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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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男人也会哭

    从兵士口中听说哭泣的是阎真,潘惟清和潘惟吉兄弟同时把视线转向了杨荣。、q в5 .

    俩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看你如何羞辱”他的意味。

    虽然有些醉意,可杨荣的脑子并没有完全糊涂,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对兄弟俩说道:“可能是那丫头想到熟识的人都死了,悲从心来,才会深夜哭泣吧我且去劝劝她”

    “快去吧”潘惟清叹了一声,朝杨荣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道:“女人家,终究是要柔弱些,好生哄着,若是她真的想哭,就让她哭出声来,这样憋着,会憋坏了身子”

    “嗯”杨荣点了点头,一手提着酒坛,一步三摇的朝阎真睡着的地方去了。

    躺在铺盖上的阎真,脸上挂满了泪痕,她睁着婆娑的泪眼,望着满天的星斗,默默的流着眼泪,只是不时的会发出一两声轻轻的抽泣。

    寂静的夜晚,虽是轻声的抽泣,却也能让人听的异常清晰。

    “你好些没有”到了阎真跟前,杨荣盘腿坐下,手里提着酒坛,仰起脖子狠狠的灌了一口,对她说道:“若是想哭,就放声哭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阎真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当她看到杨荣通红的脸颊和手中的酒坛时,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贝齿咬着嘴唇,痛苦的摇了摇头。

    “哭吧放声哭出来吧”杨荣又仰头灌了口酒,伸手抹了一把嘴,对阎真说道:“我也想哭,可我知道,男人不能像女人这样随意发泄感情我只能忍着,直到有一天,为二当家、为黄七哥,也为兄弟们报了仇,再好生的痛哭一把”

    “都是你”他的话音刚落,阎真猛的坐了起来,粉拳紧握,朝着他胸口狠狠的擂了几拳。

    这几拳打的是异常沉重,再加上阎真本身就会武功,杨荣哪里承受的住

    虽然胸口就如同被铁锤夯过一般疼痛,可他却强忍着,没有躲闪,也没有去揉胸口。

    “哇”连续朝着杨荣胸口捶了好几拳,阎真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他的颈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哭了出来。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虽然胸口被捶打的很痛,可杨荣却没有心情去考虑疼痛,他放下酒坛,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阎真的脊背,一只手轻轻的在她脊背上拍着,柔声说道:“哭出来,让他们听到,你很想他们”

    “他们都死了,以后再没有人关心我了”痛哭着的阎真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你有我呢”紧紧的搂着阎真,杨荣柔声对她说道:“只要我还活着,从今往后,除非我死,否则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也不知阎真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她在放声哭了一会之后,轻轻的推开了杨荣,把脸扭向一旁,抬起衣袖擦拭着眼泪,还带着些哭腔的说道:“我好多了,你也早些睡吧”

    杨荣点了点头,很温柔的对阎真说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去大营拜见潘太师”

    阎真抿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重新躺下,盖上了被子。

    她的肩头还有一小块没有裹进被子里,杨荣伸手帮她掖了掖肩膀上的被子,提起酒坛,又朝不远处正望着他们的潘惟清和潘惟吉兄弟走了过去。

    到了兄弟二人跟前,杨荣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兄弟二人说道:“若是把她留在军中,显然不太合适,我想在拜见过太师之后,将她送到就近的城池中,先安顿好再说。”

    “是”潘惟清和潘惟吉也坐下后,潘惟清对杨荣说道:“军队出征,向来不宜带同女子,给阎姑娘找个去处安身,确实是要比带着她好上许多”

    提起酒坛又猛灌了一口,望着远处深沉的夜色,杨荣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没有说话,自从离开大同府,他经历过的事情要比他前二十年经历的事情加起来还多。

    人,还真是脆弱。

    当初杀赵凤、抢劫辽军辎重,以及与辽军短兵相接时,阎真给他留下的都是一个强悍女匪首的印象。

    可没想到,到了如今,她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也会靠在他的肩头上哭的如同一朵带雨梨花。

    坐在他身旁的潘惟清和潘惟吉也没说话。

    他们虽然不知道杨荣在想什么,可他们心内却也清楚,这个时候的杨荣,思维一定是极其复杂和具有跳跃性的。

    在这种时候跟他说话,反倒不如安静的陪他好好醉上一场。

    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一坛子酒很快被杨荣喝了个精光。

    一坛酒少说也有五斤,虽说酒性偏柔和,没有高度酒那么烈,可喝下一整坛,寻常人也是会吃不消。

    可杨荣就好似浑然未觉他已经醉了似的,在喝完一坛酒后,他又伸手从一旁的潘惟吉手中夺过酒坛,仰起头“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见他喝的凶猛,潘惟吉正想出言相劝,一旁的潘惟清朝他摇了摇头。

    看到潘惟清摇头,已经打算出言劝解杨荣的潘惟吉叹了一声,把头扭向一旁,将视线投到别的方向。

    将潘惟吉那坛酒也给灌下了肚,杨荣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趔趄着向前走出几步,双手张开,一手提着空酒坛,仰头望着明亮的残月,高声喊了起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当他念出这首南宋词人辛弃疾的诗时,潘惟吉和潘惟清都愣了愣。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不免露出了几分钦羡。

    “好诗”完全不知这首诗出处的俩人,还以为是杨荣的原创,潘惟清更是伸手朝大腿上猛的拍了一巴掌,赞叹着说道:“杨义士吟的好诗”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潘惟吉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刚才杨荣吟的诗后一句,抬起头对潘惟清说道:“三哥,杨义士有如此豪情,你我何不也附庸风雅一番”

    “好”潘惟清本来就是文武双全,颇有几分才情,听潘惟吉这么一说,连忙应道:“既然如此,我也献拙一首”

    “边关狼烟冲天起,连营号角声声急。沙场埋骨且莫悲,志士向来血染衣”念完这首即兴做的诗,潘惟清提起手中的酒坛,仰起头狠狠的灌了一口,饮罢酒,他用衣袖重重的抹了一把嘴,大叫了一声:“痛快”

    “如此豪情,没些刀光剑影,岂不是少了许多情致”在潘惟清念完诗后,潘惟吉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对潘惟清和杨荣说道:“小弟便在此为两位哥哥舞剑,以助雅兴”

    说罢,他将长剑一抖,剑尖挽出朵剑花,耍起了一套剑法。

    纵然杨荣已经醉了,可他却还是被潘惟吉舞出的这套剑法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潘惟吉手持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身上的铠甲反射着粼粼的银光。

    龙行虎步、身影翻飞、剑如游龙、剑光似虹,一套剑法,竟是让杨荣看的如痴如醉。

    “千里塞北披飞霜,落日残霞映城墙。旌旗飞扬平胡虏,笑卧箭林又何妨”随着剑舞到妙处,一首豪迈的诗也随着剑影在苍茫的夜色中飘荡起来。

    “笑卧箭林又何妨”听到这一句,杨荣再次扬起了头,他猛的将手中的酒坛掼在地上,抱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醉了,他是真的醉了。

    潘惟吉的这首诗,让他想起了死在箭雨中的马贼们。

    笑卧箭林又何妨那些马贼正是在箭雨中倒下,从此长眠在塞外的土地上。

    丝丝晚风从三人身旁掠过,晚风带来了浓浓的凉意,杨荣身上穿的单薄,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只是双手抱着头,嚎啕的哭着。

    潘惟清和潘惟吉一左一右站在杨荣的身后,他们并没有上前相劝。

    经历过战争,他们很清楚眼睁睁的看着战友死在眼前,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杨荣会哭,或许是他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还没有经历过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将士如潮水般涌向敌人,然后又成片成片的倒下。

    如水的月光铺在大地上,在随风摇曳的枯草草叶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杨荣的嚎啕大哭声,在夜色中回荡。

    躺在铺盖里的阎真紧紧的抿着嘴唇,她听到了杨荣的哭声。

    她再一次哽咽了,原来杨荣一路上并不是不难过,而是他一直都在憋着,一直都在忍着,直到喝醉了、癫狂了,他才敢放声哭了出来。

    男人有的时候也很脆弱,只是他们太会掩饰,太会强忍着心中的悲伤,纵然心如刀绞,却依然强忍着悲痛,试图用他们的坚强,来安慰身边的人。

    早先已经对杨荣失去了信任,可就在这一刻,在听到杨荣放声大哭的时候,阎真那份原本已消失了的信任,再次回归了。

    他值得依赖,值得信任,只是太多的时候,他的力量太过渺小,根本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