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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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方应看的看

五十 方应看的看

“若不是恨之入骨,民怨太深,又岂会将人祖坟挖了?”

“若不是坏事做绝,又怎可会使人愤恨至此?”

赵佶听得多了,也就有点生气了——他看蔡京,也不那么顺眼了。

可到底,蔡京是很得他心的,他终是舍不得查办他。

所以,赵佶就装听不见好了——他听不见,谁也不敢让他听见。

蔡京更加努力地讨好皇上,更加狠绝地派人去杀方腊。

他让方应看去监视着戚少商与顾惜朝,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样能把方腊大卸八块。

竟然——挖了他的祖坟!

蔡京悲从中来,他一定要方腊死无全尸。

方应看望着蔡京的模样,心里很想笑——老贼,你有何脸面去阴间看你的列祖列宗?

方应看经常坐在六分半堂上望着金风细雨楼的方向。

他置身在京师武林其中一个权力顶峰上,望着另一个权力顶峰。

都说只要有狄飞惊在,六分半堂就倒不了。

如今狄飞惊在刑部收押——他不在,六分半堂果然倒了。

方应看忽然有种满足感——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个新身份。

他现在,是六分半堂的老大。

六分半堂的老大不仅仅只是老大,他还是金风细雨楼的对手。

对,方应看现在的身份,还是王小石的对手。

他终于得偿所愿。

方应看很容易就能得到很多东西——最好的东西。

金钱,权力,美女,什么都是最好的。

可他总遇不见一个好对手。

他有时是真的羡慕戚少商的——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他羡慕戚少商有一个好对手——顾惜朝一直都是戚少商的最佳对手。

他看到那两个人敌对的心意相通,终于明白,原来遇见一个好对手,是三生有幸的事情。

他很想和一个人做对手——他也确实做着他的对手之一。

他从心底里是欣赏那个人的——他们都爱穿白衣,却一个至暖至热,一个至寒至冷。

是的,他想做王小石的对手——最好还是他唯一的对手。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王小石,他站在苏梦枕身边,让自己有种去了南方的感觉。

王小石会让人觉得温暖,方应看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大概从那时起他就想让他当自己的对手——亦或自己去当他的对手。

方应看第一次没那么计较。

只是,后来的王小石做了太多在他看来可以称之为傻的事情。

但他坚持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

王小石在外的那几年他曾想念过他一次——苏梦枕死的时候,他忽然想,除了王小石,谁都不配做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后来王小石为了一个温柔回来了——却又被唐门掳走了。

戚少商当了楼主,当得还很不错。

只可惜,戚少商不是自己的那个对手,戚少商早已有了对手。

方应看一直觉得遗憾,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就缺少一个好对手。

直到王小石回来,正式成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方应看成为王小石的对手之一。

可是他不满足于这个“之一”。

所以,他要灭了六分半堂。

他布局了又布局,他终于坐上了这把交椅。

他还要扳倒蔡京——这样,不仅可以不受那老贼控制,而王小石从此之后一心想要对付的人,也只有自己了。

所以,戚少商与顾惜朝不杀就不杀吧,让他们助自己一起把蔡老贼扳下马来。

他派手下混入方腊义军里面,向方腊提议挖了蔡京的祖坟。然后,老贼忙于报复的时候,与戚少商与顾惜朝一起,去查那个把柄。

他一直在想,高手的那种寂寞,王小石会不会有?

他偶尔会走过街巷,走到天泉山下,去抬头看一看那些塔楼。

如王小石这般的人,大概——不会有寂寞吧。

王小石最不缺少的,大概就是朋友了。

他还想知道,即便如今,自己已成为六分半堂的老大——王小石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对手呢?

他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寂寞。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以年轻的姿态浮沉官场与江湖,到头来最想要的,竟然是一个对手。

有些孩子般的意气用事。

方应看笑不出来。

他在山下微微一叹,转身便走,走得很快。

蔡京召他见面,见了面便问他,什么时候杀顾惜朝。

方应看笑笑,笑得很孩子气,“太师,你,等不及了么?”

方应看看似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话——蔡京却吓出一身冷汗。

这句话里,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蔡京觉得,是自己最近太忙了——才让这小贼有了张狂的可能。

蔡京一直知道,方应看绝非屈居人下之人,他的野心也许比自己还大——自己心在庙堂,这个小贼,大概连江湖也想握在手里。

可是他还是敢留着他——方应看是个很好的合作者,够狠,够绝,够毒。

那时的蔡京还不知道,若不是方应看,他的祖坟也许还不至于被挖出来。

方应看确实绝,绝顶了。

蔡京稳住心神,慢悠悠地回答,“血玉珊瑚的事还是及早解决为妙,也正好给皇上出一口气。”

方应看摇摇头,“小可以为不妥。”

“哦,不妥在何处?”

“皇上为什么不杀顾惜朝,甚至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讲,只说血玉珊瑚一事不再追究——太师,这里面的事,大有玄机啊!”

“我们不是已经查到,是容贵妃……”

“嘘!”方应看轻轻地将手指摇了摇,“太师,谨言,慎行啊!”

蔡京又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小贼,快制不住他了,再这样下去,反倒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方应看淡淡一笑,“太师,说实在话,即便一百三十七家联名上书申冤,皇上又舍得查办你么?毕竟那血玉珊瑚是为他做的。”

蔡京在心里暗骂,这我能不知道么?小王八羔子!

方应看看到蔡京的表情,心中更加了然,到底什么把柄在顾惜朝不知道的地方?

“太师,如今,只要你能将方腊剿灭,皇上一高兴,什么都好说了。”

拱拱手,“告辞。”

方应看一派潇洒地走出了太师府——蔡京还未让他离开,他便自己告辞了。

蔡京气得将桌子上的茶壶茶盅一并摔了下去。

怎么如今,反到成了方应看在监视着他、掌握着他一般?

可是蔡京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是征方腊。

他要报仇。

他要方腊死。

至于那个顾惜朝,就暂时留着他的性命,让他慢慢地去找那些个所谓的证据,正好也省了自己的功夫。待查出来,自己再一并杀了灭口。

而那个秘密——料想他一时也查不出来。

蔡京整了整衣冠,召了童贯进来,密谋商议,要智取方腊。

其后,童贯到了苏州,假意以赵佶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承认错误,罢免了朱勔等人的职务,撤消了供奉局。

百姓们看到朝廷撤消了花石纲,又罢免了贪官,渐渐又重新开始信任朝廷,回到家乡,不再加入方腊义军。

接着,童贯集中各路大军,开始向义军大举进攻。

出身农民的起义军到底顶不住,节节败退,退守青溪。

各路英雄豪杰,包括金风细雨楼在内的江湖组织,皆暗中派人相助,但终抵挡不住朝廷十五万大军的攻势。

宣和三年四月十九日,宋军将领王禀攻陷青溪,方腊带义军退守帮源峒,宁死不屈。

二十四日,宋军发动总攻,方腊义军七万多人牺牲。

方腊与妻子、儿子及心腹被解往汴梁,听候处斩。

方腊余部继续转战各地,给大宋以沉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