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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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广陵散的散

四十一广陵散的散

白衣青衫进宫的时候,皇上赵佶正上完早朝,在御书房喝着一碗御厨做的腊八粥。

书房四周无人,书房的门外站着无数禁军侍卫。

那粥入味甚深,豆粒饱满,还加了参汤,实在是极品滋味。

赵佶喝得很开心,很舒畅。

他一开心,就想画画,就想写字,就想弹琴。

他慢慢地走到琴边,慢慢地抚弄了几下琴弦,淙淙的如流水般的琴声倾泻而出。

可他忽然停下——他又不想弹琴了。

因为他不知道要弹什么曲子。

都腻了,全都弹腻了——没有他不会弹的曲子。

他现在很想知道,有没有他还未听过的绝世名曲?有没有?

赵佶在书房里踱步,心情很糟糕。

他就是在这糟糕的情况下忽然看到了两个男子轻翩翩地从房顶上落下来——如雪花飘落一般,毫无声息。

他惊得连喊都喊不出来。

他已被他们制住穴道。

他是记得他们的名字的——戚少商与顾惜朝。

赵佶的记性一向不太好,但却记得他们的名字。

原因么——戚少商是什么“九现神龙”,敢称龙,他还为此动怒了。

可大臣们劝告他,江湖草莽的头头,不要为了这个龙字去招惹他们为妙——朝廷与江湖,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于是赵佶也就很快忘记了——他有数不清的画要画,数不清的字要写,数不清的曲要听。

而那个顾惜朝,自然也是记得极清楚的。

逼宫,献宝,赦免——出场率太高。

他一惊之后是愤怒,这两个人竟敢大白天地闯御书房,好大的胆子啊!

他刚想开口喊侍卫高手,顾惜朝的指尖已触上他的喉管。

赵佶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

戚少商觉得有点难受——他到底做过几年的御前神龙捕头,对于这个皇帝,他不知道自己的立场是什么。

“如此这般的昏庸皇帝若是再忠,那便是愚忠了”——曾经一心想建功立业的顾惜朝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不是曾想过庙堂拜相么,到底,他是大宋的皇帝。”戚少商有些无奈。

“逼宫我都逼了,抢个东西又如何?如今我眼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了。”

顾惜朝说得是咬牙切齿,“你我若无诸葛神侯引见,怎可能光明正大地进得去皇宫内院?你的伤,耽误不得!”

于是戚少商只能叹一口气,“惜朝……你……变笨了。”

顾惜朝滞了一滞,扶上他的肩膀,“被你感染了。”

这刻赵佶几乎要吓得尿了裤子,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你们……是来杀朕的?”

顾惜朝微微摇头,“不,皇上放心,在下是来,再次为皇上献宝的。”

赵佶颤巍巍地显示自己的威仪,“大胆刁民,你,你这是献宝么……”

顾惜朝面不改色,“确实不能算献宝,因为这宝,需要皇上拿东西来换。”

赵佶这时竟微微平静下来,“顾惜朝,没有人敢和朕谈条件。”

顾惜朝却淡若春风地一笑,“我敢。”

“你好大的胆子!你信不信,朕只要大声一喊,你们就要死在大内禁军的刀剑之下了!”

顾惜朝神色自若地摇摇头,“我不信。”

赵佶忽然就泄气了——他确实不敢,除非他有胆量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惜的是,他没有这个胆量,他最怕的,就是死。

顾惜朝却在下一刻放开压迫在他喉管上的手指,“皇上,这个宝物,值得你来换。”

赵佶微微喘了口气,“是什么……要朕拿什么换……”

顾惜朝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皇上,千古绝响《广陵散》的乐谱在此,皇上只需拿随身带着的血玉珊瑚来换即可。”

字字铿锵,句句顿挫,说的是理所应当。

赵佶呆住——《广陵散》!

回过神来的赵佶有些矛盾,血玉珊瑚是蔡京专门为他寻到的,自从戴在身上,他觉得一些顽疾已经消退。

可是,若是这顾惜朝说的是真的,这确实是《广陵散》的琴谱,那也是值得的——况且,只要他们一出这御书房的门,他就喊,他们自然就会死。

所以他对顾惜朝说,“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这琴谱是真的?”

顾惜朝轻轻一笑,“我弹给皇上听,皇上对音乐这么有研究,自然听得出此曲有没有嵇康千古奏绝响的气概。”

赵佶有些激动了——若是真的,若是真的……

他激动到不行,甚至都忘记去问顾惜朝是怎么得来这谱子的——这本该是绝响啊。

顾惜朝走到琴前,轻轻地抚了抚,弹了起来。

琴声时而激奋,时而平缓,似千军万马,有磅礴情怀却又时而一派闲散,遗世独立——几乎让人能够想像得出,当年嵇康临刑前奏那一曲绝响的气概。

曲子闲散得似乎不成章法,却又一派散中有序。

甚是绝妙。

赵佶听呆了,戚少商却在这琴声里听到了不一样的情怀。

诛奸杀邪,直斩楼兰,还有——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的是想法——宛如重生。

戚少商静静等待,他直觉会有一个石破天惊。

果然,在曲终之时,顾惜朝忽然用力一按——于是琴弦全断,轰天一响,余音不停。

赵佶似从如梦似幻中刚刚清醒过来,“好一个千古绝响,琴弦不断,则无法得这天籁绝音。”

顾惜朝微微敛容,起身走到赵佶身边,“皇上,换是不换?”

赵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他赶忙点头,“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