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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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萧图默然回想了一会儿,道:“是么,还有这回事。”

赵珋擦了擦脸上的药汁,吸口气,恢复了自称:“朕累了。你下去吧。

萧图掸掸袍子,道:“以人易物,何况还是朝廷命官,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你想都别想。”走到门口,停了一停,转过头道,“你当你还六岁么?龙体是你自己的,太医既开了药,就给我好好地喝。”

秦攸乖乖将药喝干净了,皱了皱鼻子。

“苦么。”

秦攸忙道:“不,不苦。”

阮雪臣这几日早出晚归,显然是避着他;就是偶尔碰上,也不说几个字;就是开口说了几个字,也不正眼瞧他。秦攸初尝甜头,当面虽然不敢放肆,私心里却恨不得夜夜抱着他睡。如今遭了这般冷落,再想到阮雪臣要赶他回乡成亲的话,不免又是难过又是害怕。半夜睡不着时,就溜出府去找茬,倒把方圆五里的小蟊贼吓了个干干净净。

不料今日阮雪臣居然主动来他屋里,而且没带着什么闺秀的肖像,只捧了一碗汤药让他喝。

他喜出望外,问也不问,端起来就喝,喝完便定定地望着阮雪臣的脸。

雪臣低头收碗,道:“擦擦嘴。”

秦攸抬手抹了抹,问:“什么药?”

阮雪臣顿了一会儿,才道:“防消渴症的。”

秦攸困惑道:“我没有这病。”

阮雪臣的声音忽然带了两分怒气:“所以才要防。”

秦攸愣道:“雪臣哥哥?”

雪臣自觉失态,匆匆道:“睡前把那篇《论中立不倚》作了。”

这在往日是苦差,然而阮雪臣已经多日对他的功课不管不问,秦攸听了这个,倒欢喜起来,几乎把这句话当成是应允他继续住着。

他咬着笔杆苦坐到下午,终于诌出一篇来,刚刚誊清,恰好庆儿进来送点心。

秦攸瞅了他一眼,忽然念头一转,道:“庆儿,大人他这两日上医馆了么?”

庆儿茫然摇头道:“不知道。”秦攸皱着眉倒回椅背上。

“大人不怎么上医馆。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大人自己开方子。哦,大人今天也在喝自己开的药呢。”

“嗯?”

“秦少爷不是也喝了吗。您和大人的是一样的。”

秦攸越发疑惑起来,想了想,屈指把庆儿勾到跟前,道:“是你买的药材?”

庆儿立刻觉得被侮辱了:“当然不是,庆儿我只做屋里的活。”

“那这样,你把大人书房里写剩的字纸都拣来给我。”

“啊?”

阮雪臣望着眼前满头的小辫子,头疼道:“庆儿给殿下上茶。”

“诶,不用,我给阮大人带了好酒来。”

“殿下,我们一般不饮空心酒。”

“这个,是留我吃饭的意思吗?”

“……”

“哈,你们说话就是太绕弯子,其实直说便好。别太铺张了,便饭,便饭。”

“咳,庆儿,去叫厨房准备小宴。”

耶律赤节一派喜气洋洋,阮雪臣正襟危坐道:“不知殿下除了请下官喝酒,还有何事么?”

“还是先喝酒,喝了再说。”

雪臣挑眉道:“殿下,下官习惯饭前将事理完,饭后便不问公务了。”

“这个,好罢,去年一会之后,我便仰慕大人风采,一直想请大人来我大辽,助我师法贵国的礼乐。”

“此事恐怕不能够。谢过殿下盛情。”

“嘿嘿,大人身不由已,我自然明白,所以已替大人向你们官人……呃,官家?求了两道密旨。”

阮雪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耶律从腰带里取出两个黑犀角小黄帛卷,抖给阮雪臣看:“这一个,秘密准了大人以前递的辞呈;这一个,秘密封大人为和谈使,到我大辽和亲。”

阮雪臣张口结舌:“殿下!”

耶律拍着自己的嘴,道:“不是不是,是和谈,和谈。嘿嘿,我的汉话不灵光。”

“荒唐!这也可以秘密着来?你怎么不……”阮雪臣咬牙硬将“问过端州王”几个字咽下去,气得抖着手捧起黄帛卷,细细验看那落款,确实就是他熟悉无比的朱砂大印。

雪臣将密旨拍在桌上,冷冷道:“这任命未经中书省商议,形同废纸。”

耶律笑道:“那便烧掉后一封,前一封总没毛病吧?大人已是庶民,就作为我私人的贵客好了。放心,一切礼遇不变。”

“此事再议。殿下,下官今晚要进宫面圣。”

“呃,他今晚不是去离宫避暑了么?”

“五月就避暑?”

耶律无辜道:“我也奇怪。不过,他说从明日起,为了先太后忌辰,辍朝三日,大人不知道?”

阮雪臣颓然道:“……下官记起了。”

“哦,咱们的行程已定,烦请大人叫小厮尽快收拾东西,饭后便要动身了。”

“今晚?”

“不错。”

阮雪臣瞪眼看了他一会儿,却是毫无办法。赵珋若是成心躲着自己,即便进宫也是见不到的。萧图,萧图必定有办法,然而……

雪臣忽然抬眼道:“也好。只是我还要向暂住府中的故人之子辞行。他不知何时才归。”

“这个,我看他若是饭后还回不来,大人留封书信就可以了。日后请他来我们大辽的上京作客,一样能见到大人嘛。”

“那下官也不能孤身前往。”

“这是自然。呃,不过带一个人也就够了。对了,您那位弟弟可不行。”

“下官是独子,没有弟弟。”

“咦?……那就那个叫庆儿的小东西吧,对了,他不懂得中原武学吧?”

“他是伺候文墨起居的书童,怎么会懂。”

“好,好,好得很,就他了。”

那脸膛红嫩的药铺老掌柜只念了两行,便笑眯了眼睛,细细看完,脸上的笑愈发厉害,放下纸,笑嘻嘻地打量着秦攸,道:“少侠想问什么?”

秦攸给他笑得发毛,狐疑道:“您看这个方子,是治什么的?”

“这上头啊,皆是寒凉峻急的药味,专司攻伐阳气。”

“您说浅显点儿?”

“就是让人清心寡欲,少思**。”

“……”

一个脚夫打扮的人蹭过秦攸身后,匆匆出了铺子。

老掌柜抽了抽鼻子,转头看去,只看见那人不起眼的衣角在门口一闪。他眯着眼,头也不回地问伙计:“出去的那人买的什么?”

“师父,那人要的是曼陀罗果子。”

“要多少?”

“哈,三十枚。不过他身上一股腥膻气,右手上都是刀柄磨出的茧子,只怕是辽人扮的。徒儿担心他拿去害人,就和他说卖完了。”

老掌柜点了点头,继续道:“少侠还有什么想问的?”

“……哦哦。那么,这不是治消渴症的药方?”

老掌柜笑了一声:“这个啊,若说一点关系没有,倒也不是。青春年少之人——比如少侠这样——如果纵欲过度,底子再不好的,便比常人更易得消渴症。”

他见秦攸表情怪异,补道,“不过么,我看少侠倒不是那般人。怎么,是令尊令堂还是令师给少侠开的方子?呵呵,管教得未免太严。”压低声音,笑道,“其实,不喝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要睡了,明天再来搬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