眼睛花是花得来,有味道,看人的眼神真是受不了。”

“我还是喜欢陶锐,多清爽多惹人……”

段明轩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刚刚说什么?”

被他逼问的小护士期期艾艾的红了脸:“我说,我喜欢……”

“陶锐?”段明轩的眸色渐渐变深。

“啊……我看他的病历上是这么写的啊……”

“哪间房?告诉我哪间病房?”

重伤?以一敌十?大杀四方?一身浴血?缁衣沉重?

段明轩一手扶着额,刚刚听过的只言片字马上在他脑子里飞旋了起来,搅得他头痛欲裂,真是见鬼,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7楼,703房……”坐在桌边的小护士刚刚报出房间号,段明轩便像失了火似的冲了出去,在场数十个护士小姐面面相觑,从来没想到过一向沉静稳重的段医生也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

7楼前排的几间房全是贵宾套房,段明轩急得失礼,没敲门就开了进去,谈峻顿时不悦的从**抬起头来:“我没有叫过人。”

“我,我是他朋友。”段明轩的视线往下走,看到谈峻的手被覆在毯子下面,薄薄的毛毯勾出两只手相叠的轮廓。

“唔?”陶锐一直在昏睡,朦胧中听到人声响动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凝到段明轩的脸上,顿时吓得坐了起来,呐呐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哥!”

“哦。”段明轩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两只手在毛毯下面较劲,一个想甩脱,一个固执的想握牢。

“谈先生是吗?我是陶陶的朋友,有些事想跟他说。”段明轩走到床边,看到陶锐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谈峻本不肯让步,可是看着陶锐祁求的眼神倒也硬不下心来拒绝,眼珠子转一转,笑道:“也好,我也守了他一个晚上了,我先去隔壁睡一会,你走的时候叫我。”

“好的。”段明轩点了点头,神色沉静。

陶锐看着房门被关起,转头回来看段明轩,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那双眼睛里越是浓黑越是深沉,心里越发觉得虚,慢慢把头低下去。

段明轩叹口气,伸手抚摸他的头顶:“怎么伤成这样。”

“人多,还有,我让他们先麻翻了一下。”陶锐听到开口问的是这个,略微松了口气。

“让我看看。”段明轩也不等他回答就把毯子先撩了起来,伤得不致命,但看起来却非常的糁人,大块的淤青下面凝着血,段明轩看得眼睛生痛,一寸寸都抚了一遍,看到衣襟里隐隐的透出大片的红,他眸光一闪,挑起眉在陶锐脸上扫了一眼,伸手去解他病号服的衣扣。陶锐深吸了一口气,堆了满满的紧张在脸上,却犹豫不决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段明轩手势平稳,不一会儿已经解kai了全部的扣子,衣襟一分,露出下面漂亮的小麦色肌肤,平坦的小腹上凝着一大块深紫色的淤血,他小心的用指尖按了按,陶锐吃痛,嗞嗞的抽气。

“有点内出血!”段明轩帮他把扣子扣回去,从下往上,一颗一颗动作缓慢而均匀,手走到陶锐颈边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眯,偏过头去看陶锐锁骨上的伤,然后视线一寸寸爬到他的脸颊上。

陶锐无意识的转头,目光与他相碰,又马上慌得弹开了去。

“陶陶啊!”段明轩抚着他脸上那几道细细的血痕。

“唔?”陶锐被迫把视线调回来。

“我在想,改天我也这样伤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段……”陶锐一愣:“哥!”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以后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想想我。”段明轩的手一直停在陶锐的脸侧,掌心温热,暖着他冰凉的耳朵:“对了,谈峻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老板啊,你记得,我的客户。”陶锐笑道。

“哦,那1000万是怎么回事?”

“我,我问他借的。”

段明轩冷静的看着陶锐的眼睛,一言不发,陶锐撑着与他对视了几分钟,忽然就有点撑不下去,笑嘻嘻的转了一个话题:“怎么,你今天不用干活吗?你师父找不到你又要发飚了。”

“瞳孔膨胀,心跳加速,表面皮肤升温,眼神飘移。”段明轩完全答非所问。

“啊?什么意思?”陶锐顿时茫然。

“意思就是,你在说谎。”段明轩眼神伤痛:“陶陶,你从来不对我说谎。”

“我……”陶锐着急。

“跟我说实话。”段明轩掰过他的脸。

“他,他说他喜欢我!”陶锐脱口而出。

“哦!”段明轩若有所思。

陶锐小心翼翼的看他眼睛,不这算是说谎吧,他只是隐瞒了一部分,没有说明。

“哦。”段明轩点了点头:“那么,如果这样的话,陶陶,让我陪你一起还钱吧。”

陶锐蓦然间睁大了眼睛。

“怎么?”段明轩微笑起来:“那笔钱你总是要还的吧。”

“啊,当然!”陶锐如梦初醒。

“那好吧。”段明轩看看表:“快查房了,我下午再来看你。”

“哦。”陶锐只觉得他的思绪被人一路牵着走,一直都转不回神来,看到段明轩起身,便眼巴巴的抬起头来,段明轩从上而下,笔直的看进那双明澈的眼睛里面去,明眸像水一样的清澈而亮,圆圆的,像孩童的眼。

心热,情动。

段明轩弯腰下去抱着他,下巴扣到陶锐的头顶上。

“陶陶。”

“嗯?”

“无论如何,我总是和你一起的,别让我碰不到你。”

陶锐的头埋在他胸口,眼睛张大,过了好一会儿,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嗯!

30.昼夜之界(中)

段明轩走出病房的大门,不出意外的看到谈峻站在走廊里抽烟,淡淡的青色烟雾,淡淡的烟草香味,偏头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来笑,伸手把烟雾拨散。

“你不是去隔壁睡觉了吗?”段明轩道。

“我睡不着。”谈峻的嘴角含着笑,视线完全不加掩饰的留连在段明轩身后的那扇门上。

段明轩看着谈峻脸上青眼圈:“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不麻烦,喜欢就不会觉得麻烦。”

段明轩咬了咬嘴唇,却笑道:“那,我要下去工作了,下午再来看他,这期间我们家陶陶就托你照顾了。”

“都说了不用客气了,我当然会照顾好他。”

谈峻从他身前绕过去开门,陶锐听到门响,看到一个人迎面走来,一个人背向离开。

“他是谁啊?”谈峻关上门,割断陶锐的视线。

“啊,我邻居的大哥,从小就认识的,跟亲的一样。”陶锐看着他坐回自己床边,有些固执的拉开毯子找到自己的手,把五指张开理顺,交扣到一起,方才满意的笑一笑。

陶锐有点尴尬,他仍然不习惯与谈峻如此亲昵,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去睡一下吧,我没事了,这就这么点小伤。”

“x光出来说你有骨裂。”谈峻的声音很缠绵,脉脉含情。

“真没什么。”陶锐有点窘迫。

这神情似曾相识,让谈峻满心满意的柔情都泛上来,牢牢握紧了他的手,探身过去,四唇相接,温柔的碰在一起,陶锐直觉反射的想往后躲,谈峻的另一只手已经扶上去封住了他的退路。

温暖而柔嫩的嘴唇,很难想像一个拳头这么硬,xing子这么嚣张的家伙会有这样柔软的触感,谈峻耐心的厮摩着他的唇角,一遍一遍的描,轻轻吮吸,终于等到机会把舌尖探进去,带着火辣辣的气息滑过每一分甜腻的温润。陶锐只被动的跟着谈峻的挑逗走,不一会,已经心慌气短,忍不住手上用力去挣扎。

“怎么了?”谈峻贴在他唇边,吞咽他呼出的气息。

陶锐咳了两声,偏开头:“烟味好重。”

谈峻顿时失笑:“没抽过烟吗?”

“抽过,抽不来。”陶锐红了脸,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在害着羞。

“哦,”谈峻忽然回想起段明轩口袋里烟盒的硬角:“你那个朋友,他也不抽烟吗?”

“你是说明轩啊?他抽得才厉害呢,赶论文的时候像失了火一样,不过他不在我面前抽……”陶锐一边说,忽然发现谈峻已经脱了鞋子躺到了自己身边,顿时目瞪口呆:“你?”

“我困了!”谈峻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毯子在自己身上搭了一个角。

“可是?”

“反正床这么大你让我睡一条边也没关系吧?”谈峻仰起头,可怜巴巴似的眨着眼。

“但是,外面不就有……床。”

谈峻显然是拒绝再听,牢牢的闭上眼睛侧身躺好,听到陶锐还在啰嗦,便伸手拉着他平躺下去,陶锐有些无奈,毕竟身上还在痛,脑子里昏沉沉的,也就索xing闭上了眼。

谈峻更靠近了些,贴在他耳边悄声的说话,声音便有点含含糊糊的:“你那个邻居叫什么名字?”

“唔?段明轩?怎么了?”

“哦,是嘛?”谈峻低低的笑:“我还以为他叫王富贵呢。”

陶锐蓦然一惊,瞪大了眼睛想要转过身去,却被谈峻按住了。

“你,你知道?”

“我有什么事不知道。”

陶锐吞了一口唾沫:“那你……”

“我喜欢你,明白吗?所以无论你过去怎么对我,我都不介意。”

“呃……”

“而且你这一次,为了我……其实,我们的合约里有一个bug,我也是在那时候才想起来的,如果我意外死亡的话,你就什么责任都不用负了。”

“这是两回事。”陶锐慢慢把身体转过去,两个人额头几乎抵到一起,这姿势实在是有些太近了,陶锐又往后移开了一些:“你是我的客户,保护你是应该的。”

谈峻一眨不眨直直盯着陶锐的眼睛,问道:“就只因为这个吗?无论我是谁,你都会这样拼了命的来保护我吗?”

“是的。”陶锐断然的答道。

“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谈峻闭上眼睛,贴上去咬噬陶锐的唇,字字句句都抵在舌尖,搅得气息紊乱。

陶锐气喘吁吁挣脱出来,淡粉的唇色又深了一分,他舔了舔下唇,冷静的问道:“你想听什么?我可以说给你听。”

谈峻一时间愣住,过了一会儿方才自嘲的笑起来,抬手蒙住陶锐的眼睛:“睡吧,再睡一会,以后再说。”

段明轩上了一天的班,完全正常,没有出任何差错,唯一的改变可能就是表情严肃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少了一些,可是这完全不算什么,医生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扑克脸才对。于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彻底的被抽离了,每一脚都踩在云端上,因为有太多的想法,以至于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办呢?

应该要怎么办,可以怎么办,想怎么办。

当然,这三个问题的答案是不一样的,可是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他想要做应该的事,做正确的决定,有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可是大脑被愤怒所占满。

那就是引诱陶锐的那个人吗?把他收藏了多少年的宝贝偷走随意的改变了形状。

是他教会了他那些事?

过去,以前,陶锐清醒着或者不清醒的时候他们都做过什么?

段明轩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他的手心里。

他凭什么那样放肆无忌说出那两个字?凭什么?

那个两字,在他段明轩的心里底里已经被深埋了十年甚至更久更长远的时光。

他凭什么可以如此轻轻松松的就说出来?在陶锐的面前说出来,还想要求回应。

凭什么?

你这是在嫉妒。

段明轩对着自己说。

是的,就是在嫉妒,嫉妒某个嚣张肆意的家伙,嫉妒他的大胆和妄为,嫉妒他居然有胆量去面对可能的失败。

随随便便的说上一句完全没有经过考验的话,就这么拉着别人陷入水火。

段明轩看着自己手捧的马克杯,微微颤抖的手让杯中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无论如何,他为陶锐设想过的人生里,没有一个名叫谈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