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荷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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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6

雪荷姬? 难(6)

“你脸色不太好。”隔日,藏殷在养心殿有些担忧地说。“是不是该让莲太医瞧瞧?”

藏豫捏着眉心,摇摇头:“不用。这两天没睡好。”

“平时看你挺结实的,怎么如此弱不经风?”

藏豫瞪了他一眼,疲惫地说:“只是有些担心。公孙砚的事,加上紫宸还是没有好转,清彦的情况也越来越差……”

“他怎么了?”藏殷不经意地抬眼。

藏豫一怔。藏殷平时对清彦不闻不问,今天怎么关心起来了?他心里疑问着,却没有表露出来。“莲太医说他就快要看不见了。”

“他不是本来就看不见么?”

“现在还能看到光。以前还能看到更多的,但他的视力一直在下降。”藏豫埋首掌内,深叹。

“那样和完全瞎了有区别么?”藏殷漠不关心地问。

“若你从小就被告知是个与众不同的残废,这点微不足道的光就有区别了。”藏豫有些锐利地回答,对于藏殷讥讽的口吻颇为烦感。

藏殷听他已动气,便不再与他争辩,自顾自地低头品茶。一阵尴尬的沉默穿梭在两兄弟间,直到藏豫轻叹,沉声道:“这点仅剩的光明对那孩子来说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样。完全失明于他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公孙砚的事交给我处理吧。你专心忙你的去。”藏殷突然说。

藏豫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那本来就是我该忙得事。你放心,我还没无用到这点程度的压力都承受不起。”他起身走向房门。“公孙砚我会近期处理好的。”

“豫,”在他快走出养心殿时,藏殷幽幽开口。“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藏豫一顿。从小相依为命的兄弟,他的担忧藏豫又岂会不知?他回头,对兄长安抚地一笑:“除了这个,其他的你无需担心。”

话落,推开养心殿的门,大步离开。他没有回头,所以他没看到藏殷脸上落寞的神情。

坐在驶往王府的马车里,藏豫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过往云烟。景还是以往的景,心境却已全然不同。从不知,心里不再空旷会使人变得如此脆弱……

即使是守战边疆时,也不曾如此心事重重。那时唯一在乎的兄长是个绝对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所以心里毫无牵挂,可一心战敌。虽然回宫后有了清彦,但对他只是一种出于怜爱的心疼,内心,其实还是空的。直至遇到紫宸,对他,是揪心的眷恋和令人心醉的痴狂。原来当一个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会是这样如挂铅坠的感觉。

窗外闪过一座不起眼的酒楼。藏豫从软踏上坐直,吩咐:“停驾。”

子墨上前跟马夫说了声,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在这候着。”藏豫丢下一句,便跳下马车。

子墨望着走远的主子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一座酒楼,再抬眼看向挂在酒楼上的牌匾—[界之界]。这是一家及其不引人注意的酒楼。设计平凡,毫无特色。子墨数次路过这里,每次都是静悄悄的,看不出生意有多红火。所以他比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座如此冷清的酒楼能从藏豫八年前开始光顾此地到如今一直默默地生存。更令他费解的是,他自七岁追随藏豫左右,将近二十年与他几乎形影不离,可去[界之界]藏豫却从不让子墨跟着。

他从没踏进过这座奇怪的酒楼。[界之界]有着严格的会员制度,藏豫第一次来到这个酒楼时子墨便被挡在门外。身为藏豫的贴身侍卫,子墨不赞成藏豫孤身进入如酒楼般人蛇混杂的地方,可十几年来,藏豫次次都安然无恙地返回,纵而子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暮色逐降,将凝雨轩的内室笼罩在一片暗淡的晚霞中。紫宸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但他觉得这时候藏豫该回来了。可他没回来,这是不是代表,藏豫对他已经厌烦?思至此,他觉得心里的那股恐惧无限彭长,让他烦燥不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只觉得地心里憋得难受。紫宸摸索着从锦榻上下来,伸着手缓慢地、漫无目的地先前走。两、三步之后,他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他。紫宸避开她,继续独囧囧索。

伊竹被他甩开,无措地站在一旁。紫宸大病初愈,再加上听不见,步伐不稳,摇摇欲坠,看得伊竹心惊肉跳。她没办法,再次上前扶住紫宸的手臂。

“别扶我!”紫宸大斥,用力甩开,却被自己的力量反摔得倒退,正好被身后的箱子绊倒。他来不及叫,本能地闷哼一声。

“公子!”伊竹大叫,即使紫宸根本听不到。

背上传来阵阵钝痛。紫宸盲目地摸索着,似乎搞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竹跑上前,连拉带扯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不料紫宸突然一僵,再次推开伊竹。

“不用扶我!我能走!”

伊竹见状,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紫宸在屋里乱撞,一会儿碰到圆桌,一会儿碰到置物架,就像刚刚入府时完全不熟悉屋里的格局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一声低沉的吼声自门口传来。伊竹把目光从跌撞的紫宸身上移开,发现藏豫已

在不知何时进了屋。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伊竹还没来得及说完,藏豫已经大步走向紫宸,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将屋里的一片狼藉收入眼底,藏豫禁不住地提高嗓音:“他看不见,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乱跑?”

“奴婢该死!”伊竹扑通一声跪下。“公子刚才不知为何下床,奴婢要上前搀扶,两次都被公子甩开。第二次公子因为用力过大,反摔在地。奴婢怕公子再伤着自己,所以不敢再试。”

失聪已有十几日,紫宸虽然对周遭十分茫然,但藏豫的触碰他马上就能分辨出来,所以此刻并不惊慌,反而一反平常的温顺,在藏豫怀里不停地挣扎。

“紫宸!”藏豫有些压抑地低喊,但随后便想起,他根本听不见。他没办法,只好用蛮力将紫宸禁锢在怀里,以防他再伤着自己,一边对伊竹吩咐:“出去!”

藏豫拉过紫宸的手,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紫宸倔强地攥起手。他的那点力气对藏豫来说其实微不足道,可想到他身体虚弱,苍白的手指纤细而嬴弱胜雪,藏豫又狠不下心用力,只好作罢。

“放开我!”紫宸愤怒地大喊,却感到圈着自己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弛。“你放开我!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你就欺负我!我是个耳聋眼瞎的废人,所以就要任你摆布了,是吗?”

藏豫本能地向开口否认,可一想,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索xing一言不发,沉着脸抱紧他。

感到挣不出藏豫的怀抱,紫宸转过身,一拳一拳地打在藏豫胸上发泄:“我知道我好不了了!为什么骗我?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做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废人!我不要这样啊!王爷!”他歇斯底里地在藏豫胸上捶打,抽泣不止。“我每天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发呆。时间过了一炷香还是一个时辰我根本分不清!这样还算活着吗?我不要这样活着、我不要这样活着啊!”

紫宸不停地哭泣,哭累了,就靠进藏豫怀里,额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手还有一下没一下打着他的左肩。“我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怎么办,王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