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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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破甲锥与大朴刀

    故事一,破甲锥

    一,手中这把破甲锥不知破开多少敌人的链甲与胸腔。

    但是他最想破开的,还是自己的胸腔。

    记得小时候,二哥冤枉他偷了邻家的竹马,他难过的要命,胸口像是憋了一块沉垫垫的大石头。他在阿婆怀里委屈的大哭了一场,随后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睁眼,他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那年初春,她去私会秋原家的三公子,他也难过的要命,胸口仿佛有股闷气压的让人窒息,他以为会像小时候一样,胸口的闷气在第二天睁眼醒来时便会过去,可是从那以后,无论过去多少个春夏秋冬,无论多少次睁眼,那晦暗不明的闷气始终堵在胸口,如影随行。

    喊不出声,

    呼不出气,

    他多想,

    打开自己的胸腔,让它透透气。

    ..........

    二,他本是前锋营里最优秀的开膛手,一手破甲锥使得炉火纯青,大将军曾有意提拔他为先锋官。

    年末的时候,秋原家举行大宴,大将军钦点他随行参宴。

    在那次宴会上,秋原家家主正式向她父亲提亲,她的老父亲诚惶诚恐的跪下来拜谢。

    她看着她的三公子白衣飘飘

    他看到他的她笑靥如花

    最后他喝的烂醉如泥,抱着大将军的铁靴嚎啕大哭起来。

    大将军一脚踢开他,怒骂到:“大丈夫岂能为儿女情长所困!”说罢拂袖而去。

    从那以后,他便一直都只是个前锋营的小兵。

    .........

    三,驻防边塞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塞北的黄沙在岁月中一层层,不断淹盖着他的心事。

    他放下了手中的破甲锥,换上了戍守士兵的长矛。

    他不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也渐渐记不起她的样子,

    他喝着塞北最烈的酒,沉默的如同一潭深井。

    唯独胸口的沉闷,

    还在岁月的黄沙中肆意生长着,

    如同塞外那些遍布戈壁的荆棘。

    渐渐蔓延到整个身体。

    让人窒息,却依旧喊不出声音来

    有谁,试过

    窒息极致的死亡,

    可是如果窒息到极点之后还不是死亡,

    恐惧吗?

    ............

    四,烽火连三月,胡马度阴山,

    羌胡的铁蹄踏入中原腹地。

    一夜之间边塞成了座废城,

    连同那宏伟的八百里长城,

    都无法再守护身后中原近百年和平。

    中原受敌,首当其冲的便是秋原家。

    他扔掉了长矛,重新拾起破甲锥,杀死了大将军派往朝廷报信的特使,将那匹驿站最快的马抢了过来。

    他听到了远处大将军的怒骂声,听到了军营里慌乱的马蹄声,听到了长箭破空的声音。

    他只是附身贴在马背上拼命狂奔

    任凭流矢贴身飞过,

    他只是用破甲锥在马屁股上扎着血窟窿

    任凭白马哀嚎不断

    他只是,

    心心念念身在秋原家的她

    天下兴亡,

    又与他何干。

    ............

    五,他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伤痕累累,心力憔悴。

    但是他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身边躺着十来具敌人的尸体,

    他终于,还是守护了她一次。

    她泪已涟涟,张口,

    央求他救一救身在后院的秋原家三公子。

    忽然之间,他觉得胸口莫名的疼痛起来,

    然而他却无法拒绝她那哀求的目光。

    他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只身杀入了后院。

    她终于又见到了她的三公子,安然无恙。

    她又哭又笑,开心的如同三岁的小孩,

    她看到三公子那一袭白衣上的一小片血渍,

    她心疼道:“衣服弄脏了。”

    他悲伤的看着她,带着满身的污血与伤口,踉跄转身。

    ........

    六,他终于有勇气破开自己的胸腔,

    即使他知道这样便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他躺在挖好的坟墓上,

    抖抖索索的拿起了破甲锥

    对准了自己的胸腔。

    终于,可以透透气了,

    他绝望而又轻松的想到,眼泪从眼角边大股大股的滴落。

    恍惚间,他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被阿公冤枉后,哭的撕心裂肺的那次。

    “阿.......”

    干涸的喉咙终于破天荒的哭出了声音。

    “啧啧啧啧......”

    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唏嘘声,

    接着坟墓上方便冒出来了一个带着黑帽子的头

    “嘿,哭鼻子,我叫黑火城,你呢?”

    故事二,大朴刀

    早年在清水县的时候,他还是地方团防里的一个团勇。

    王兴师于北朝,沿路征兵,路过清水县,他就变成了大将军麾下一名小小的朴刀兵。

    被强行带离清水县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直到跟着被征召的队伍走了半公里远的时候,这憨货才想起来家中那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还在等他回去做饭。

    他畏畏缩缩的退向了队伍的后方,想偷偷溜走,却被一旁的监军看到,狠狠的赏了他几鞭子。他自小对疼痛就要比别人敏感许多,母亲的鸡毛掸子几乎就是他童年的噩梦。监军的这几鞭子下去,皮开肉绽,可比母亲的鸡毛掸子疼多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家里的老母亲了,瓷牙咧嘴的往队伍中间钻去。

    当天夜里,他们这些被征召来的民兵被带到了军营里。每人发了一双草鞋,三块杂面干粮,还有一把崭新的朴刀。

    大朴刀到手后,这憨货便把他的老母亲彻底忘了个干净,他爱不释手的摸着那把崭新的朴刀,在光滑的刀面上看到了一张傻笑的脸。

    随后,他们被分成九人一组,分别被人带进了一座座军帐中,带领他那一组的人是个头上有道长疤的老兵。

    刀疤头将他们带进营帐,告诉他们自己是九人中的伍长。

    刀疤头让他们排好队,对着每人踹了一脚,其他人都顺势倒了下去,唯独他这个憨货,像口座钟一样纹丝不动。刀疤头又踹了他两脚,这憨货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恼羞成怒的刀疤头跳起来扇了他一顿耳光,还抢走了刚发的馒头和他心爱的大朴刀。

    烽火连三月,胡马度阴山,

    羌胡的铁蹄踏入中原腹地。

    一夜之间边塞成了座废城,

    连同那宏伟的八百里长城,

    都无法再守护身后中原近百年和平。

    他跟着大将军从塞北一路驰援中原腹地,

    千里急行军,风雨不停。

    在连山关前,终于追上了第一批敌人。

    朴刀营上场。

    很久之后,黑火城告诉他,朴刀营又叫炮灰营,冲锋时列位比先锋营还要靠前。

    对面,羌胡猎马,圆月弯刀

    敌人如砍柴切瓜般收割着朴刀营的人头。

    他这憨货吓得要死,眼看马上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挥来,他拦腰抱起身边的刀疤头便顶了上去。

    惊怒的刀疤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圆月弯刀劈成了两半。

    然而他也顺势利用刀疤头的尸体,将敌人连人带马扑倒在地。

    “呜~“

    低沉的号角响起,大将军旗下的先锋营终于开始冲锋。

    红缨枪,破甲锥,

    铁甲轻骑,一股股洪流飞速涌进了战场....

    不断有马背上的敌人被挑飞,他老老实实的趴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那些英勇的同僚们误伤到。

    被他扑倒在地的敌人也学乖了,动也不动,老老实实的趴着装死。

    他看着被压在身下的敌人,几乎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突然有股莫名躁动,他从刀疤头的尸体上抽出那把原本属于他的朴刀,从刀尖开始,一点一点的,慢慢插入了敌人的后脑勺。

    身下的敌人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他只是死死的按住,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下拼命乱动的,是一只挣扎在他指尖的蚂蚁。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带给他疼痛,记忆中老母亲的鸡毛掸子,村里顽童向他扔的石头,还有监军那带刺的长鞭,这些都曾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但是现在他发现,原来带给别人疼痛,竟然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情。

    身下的敌人早已气绝,他像是一只初尝腥味的野兽,慢慢抬头,第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曾让他懦弱了二十多年的世界。

    到处都是残躯断肢,伴随着那些令人愉悦的惨叫与呻吟。

    他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个同僚,双腿被齐齐砍断,躺在血泊里惨叫着。

    他慢慢爬过去,那个同僚看到他,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哀嚎着:

    “疼!好疼....“

    他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说话。

    切莫善言,切莫轻信,切莫仁慈,切莫怜悯,这是刻在不净土坐明菩萨石像上的十六字真言,芸芸众生,茶几人,悲几人,竟然也默然于欢,长生无遗

    当大将军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残害了十一名同袍。

    大将军命人割去了他的鼻子,将他绑在不净土的坐明菩萨石像下。

    不净土,扶桑树,日不落,夜不临。

    在阳光的暴晒下,用不了十天,他就会全身脱水,痛苦而死,最后变成一具干尸。

    第三天,被晒得昏沉的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畅快的在水里游来游去,忽然之间坐明菩萨伸一只巨大的石手要来抓他,嘴中还喝到

    :“十世恶人,哪里逃!“

    他吓得猛的睁开眼,叫到:“菩萨我不做恶了,放过我吧!“

    这时他才看见,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带着一个黑帽子,一脸坏笑道:

    “嘿,憨货!我不是菩萨,我叫黑火城,跟我走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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