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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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演戏演戏

十二演戏,演戏

赵佶抚着那幅画,老泪纵横。

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做皇帝,但既然是赵家天下,他就以皇帝来看天下。

谁不梦想乾唐盛世?哪个皇帝不想后世称颂、万古流芳?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发生在他的时代了——可是难道不可以在心里幻想么?

而他的画师为他画出了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他喜欢在很深的夜里静静地望着它——即便是自我安慰,心中也觉得舒坦。

这幅画曾经是他的支柱——他昏庸,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昏庸。

丢了画的那一天,他几乎崩溃。他觉得这是个凶兆,难道大宋真的要亡在他手中?

而如今,当这幅图重新回到他手中时——他欣喜若狂。是不是大宋有救了?是不是江山可保了?是不是仙人庇护了?

他大喜,紧紧地盯着画卷,画上的每一个人物每一处景物都不放过。

诸葛慢慢说,“皇上圣明,顾惜朝的宝物足以抵罪了。”

赵佶头也不抬,“宣旨,赦免顾惜朝的罪,并且……”忽然他又抬起头来,“顾惜朝,你是怎么找到这幅画的?”

顾惜朝微微一笑,“皇上,这幅画的来龙去脉大概会牵扯很多人,也许还是位居高位的大臣,皇上还想知道么?”

赵佶眯着眼,似乎觉得很有知道的必要,“你说,你给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惜朝点点头,“皇上,你应该知晓,张画师最倾慕的是哪位才子?”

赵佶想了想,“自然是最倾慕苏东坡了,这不是秘密。”

张择端平时言谈之间流露出对苏东坡的仰慕之情也是赵佶知道的。

顾惜朝点点头,“那么,皇上可知道这汴梁城里谁对苏学士恨之入骨,眼里见不得苏学士的任何字画诗词碑文,而且对仰慕苏学士的人都加以排挤?”

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了——赵佶若是再听不出来,他就无药可救了。

“你的意思是……蔡卿……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诽谤太师?”

“皇上,在下不知道是不是太师所为,但是这幅珍宝却是从傅宗书手中拿到的——而傅宗书与朝廷的哪位大臣关系甚好?皇上请仔细看一看那双龙小印的旁边,那极浅极小的一个字,是谁的笔法?”

赵佶再仔细望过去,果然,自己的龙印侧面有一个极小的“书”字,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到。

傅宗书练过字,并且极有修为。可是因为不敢与蔡京和皇上相比,所以弃了笔。

但是日日呈上的奏折中,赵佶却注意到那一笔好字——他曾称赞过傅宗书的字。

傅宗书曾无意间提到过这幅墨宝——顾惜朝记在了心里。却在黄金鳞手上看到,那姓黄的说是赝品,顾惜朝却一下子看到了双龙小印与那个“书”字。

顾惜朝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猜想,定是蔡京看不惯仰慕苏轼的张择端,所以暗地里指使傅宗书去毁了它。奈何这傅宗书是惜画之人,舍不得,便偷偷留下了——以赝品的身份。

逃亡之前,他没忘记拿走这幅画——那时的局面混乱,黄金鳞和傅宗书哪还记得什么画不画的。但是顾惜朝知道,也许这幅画,便是他今后的砝码——而事实证明,他这步棋,走对了。

于是赵佶龙颜大怒,“宣蔡京即刻进宫面圣!”

“他妈的,若是这顾惜朝说的是真的,连我大宋江山图都敢打主意,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赵佶的心里很不忿。

蔡京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怒气冲天的皇上与一脸严肃的诸葛小花,还有——他一直想要杀死的顾惜朝。

他要疯狂了,他很不得立刻冲上去杀了他。

那一刹那顾惜朝感受得到,蔡京身上的阴森杀气——那么重那么狠的杀气。

他迷茫了一瞬——他并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让蔡京非杀他不可。

但是他可以确定,蔡京必是有什么把柄在自己手里。他想,大概就是这幅《清明上河图》。

可是他发现,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蔡京很平和,很真诚,很无辜地告诉赵佶,“老臣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老臣对张画师赞不绝口,曾在某年某月某时在某处与他把酒言欢过,皇上若是不信,尽可去问张画师。”

蔡京还很委屈地说,“皇上可还记得,当年朝廷都盛传我与傅相不和么?”

赵佶自然是记得的,当初王小石杀了傅宗书后,诸葛进宫先行禀告,说是傅宗书与蔡京向来不和,或许就是蔡京指使王小石杀的。

蔡京与傅宗书在朝廷上总是装作对立——常常针锋相对。

可是后来蔡京说,他与傅相其实向来交好,并且是很好。

赵佶信了。

而此刻,蔡京又想说什么?怎么说?他要自打嘴巴么?

赵佶等着蔡京说下去。

蔡京也真的说了下去。

“老臣与傅宗书的关系其实不错,甚至在某些时候相交甚好。但是我们确有不和之处——在一件事上,一直背道而行,针锋相对。

“是何事?“

“傅宗书一直对《清明上河图》很是惦记,言谈之中总是流露出若是他能据为己有就好了的想法。老臣总是严厉斥责他这一不敬的思想——老臣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原来他竟然真的那样做了,偷圣上的珍宝!“

蔡京哭得泪流满面,听者动容——至少赵佶动容了。

“老臣没有及时发现他这一欺君犯上的行为,老臣罪该万死,令皇上忧心,请皇上降罪!”

顾惜朝站在一边冷冷地笑了,老狐狸真是演技出众啊。

会装,真的很会装——你看那眼泪流得,跟真的似的。

可是赵佶信了,他扶起蔡京,“蔡卿,朕相信你,快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