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乐越、昭沅、琳箐都目瞪口呆。
乐越道:“咳,这应该还算是个教化世人的故事……但是……”
昭沅抬爪挠挠头,它不敢再乱说话了,但是……为什么,它觉得,杜如渊的爹好可怜,他被玩弄了。呃,玩弄这个词用在凡人的雄性身上是不是不太恰当?
琳箐脱口道:“这叫个鬼的点化呀,这叫耍人这叫骗婚好吧!”她立刻又向杜如渊道,“对不起哈,我没有对谁不尊敬的意思,我只是针对故事而已。”
乐越感慨道:“曾经,我还幻想过,有个温柔、美丽的仙女爱上我,现在看来,仙女真不是好娶的。”他也向杜如渊道,“我也只是对这个故事发点感叹。”
杜如渊没说什么,反而是琳箐接上了他的话:“仙族的女孩子并非都是这样的,她是特例。像我就……”
乐越注视着她,琳箐忽然有点慌乱地结巴起来:“像我就、就不会做这种事!”
乐越嗯了一声,在心里道,你彪悍在另外的地方。
昭沅小声道:“泽覃表姐也不会。”
琳箐眨眨眼看它:“泽覃表姐是谁?”
昭沅脸有点热,期期艾艾地低下头。乐越摸着下巴奸笑瞧它,原来傻龙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它的表姐。
琳箐戳戳它:“不要像个小媳妇一样吞吞吐吐的,说嘛说嘛,这位泽覃表姐是不是你喜欢的雌龙啊?喔,四海龙王是你的表舅公,那么这位表姐是不是龙王家的龙公主?眼光不错嘛!”
昭沅的脸越来越热,像火烧一样,结结巴巴辩解:“不,不是的……”
乐越仗义地及时出手,替它挡下琳箐:“算了,不要跑题,总之,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都有一两个这种……”毕竟是杜如渊的生母,不能多说什么,乐越把这种后面的词省略掉,“这种存在。”
琳箐笑盈盈地去看乐越,连声赞同,不再追问昭沅了。它感激地望着乐越,用前爪抓住他的袖角。
帐篷的角落里突然阴森森地冒出一个声音:“说的很是。”众人一起看去,只见应泽不知什么时候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端坐在地铺上,浑身散发着料峭的寒意,“人也罢,仙也罢,总有一两个为了自己向上爬便不知羞耻地欺骗他人的家伙,实在可恶至极!”他的头顶聚起一朵黑云,喀拉打了一道雪亮的小闪电,“欺骗感情者,罪不可恕!”
众人都巴巴地看着他,静候下文,以为会接着再听一段感情八卦。没想到应泽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再躺回被中,接着睡了。
琳箐嘀咕:“什么嘛,每次一点真相都不说,空发牢骚。”
乐越再次将话题正回去:“杜兄,你说的故事还没有完,仙娥化鹤飞走之后,郡王怎么样了?”
杜如渊继续道,仙鹤飞走之后,郡王大病数日,他在病中下令,谁也不能靠近那间屋子。王府中的人都很奇怪,王妃生产之后,她的房门一直被紧锁,婢女们只敢把饭菜放在门前,过几个时辰再将根本无人动过的饭菜收走。王府中的下人都在传说王妃难产死了,连外面也谣言纷纷,十天后,下人们忽然听到王妃的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他们立刻前去禀报郡王。
郡王强撑病体挣扎着进了王妃的房间,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约半个时辰之后,郡王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他对下人们说,王妃已经死了。王妃下葬时,由郡王独自把遗体放入棺木,立刻命人钉棺。直到如今,关于王妃依然有种种谣传,有人说王妃离奇暴毙,有人说王妃生的孩子不是郡王的,所以郡王杀妻。
从那之后,郡王开始痛恨鬼神之说,他说鬼神都是杜撰哄骗世人之物,他坚持认为神仙、玄法都不存在。
帐篷中再次寂静良久。昭沅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杜如渊用好像讲故事一样的口气述说这段往事,其实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乐越道:“杜兄,我有件事想问你,这个故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杜如渊对这段旧事知之甚详,必定是有人告诉他,定南王强迫自己相信那都是不存在的一场梦,他一定不是告诉杜如渊这件事情的人,那么会是谁呢?
杜如渊道:“告诉我的人正是我的生母。只有最后一段,是我从王府的下人闲谈中听来的。”
乐越再次有点被震惊住。
杜如渊道:“每年八月十五,我的生母都会回来看我一次,她自己告诉了这段往事,她问我,能不能体谅她。”他再笑了笑,“所以,你们也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能看见一般凡人看不见的东西了吧。”
乐越点头,杜如渊这样,其实算是半人半仙,或是半仙半人?“那么你现在的娘……”
杜如渊道:“我现在的娘是太傅之女,本就从小和我爹定了亲事。”
后来定南王娶了荷仙,把这件定下的亲事抛到一边。太傅家也没说什么,定南王杀妻谣言传出后,没有人敢做他的续弦,没想到还是这位一直没嫁的太傅千金成了他的第二任王妃。
琳箐道:“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和一般凡人不大一样。书呆子,其实你也蛮强的,居然自己从蛋里出来了,幸亏你生在冬天耶,要是夏天,可能没等你爬出壳,蛋就臭掉了。”
杜如渊摇头晃脑道:“这就叫天赋异禀。我小时候也是因为无意间看到了龟兄,才知道自己和常人不同。”
小时候,他经常遭人指指戳戳,说他并不是王妃亲生的。有一天,他看见鱼池边站了一个人,遥遥地看着自己,便问旁边的仆人那人是谁,仆人却大惊失色地说,鱼池边并没有人。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郡王,郡王请出一根大棍子打了他一顿,说他如果再敢装神弄鬼就打断他的腿。他被打得出气多入气少,幸亏娘拦住了爹的大棍,把他送回房中。
伤好不多久,他又发现一只乌龟趴在鱼池边,好像在晒太阳。他年幼淘气,跑去抓龟,乌龟很老实,任凭他抓住,他把乌龟翻过来翻过去玩了半天,最后端了一只空盆,装满水,把乌龟放进去,带回自己房中养。
下人却问他,小世子你为什么要把一盆水放在自己的房里?他发现,别人看不见盆里的乌龟。
他很害怕,乌龟从盆里爬出来,突然开口说出人话,让他不要怕。结果更把他吓得直哭,泪眼模糊中,他看见乌龟变成了一个人,走到他面前,摸着他的头,替他擦干眼泪,竟然就是他曾在水池边看到的人。
乐越越来越佩服杜如渊了,他的这段童年往事简直是个鬼故事,杜如渊小时候挺强的,居然没被吓傻了。
琳箐指着被窝里的商景道:“哎呀,亏你还是辈分很老的龟族大长老,居然用这种现身的方法吓小孩子。还成天说别人肤浅。”
杜如渊道:“之前我生母每年来看我一次,我每次说起这件事就会被我爹打一顿,后来才知道别人都看不见她,所以早已习惯这种事了。”商景趴在他的手边睡,杜如渊接着道,“后来,龟兄就一直陪着我,我懂的不少东西,都是他教的,龟兄于我算是半师半友。”
昭沅景仰地望着商景,越发觉得自己很不够格。琳箐可以保护乐越,商景教过杜如渊很多东西,而他,帮不了乐越不说,反而要乐越时时教导帮助它。
它低头叹了口气。
杜如渊又道:“我之所以今天说这段旧事,也是告诉乐越师兄,我爹看起来厌恶鬼神之说,古板不化都有缘故,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明白,只是不愿承认。因此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方法,让他相信你是和氏后人,他就会帮忙。”
乐越思索,定南王的过去实在太惨痛,如果为了拉他帮忙就挖开这个大伤疤,有点不人道,于是他道:“到时候再说。眼下先把太子和迎春花的事情摆平了。”
太子事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实在激不起众人的热情。
琳箐打了个呵欠:“要不是想看看洛凌之到底隐瞒了什么没说,我根本就懒得过来。”
乐越道:“说不定能看到太子跳大神的现场,很难得嘛。”
一般做什么祭典仪式,都要在地上画个阵,摆上长桌,插香烛,烧黄纸,披头散发按照步法挥舞桃木剑,乐越把太子代入这个场景想象了一下,觉得很值得期待。
天色已晚,几个人各归各位,倒头睡了。乐越快沉入梦乡时,感到身边的昭沅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不会一直这么差。”乐越含糊地唔了一声,继续睡了。
昭沅趴在枕边,将脸埋进被角,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快点变成强大的护脉神。
帐外夜色深重,明月高悬,照着此处,也照着彼方。
云踪山脚下,太子的大帐已经驻扎,只待明日午时,布阵做法。
看守大帐的亲兵们走来走去巡视,一顶小帐篷中,几个清玄派弟子将一只铁笼团团守住。
铁笼里蜷缩着一只小小的虎崽,它已经知道了明天等着它的结果,它的妖筋已经被凤桐打断,再使不了法术,变不成庞大的模样。它忧伤地趴着,偶尔舔舔伤口还未痊愈的右前爪。
夜已近三更,加之连日赶路奔波,清玄派中年纪较小的弟子已经有些困倦。
一个小弟子偷偷打了个呵欠,向他身边的师兄道:“假如明日的事情成功,师父是不是真的就能做国师?”
那位师兄瞪他一眼:“小声点说话,别被外面的亲兵听见。他们都是王府的人,说不定会去报告那个凤桐。”
小弟子缩缩脖子:“可我觉得,太子对凤桐十分倚重,而且那人很厉害。据说他一个人,就放火烧了整个青山派,这只噬骨兽也是他降伏的。”
师兄哼道:“再厉害,厉害得过师父?凤桐是安顺王爷的幕僚,太子自然会看在亲爹的面子上尊重他,可他是师父的徒弟,青山派的宝物,以及明天的这件事,都是师父教给他的。依我看,那凤桐根本无法和师父比。”
其余的弟子们都连连称是,又有一个弟子道:“那天,大师兄和太子说完话就辞行回去,连招呼都没和我们打,应该是赶着回去向师父报告或商量对策吧。不知道明天师父和大师兄会不会赶过来。”
迎春花缩在笼中,这些人说的话它都听不懂,它知道自己明天会死掉,他们要杀了它,把它的血抹在一个坛子上。
迎春花很害怕,它非常非常想念主人。
噬骨兽的幼仔出生后不久就会被母亲丢掉,任它们自生自灭。它们是妖兽,长相丑陋,凡人都害怕它们。但是它们有一种天生的自保方法,会变化成别的长相可爱的年幼灵兽模样,让其他的母兽喂养自己。
迎春花在初春的某天被丢弃在一个山坡上,它被雨水淋了一天一夜,奄奄一息,到了早上,雨渐渐停了,有一只母虎带着自己的虎崽到附近觅食,迎春花看见虎崽们在母虎身边扑来扑去,惬意地滚动玩耍,它把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虎崽,想让母虎收养自己。可惜它已经爬不动了,母虎没注意它,带着虎崽们走了。
迎春花很绝望,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它头顶上说:“师兄师兄,这里有只幼虎,好像有灵气,是灵兽。”跟着它被一双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灿烂的阳光下,它第一看到主人的笑脸。
主人说:“我从迎春花丛边捡到你,就叫你迎春花吧。”
主人给它洗澡梳毛,喂它好吃的东西,抱着它睡觉。
主人说:“你要变成最厉害的灵兽,给我长脸!”
所以它要保护主人,谁敢欺负主人它就咬谁。
迎春花要和主人永远在一起。
主人……
迎春花闭着眼,眼角渗出的水珠滴到它的前爪上,浸得伤口丝丝的疼。
小弟子指了指笼子:“师兄,它在哭。”
师兄哼道:“大师兄可差点被它咬死。哭得再可怜也是只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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