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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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坠崖险生卧苍山 再闻万器得长风

    黑暗在眼前围绕,似乎再也见不到光明的闪过,但又宛如烈日烘烤,蒸发体内的多有水分,将灵魂剥离这个痛苦的地方,可这么离开却有太过不舍,似乎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牵扯着灵魂,将它使劲的按进身体的最深处,灵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却只是让身体略微动弹,舌尖跳动:



    



    “水,我要水。”



    



    干裂的声音在一处茅屋中响起,一只白皙的手掌探出,拿着装满水的碗,轻轻放在惨白的嘴唇旁,清水滑落,流进惨白的嘴中,似乎是干枯的沙漠迎来久违的甘露,无意识的大口吞咽,一碗水见底,而嘴巴也闭了上去。



    



    疼!深入骨髓的疼!



    



    这是江枫的第一感觉,也是唯一的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苦呻吟,他努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纯漂亮的白皙面孔。



    



    “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江枫勉强挪动头颅,看了周围,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醒啦!”空灵的声音响起,宛如百灵鸣叫,在江枫耳边回响。



    



    “这里是我家,我采药的时候,在山下看到找到你的,就把你捡回来了。”少女声中又多了一丝俏皮。



    



    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却是生的极为俊俏,皮肤洁白,宛若峰顶的皑皑白雪,五官更是精致,竟挑不出一丝不妥之处。



    



    “我还活着?”江枫似是自语,又似是询问少女。



    



    “摔傻了?”少女自顾自的嘟囔一声,然后又嘻嘻一笑,“也亏得你命大,那山崖这么高,要不是山壁上树木藤蔓很多,你铁定是活不了,而且幸好我及时赶到,要不然你也被狼叼走了。”



    



    “多谢姑娘!”江枫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周身一阵剧痛,只得躺在床上。



    



    少女脸色一变,连忙扶住江枫:“你身上的骨头断了十几根,刚给你上完药,包扎好,你再乱动,小心后半辈子站不起来”



    



    江枫这时才发现身上缠满了布条,而且左臂更是丝毫无法动弹,看来是伤的最重了,接着,他看到自己的衣服确实换了,脸色大变:“在下的衣服?”



    



    “是我哥哥给你换的啦。”少女脸色微微泛红,嗔道。



    



    江枫也是意识到失言,脸色也是一红,不再敢看少女的面孔。



    



    半晌,江枫再次开口:“这位姑娘,我叫江枫,还不知姑娘名讳?”



    



    “我叫董萱儿。”少女说道。



    



    “董姑娘...”江枫正欲开口,却被董萱儿打断:



    



    “看你年纪不大,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什么董姑娘,叫我萱儿就行。”



    



    “萱儿姑娘...”



    



    “萱儿!”



    



    江枫一滞,勉强露出一抹微笑:“萱儿。”



    



    “这才对嘛,我最不喜那种生疏的称呼。”董萱儿喜笑颜开,宛如盛开的百合。



    



    “不知在下昏迷多久了?”江枫问道。



    



    董萱儿眉毛一挑,想了一下,说道:“大概有三日了吧。”



    



    江枫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略微急促:“那,这里是不是就是青灵山脚下?”



    



    “青灵山?那是什么地方?”董萱儿露出疑惑之色。



    



    “就是在下跌落的那座山脉。”江枫说道。



    



    “那里啊,远着呢,怎么说也有个千里吧。”董萱儿歪着头说道。



    



    “怎么可能!”江枫脸色变化,“不过三日,怎么能行这么远?”



    



    “真摔傻啦,顺着苍安河,趁着风,驾船扬帆,不过两日功夫,便能够到了。”董萱儿说道。



    



    苍安河江枫自然是知道,是苍州与安州交接处的一条大河,蜿蜒数千里,跨过三个州府,是一条重要的运输通道,若是顺风,一日千里倒也是稀松平常。



    



    “也亏得我需要的一味药材罕见,才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你说不定已经入了狼腹了。”董萱儿说道。



    



    “在下再次谢过萱儿姑...萱儿你的救命之恩了。”江枫说道。



    



    “那你要怎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呢?”董萱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江枫一愣,想起身上除了不能送她的游龙笔之外,并无什么珍贵之物,一时有些犯难了,实在没有拿得出手之物。



    



    “萱儿!”一道浑厚的嗓音在茅草屋外响起,紧接着,一个粗犷的身影从外面走来,带来一片阴影。



    



    “哥。”董萱儿吐了吐舌头,站到一旁,开口说道:“这是我哥,董浩。”



    



    然后指着江枫,又向董浩说道:“哥,他叫江枫。”



    



    董浩微微一笑,走上前来,看着江枫说道:“兄弟你醒啦!”



    



    江枫连忙点头,勉强抬起手臂:“董大哥好,多谢照顾。”



    



    “哈哈,小事。”董浩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兄弟你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把酒言欢。”



    



    “多谢董大哥。”江枫说道。



    



    “不谢我嘛。”董萱儿在一旁说道。



    



    江枫一怔,连忙笑道:“自然要谢,自然要谢。”



    



    “这还差不多。”董萱儿露出微笑,江枫看去,竟有一瞬的失神。



    



    此日起,江枫便在董浩董萱儿兄妹俩这里住了下来,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对二人和所处的环境,也是熟悉了很多。



    



    这里地处苍州中部的一个小镇,名叫苍山镇,距离江枫所在的青阳镇,也正如董萱儿所说,足有千里之遥,这也让江枫放下心来,这样一来,那些官兵找到他的概率就小了很多,也不会使董家兄妹入了这趟浑水。



    



    董萱儿是这座小镇上唯一的大夫,虽说年龄不过十六,但是一手医术,就算是一些老医生,也是不及的,在方圆百里之内,颇有名气。



    



    董浩则是一名铁匠,据说是附近苍山上名震天下的万器阁的外门弟子,但这只是传说,到没有多少人去相信,只是当做饭后谈资,但是董浩的手艺却是极好的,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镰刀锄头,都很是精致耐用,附近的人,无论是农夫还是猎人,一般都是来此打造器具。



    



    在床上躺了四日后,江枫也能够下地了,虽说还无法行动自如,但总是可以不用卧在床上了。



    



    董家兄妹所居住的地方,处在小镇的边缘,有着七八座房屋,董萱儿为人医治疾病,董浩打造铁器,都是在这些房屋中完成,江枫所睡的地方,则是董萱儿打理的药田边的一座茅草屋,倒是足以江枫住了。



    



    董浩和董宣儿每日都很是忙碌,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江枫腿脚不便,即便是已经能够行走,他也不愿漫无目的的闲逛,每日出去舒缓一番筋骨,便是修炼源天心经,或者向董宣儿要一些医书来看,他对这些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江枫,你对医术这么感兴趣,不如来和我打下手好了。”董宣儿一日忙碌不堪,末了对江枫说道。



    



    “这太好了。”江枫面露喜色,他整日待在屋中,无所事事,本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身体未能痊愈,什么也帮不上,董宣儿此言,倒是正和他的心意。



    



    从这日起,董宣儿身边便是多了一个小药童,为她取药配量,前后打杂。



    



    董宣儿的医术,江枫这次算是见识到了,寻常病症,只要是她看过一眼,便已经知道个差不多了,略一把脉,便吩咐江枫抓药,竟然没有一次失误,这让江枫很是佩服。



    



    “我董家从前朝开始,便悬壶济世,行医救人,传承至此,已有千年之久,但有祖训先言,董家医术,一脉单传,且只传给女儿家,要不然,我倒是可以传授你一些我董家的独门切问之法。”董宣儿看完一位病人说道。



    



    “只传女儿?你家的祖训与别家有些不同,我从书上看到,大多是传男不传女的。”江枫收拾着药柜,有些疑惑。



    



    “我倒是很喜欢先祖的做法,重男轻女,实在是迂腐至极,先祖虽不能改变大势,但是改变自家规矩,还是不成问题的。”董宣儿说道。



    



    江枫神色一震,连声说道:“贵先祖当真是有大智慧者。”



    



    董宣儿撇撇嘴:“他这点做得很好,但同样是迂腐,若是真那般开明,还定这般规矩作甚,若是天下人皆有如此医术,何有深受顽疾之苦呢。”



    



    “这……”江枫一时不敢说话,没想到董宣儿竟然是对家祖都有质疑,他只得低头继续辨识药材。



    



    “对了,江枫,你怎么会掉到山崖下呢,而且我看你身上还有刀伤,你这小小年纪,不会就有了仇家追杀吧。”见江枫不说话,董宣儿又话锋一转,谈到他身上了。



    



    江枫一怔,停顿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宣儿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被人追杀,失足坠下悬崖的。”



    



    “……我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但绝对是无恶不作,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们手里,我只恨我实力不够,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



    



    江枫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说了一番,说到此处时,双目喷火,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些贼人撕碎。



    



    董宣儿听的江枫的话,也是沉默了良久,没想到江枫竟然有如此经历,她的心中,对这个比她还要小三岁的男孩,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半晌,董宣儿才回过神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很想报仇?”



    



    江枫愕然,不过很快点了点头:“当然。”



    



    他和青灵寨的人虽说相处的并不久,但是却产生的深深的归属感,自从母亲走后,青灵寨使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觉和温馨,在他心中,张岚山刀三等人,早已被他当成亲人,他们死于歹人手中,江枫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为他们报仇。



    



    “你知道万器阁吗?”董宣儿闻道。



    



    “万器阁?”江枫一愣,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片刻便是想了起来,当初张岚山见到游龙笔时,曾提过这个名字,是以炼器著称的一个宗派。



    



    “略有耳闻,苍峰万器阁,铸造之术,天下绝伦!”



    



    董宣儿点头:“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苍山镇吗?”



    



    “你是说?”江枫露出一丝异色。



    



    “没错,”董宣儿点头,“苍山镇正是位于苍山脚下,而苍峰,便是苍山九峰中,最高的一峰,万器阁,便是建在苍峰之上。”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加入万器阁吗?”江枫声音有些颤抖。



    



    “万器阁身为炼器大宗,执天下炼器宗派之牛耳者,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能够加入。”董宣儿说道。



    



    江枫听出了董宣儿语中的弦外之音:“那还是有办法的?”



    



    “办法是有,不过很是苛刻。”董宣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要想加入万器阁,必须要通过万器阁的考验,只有通过了考验,才能获得加入万器阁的资格。”



    



    “不知道是什么考验?”江枫闻道。



    



    董宣儿放下手中的药材,说道:“万器阁坐落在苍峰之上,而苍峰是苍山所有山峰中最高的一座,称之为万丈险峰,毫不为过,在苍峰上,有一条山路,陡峭玄奇,绵延无尽,而且遍布毒虫猛兽,走上一遭,九死一生绝非夸大之词。”



    



    “万器阁招收弟子的方式有两种,一是门中长老主动寻得天赋异禀的不足九岁的孩童,收于门下,这一条你显然是不满足条件。而第二种,就是俗世之人,能够进入万器阁的唯一方法,便是登天路!”



    



    “所谓登天路,就是依靠一己之力,沿着苍峰之上的山道,到达万器阁,便是拥有了成为万器阁弟子的资格,不过登天路之人,年纪要在二十岁以下,否则,也无法成为万器阁的弟子。”



    



    江枫在心中暗叹,这万器阁不亏为大宗,收弟子如此苛刻,门下必然尽皆是精英子弟,若是不强盛,就太说不过去了。



    



    “萱儿你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江枫问道。



    



    董萱儿面色一黯,半晌方才开口:“因为我哥哥就差点成为万器阁的弟子,不过却是在即将到达终点之时,被一只毒蛇咬到,昏迷在万器阁大门之前,虽然被万器阁的门人所救,而且传授了一些简单的炼器之法,但是我哥哥终归是没有完成考验,而且,被毒蛇咬到之后,哥哥体内的毒素没有清理干净,留下了后遗症,这也是我四处寻找药材的原因。”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江枫略带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董萱儿脸上的黯淡很快就隐去了,又转向江枫问道,“你准备去挑战万器阁的考验吗?”



    



    这次江枫没有丝毫迟疑,点点头:“对,既然有如此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你等我片刻。”董萱儿扔下这一句话,就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刻钟,便是回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赤裸着上身,裸露这精壮肌肉的董浩。



    



    “江小兄弟,你当真要去尝试登天路?”董浩还未站定,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江枫躬身抱拳:“身负血海深仇,江枫不敢有任何松懈,但凡有任何机会,我都不会轻易放掉。”



    



    董浩叹了口气,接过董萱儿递过来的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轻声说道:“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劝你,我当初也曾登过天梯,虽说最后失败了,但是我这里的经验,对你应该有些用。”



    



    “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我看你应该有功夫在身,这是你能够登顶的最大依仗,登天路上除了道路崎岖险奇之外,最大的威胁,便是来自其上的各种各样的环境,包括各种猛兽毒虫,若不是我当初不小心被毒蛇咬中,唉,不说我了。”



    



    ......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了。”董浩轻吐一口气,站起身来,从后面拿出一个被布包裹的长条状的物品,摆在江枫的面前,轻轻抚摸。



    



    “这是我打造的最好的一把剑,我不善用剑,又不想卖于别人,我与江兄弟你有缘,今日便赠与你吧。”董浩除去上面的丝布,露出其中的剑鞘,递到江枫面前。



    



    “董大哥,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江枫连连拒绝。



    



    “我哥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说不定你真的成了万器阁的弟子,我们兄妹二人还需要你照料呢。”董萱儿在一旁说道。



    



    “就是,江兄弟,你就别推辞了,这把剑,在我这放着也是放着,今日能寻得良主,也是它的一番造化。”董浩也是说道。



    



    “这,好吧,多谢董大哥了。”江枫略微犹豫,便是接了下来,他兄妹二人的盛情,要是再拒绝,就太过无礼了,而且,他也正巧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江枫将剑拿在手中,手腕一沉,这剑竟有些分量,比得上之前他的那把剑的两个之多,伸出右手,握在剑柄之上,轻轻一抖,一抹寒芒在茅屋中闪过。



    



    “好剑!”



    



    江枫感叹一声,他并未见过其他精巧的剑,但是按照手感来看,绝对要超出他先前使用的那柄剑,就是与张岚山的剑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风”



    



    两个小字刻在靠近剑柄的地方,江枫轻轻读出:“这是它的名字?”



    



    说道此处,董浩竟是脸色一红:“我也没什么学问,便随意起了个俗气的名字,江兄弟见笑了。”



    



    “董大哥此言差矣,长风破浪,直挂云帆,哪来的俗气之说。”江枫微微一笑说道。



    



    董浩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江兄弟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那我算是起了个好名字了,哈哈。”



    



    “当然。”江枫同样大笑。



    



    “好了,你们两个,”董萱儿将二人打断,从药柜中拿出一包东西,“这是我配制的解毒药,对一些毒虫的毒有很好的效果,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江枫连忙接了过来:“多谢萱儿。”



    



    “现在谢可没什么用,等到你成为了万器阁的弟子,为我带一些万器阁的小玩意,才是谢我呐。”董萱儿调笑道。



    



    “萱儿!”董浩低喝一声,董萱儿香舌微吐,做了个鬼脸。



    



    “这是自然。”江枫站起身来,正色道,“无论以后怎样,我都不会忘记二位的救命之恩和今日赠物之情。”



    



    “举手之劳而已,江兄弟不必如此。”董浩急忙站起身来,回了一礼。



    



    “文绉绉的,你们两个真酸。”董萱儿对着二人做了个鬼脸,小嘴翘起。



    



    江枫与董浩对视一眼,皆是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