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如烟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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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暗夜起波澜

暗夜起波澜

六、暗夜起波澜

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一阵凉意突然传来,后背已是贴上了冷硬的石墙,再也没有了退路。

举目四望,这是一条静僻污秽的死巷,即便是大白天也鲜少有人经过,何况此刻已然是夜幕降临,更是沉寂有如死地。

宁世臣眼看着苏太傅座下的黑衣鬼面杀手带着冷厉的杀气,向着自己逼近过来。他却是并无一丝的恐惧和惊讶,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复杂二字来形容。

之前端王将自己从摄政王的手中劫出,治好伤后又毫发无损地任自己自行离开。尽管端王并未对他提出过什么要求和回报,甚至都没有召见过他,但他绝不会幼稚到以为,端王之所以这样做,单纯是因为端王府与苏家结盟的缘故。就算是盟友,若无利益在前,这种事情他自己也是不会去做的。端王的所图他自是能略微猜出一二来,只不过他自信自己跟随了苏幕远十七年,为苏家出谋划策,可谓是呕心沥血、不遗余力。所以,他确信苏幕远就算再是生性多疑,也断然不会对他生疑,起了杀心。

只是,他还未及返回苏府,就已是遭到了这一群杀手的截杀。

这六个身着黑色夜行装、头戴狰狞鬼面具的杀手,尽管看不到面目,但他可以确定,这些杀手绝对不是端王找人来假扮的,因为这六个杀手,他不仅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因为这六个杀手,每一个当初都是由他招募而来并且加以训练的。

六人之中身材最为高大魁梧的名叫“狂刀”,手中所执的一把金背□□长逾六尺,当他将一套“夜战八方,泼风刀法”展开之时,当真是有种人刀皆狂的夺人气势。那个身材小巧的则是个女子,她的武器名为“毒刺”,剧毒封喉,见血即亡,事实上她全身上下都满是剧毒,所以她的名字也就叫做“毒刺”。另外俩人是一母双生的孪生兄弟,合称“金银双蛇”,身法诡异,毒辣如蛇。还有一个是来自西域的勇士“狼牙”,一身钢筋铁骨,蛮力无穷,掌中一柄重达七十二斤的精钢狼牙棒,这种本是适用于战场杀敌的巨型兵刃,一旦施展开来,可以横扫千军。不过这六人之中最疯的却是“疯狗”,他疯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要命,就算明知下一刻就会有把刀要一刀砍掉自己的脑袋,他还是照样会冲上去咬人一口。别人厌恶地称之为疯狗,他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欣欣然将之做为了自己的名号。

这六人属于玄暗九魔,亦是苏幕远座下最为顶级的杀手,平时绝不会轻易派出。这次却是一下就派出了六个,就只为了截杀象自己这样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实在是太过夸张了,杀鸡又焉需用牛刀?

其实事前他也曾想过,他深知苏幕远的冷酷无情,他也深知在苏幕远眼中最为看重的就是一个人有没有利用的价值或是可利用的价值有多高。这么多年来,他在一旁看过无数次苏幕远将他人做为棋子,无情地摆布、利用,再又无情地抛却、舍弃,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同样在他的算计之中。

说到底,他,宁世臣,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之前只是因为比别人有用一些,所以才受到了青睐和重用,一旦失去了作用,就会立刻被无情地抛弃。

“你们想干什么?”话一出口,宁世臣不禁又在心底里暗叹,自己居然也会做出此等明知故问的愚蠢之举。

“我们是奉了太傅大人的手令,只要一见到宁先生,就立即格杀勿论!”狂刀是六人之首,他的声音冷似铁、锐如刀,但对于昔时苏府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到底不敢造次。

“我要见太傅,”背靠着冷硬的石墙,但是寒意却不是从背部而是从心底里缓缓地升起,只不过宁世臣清俊的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温文无害的笑容,“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你既然已经背叛了太傅大人,又还有何颜面去见太傅大人?”狂刀一字一顿冷冷地道。

“这些都是敌人的离间之计,我对太傅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要你们带我回去面见太傅,一切就自会水落石出的。”宁世臣却是不愠不火,语声淡然。

“抱歉,太傅之令我们不敢有违。”狂刀将手中的长刀一挥,在夜色中带起了一片煞冷的寒光,“宁先生当日也算是对我等有些香火之情,还是请宁先生自行了断吧。”

只可惜宁世臣似乎并不准备接受这番好意,他背靠着冷墙,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却是既不说话,也不动手。

“宁先生既然不愿意自己上路,那就怪不得我们手下无情了。”狂刀狰狞地一笑,话音未落,六个人身形微动已是又向前逼近了一步,杀气暴长却并未出手,倒象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宁世臣面上的神色丝毫未改,不过心下却是一声冷笑。从什么时候起,苏幕远座下的顶级杀手竟也会变得如此婆妈、如此仁慈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能想到,要将他悄无声息地杀死于人群之中可说是易如反掌,之所以将他逼入到这条空寂的死巷中来,显然是另有目的。

果然,当六人将宁世臣团团围住,将要出手之际,墙头上突然现出了数条黑影,“嗖嗖嗖”一阵暗器破空的疾响而至,六个杀手纷纷挥动手中的兵刃闪身躲避,不觉已是被逼退了几大步。

“太傅大人所料不差,你果然是个叛徒!”狂刀厉声长啸,手中的长刀已化做了飞卷而至的狂风,只要被卷入其中,就会血肉飞溅,“大家并肩上,这些人一个也不留!”

其余几人带着嗜血的兴奋和残酷的杀意,厉声桀笑,冲了上前。

宁世臣仍然背靠着石墙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战,这场混战似乎是因为他而起的,不过他此刻反倒象是个局外人似的。

那些人影在月光下交错闪动,兵刃的厉光似流星般闪过,不时有兵刃相击、冷刃入肉入骨、受伤喘息的声音传来。

瞥到残破檐间的那一轮圆月,宁世臣方才省起今天正是中秋之夜,不觉有些讽刺,本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却有着相当数量的人生要在此中止了。

他本就是个天性凉薄之人,在跟随苏幕远的十数年里,他接触到的是最为肮脏的政治斗争,更是见多了胁迫利用与背叛出卖。他也一向是个聪明人,当然也能看出当前的形势之下,苏家早已是日渐式微,大厦将倾。良禽择木而栖,他当然也懂得选择强者和胜利一方才是生存之道。

只是想到自己当初不过一介寒士之子,纵然满腹经纶,也只能老死于乡间而不能闻达于世。何幸竟得到了苏太傅的青睐和大力提携,才有了今日,这番知遇之恩,他到底是心存感激,本想以此生全力以报的。但现在既是苏幕远先不信自己、弃了自己,那么从此以后,他与苏家就是再无瓜葛。

虽然这样想着,心中却是无法继续的平静下去,有种释然,然而释然之后,还有种极淡的惆然。

当他再次举目望去时,眼前的这一片混战已然是分出了胜负,就如同是发生在皇都的这场权力之争一样,苏幕远这一方已是露出了明显的败相和疲态。

一直深藏不露的端王府,实力当真是不可估量,端王的心计也当真是深远得可怕。此举不仅令宁世臣对苏幕远彻底绝望,从今后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同时也以宁世臣为饵除去了苏府的几员大将。

看着最后一人喘息着倒伏在地,停止了呼吸,龙转身向着宁世臣走了过来。

“宁先生,请吧。”龙停在离他一步之遥,脸覆在黑黝黝的面具之下,看不到任何神情,无机质的声音仍然平板冷硬。

“如果我说不的话,端王是不是就要你杀了我?”宁世臣微微一笑。

“王爷只说,你是一个聪明人。”龙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

宁世臣又笑了,这一次笑出了声,他很少这样地笑,但是这笑声中没有笑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冷酷之意,他也一字一字地道,“是的,我是。”

龙带着宁世臣来到了书房之外,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了。

留下宁世臣一个人有些错谔地立在那里,抬眼望望紧闭的房门,一时间略是踌躇了一下,正要伸手去叩门时,里面已是传来了一个声音。

“请进。”

这个声音年轻而且优雅,略带着些低沉,不过却也使得这声音听起来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醇厚韵味。声音并不高,似乎是长期的习惯使然,显得十分温文有礼,只是在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了一种不易觉察的威仪,仿佛天生就是高高在上,又仿佛不怒而自威。而且这句话虽短,但就在这极其简短之中却能感受到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和决不轻易改变的决断。象这样说话的人往往意志坚定不受他人左右,而且通常总是在谈笑之间就杀伐决断、予人生死。

宁世臣聆听着这声音,同时头脑之中也在迅快地思忖着,他应声推门而入。

入目的这间书房极大,四面都是高及屋顶的檀木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书虽然多,但却是分文别类,整齐至极,有着书墨独有的清香气息。只不过匆匆地一瞥而过,宁世臣就已是发现在这些琳琅满目的书籍之中有不少存世罕见的孤本珍品。

书房正中摆放着一张极其宽大的书桌,紫檀木镶白玉的桌面上置着数方宝砚和各色笔筒,筒中插笔如林。

有一人正端坐于桌前认真地看着一本卷宗。

明亮的灯光映照着那人极为英挺的面容,两道斜飞入鬓的如墨浓眉之下,眼眸低垂着,神情凝重,正在极为专注投入地看着什么。

宁世臣注意到他虽然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纯墨色衣袍,也并无丝毫华贵显赫的装饰。只不过一切外在的衣物饰品对于此人而言,都似乎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因为他就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周身就散发出一股浑若天成的尊贵气质和不可忽视的强大气势。

宁世臣认出此人就是先皇成武帝的第四皇子,后来被封为端王的君宇琤。

只是这位在世人眼中只知眠花宿柳、饮酒寻欢,一向无心朝政,疏放骄狂的风流王爷,此刻竟象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尽管之前与端王府结盟合作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个传闻中无能平庸的闲散王爷其实是深藏不露,绝非池中之物。但此刻亲眼看到端王那不加任何掩饰的真实一面,当真是龙章凤姿,气宇非凡,一时间心中也不由得深深惊憾不已。

“世臣见过端王殿下。”宁世臣上前缓缓一礼,尽管此刻心中思潮纷沓如涌,但表面上却是丝毫也未曾显现出来,仍然是带着那种温文无害的笑容。而在这几乎已成为他的保护面具的笑容之下,从来无人能够窥知他的心中所想。

他看到君宇琤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所执的卷宗,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而当君宇琤的两道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在这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已被这目光完全看透了的感觉,这对于久已习惯于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掩藏在不动声色之中的宁世臣来说,这种感觉可以说是陌生的,也是极为可怕的,不由得微微一凛。

宁世臣忽然发现,此刻的端王,那双眼眸之中何尝还有丝毫素日寻芳花间的醉意微醺,而是异常的明亮,仿佛在其中深藏着一柄绝世的名剑,剑已出鞘,锋锐深邃,竟是深不可测,以自己多年的经验与阅历,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竟也似乎无所遁形。

“宁先生,你可愿为本王效力?”君宇琤一瞬不瞬地望着宁世臣,问道。

他的语声仍然极其平淡而且舒缓,然而这语声之中却是满含着绝对的自信、强势还有无法忽略的霸气。

宁世臣不禁微微一窒,之前他也曾设想过应该如何周旋,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君宇琤根本什么也不说,而是一开口就将一个如此尖锐的问题直接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事实上,在那六名杀手将他逼至静僻污秽的死巷之中,在突然间意识到苏幕远已视自己为无用废弃的棋子而要随意处理的那一刻起,宁世臣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十数年来的忠心追随和不遗余力的付出,却是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未曾换来,苏幕远甚至连一个当面辩解的机会都不愿给自己。纵然无奈,却也不得不直面自己身为棋子的悲哀,无论是怎样的自负清傲、自视甚高,亦不过是枚被人利用、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而一枚棋子又如何能够逃得过最终被牺牲、被舍弃的下场?

冷眼看着这个表面上繁盛如锦的皇都,其中的权力争斗从来就未曾停止过,而且愈演愈烈。现如今,似乎已是快要到了图穷而匕见的那一刻,在这个地方,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细微的行差踏错,结果就有可能会比死更加的痛苦。

只是,他早已身在其中,除了继续走下去,根本无法摆脱。

且不说苏幕远对于自己已是必欲除去而后快,另一方面自己一旦离了苏家的庇护,可以想象得到,他这个在多年的权力旋涡之中作孽无数,已染了满手血腥之人,只怕是在这皇都之中走不出两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几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在这种时候只有选择真正的强者和胜利的一方,才是在权力的夹缝之中挣扎求生之道。

纷乱的思潮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已是沉淀平定了下来,宁世臣郑重地双膝跪地,缓缓地道,“是,在下愿为端王殿下略尽棉薄之力,任凭殿下差遣驱使。”

“何言差遣驱使?本王如今有一事正需宁先生大力相助。”君宇琤微微一笑,仿佛这一切早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从桌上整齐的一摞卷宗之中捡出了几本,并且示意宁世臣上前。

宁世臣走上前来,只看了一眼,纵然他一向都能极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还是不禁悚然动容。一方面自是因为这其中所涉及的内容极为惊人,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君宇琤竟然将如此机密重要的文件给自己观看而震惊不已,不觉抬眼看向君宇琤。

“本王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君宇琤象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宁世臣心下一阵慨然,面上却也不动声色。从这当中就可以窥见几分,君宇琤对人处事上有着成大事者的自信与傲然的气魄,当然他也很清楚,君宇琤是不会轻易给人欺骗背叛的的机会的,而且胆敢欺骗背叛他的下场不用说一定是凄惨无比的。

宁世臣快速地将那几本卷宗翻看了一遍,阖上之后,面色凝重,静默不语。

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想象不出端王的势力竟已渗入苏家如许之深而且如许之广,简直可说是了如指掌,显然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早有所图。在这几本卷宗之中记载了这些年来苏家如何官商勾结,大肆敛财收归己用;还有如何卖官鬻爵结党营私,贪污善款中饱私囊;以及私开铜山锻铸兵械,更有私自招募兵勇欲行不轨的行为;里面甚至还包括了插手干预后宫等事件。这些都是极为隐秘之事,甚至有些连他也只是略微窥知一鳞半爪,但这上面却是记载详尽,而且证据确凿。

如果说之前多少是因为已被逼至绝境无路可去,才不得不投靠依附于端王的话,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深切体会到端王的强大和可怕之处。他也终于知道了端王之所以需要自己的原因,这些东西再加上自己这个苏家曾经的亲信,就凭这些已足以令整个苏家永无翻身的余地。

过了良久,宁世臣方才启口:“端王殿下有何差遣,请直说就是。”

“本王若是要你置苏家于死地,你可会有所不忍?”君宇琤仿佛饶有兴致地看着宁世臣,微微笑道。

“世臣自信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从未做出过对苏家不忠不利之事。”宁世臣的唇边又慢慢地浮现出那种温文无害的笑容,而且在渐渐地扩大,“此番是苏家负我,而不是我负苏家。”

君宇琤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这个男人果然够冷酷够无情,也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仅非常聪明而且非常实际。这样的人绝不会拘泥于世俗的礼仪道德甚至是道义,而是靠着本能,在自身的欲望驱使之下,尊崇、追随着利益和权力,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不过,若是端王殿下想要一举置苏家于万劫不复,其实有一个更直接更简单的方法。”宁世臣沉吟着,忽然道。

“哦,宁先生请说。”在这一刻,宁世臣分明是看到了君宇琤深沉眼中倏忽闪过的光芒,随即又消失无迹了,他看不懂这光芒之中的含义。

“当今皇上。”宁世臣顿了顿,慢慢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只不过这每一个字都是重逾千斤。

君宇琤的脸容没有丝毫变化,并无任何的震惊或是不悦之色。但是宁世臣确信,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前,他分明已是猜出了自己要说什么。

所以宁世臣甘冒大不韪而说出这句话,其实是带有一些试探的意味的。他不相信以端王的心思慎密,又怎会想不到整个苏家实际上就是维系在小皇帝一人的身上。小皇帝存在一日,苏家才有可能获取最大的利益。若是除掉小皇帝,不仅可以立即将摄政王君宇珩推上风口浪尖,更可以一举摧毁整个苏家。

“不要试图来探知本王的意图,你只需做好本王吩咐的事情就可以了。”君宇琤的容色平静依然,不过语声之中已是多了几分可以感觉得到的深具危险的气息,这是警告也是劝诫。

“是。”宁世臣立即答道,他知道有很多东西都是自己不能去随意碰触的,他当然也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

“本王给你三天的时间,将这些材料整理好,本王会派人协助于你,可有问题?”君宇琤问道。

宁世臣想了一想,道:“决不有负王爷的重托。”

看着宁世臣缓缓地退了出去,君宇琤却久久地坐在桌边,一动未动。

窗外夜静如水,明月似镜。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清清冷冷的身影,那身影总是清冷如水、寂寞如月。

三日之后,我将为你送上一份意外的大礼。

到那时,不知你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还会如同往常一样,眼中仍然没有我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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