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大师兄
番外篇之大师兄
深夜,温司情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在黑暗中微微喘息。
身边的人下床点燃烛火,并倒了一杯水给他,温柔地将他揽进怀里,“怎么了?”
温司情不语,轻轻地依偎在他怀中,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抬眼望着他发呆,想着刚才那不知何意的梦境。
楼孟涛安慰般地轻抚着他的背,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水,“睡吧!”
温司情听话地点点头,钻进被窝轻轻地闭上眼睛,却在楼孟涛去熄蜡烛时突然掀被下床,急急忙忙冲向门外,仰头望天。
楼孟涛紧随其后,一把将他按在怀里,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吼:“我说过不准你再观天象!”
温司情从他怀中抬头,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孟涛!快,快带些人手和我去救人!”
楼孟涛皱眉,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言语中已有些许的怒气:“你以为自己还有几条命够你去救那些无关的人?”
“他不是无关的人,他是我的小师弟!”温司情低吼,挣扎着从他怀中跳下,却因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楼孟涛上前,掌心抵住他的后背想为他渡一口真气,却被温司情甩开了。
苦笑了一声,温司情转过身,缓慢地向房间走去,“在你心中,还在乎过我的死活吗?如若在乎,为何连我那卑微的祈求都不答应?说爱我,就那么难吗?”
楼孟涛默然,紧抿着双唇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骨节泛白,身形一动,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温司情回了房,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灰色的衣袍,手里提着楼孟涛所认识的凌天剑。
凌天剑是一把至yin至阳,亦邪亦正的灵剑,剑身通体暗红色,长三尺三寸,无剑柄,亦无刃,却能削铁如泥,凌天剑以吸取主人自身的灵气而变强,主人灵气越强,它则强,主人灵气弱时,它亦弱。
自温司情上次差点走火入魔以后,凌天剑便被放在房中,一直未用,这次再被拿出来实属让人心怯。
楼孟涛上前一步,无言地拦住他的去路。
“让开!”
“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又如何?”温司情侧目,挑眉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让楼孟涛心惊的疯狂。
“把剑放回去!”温司情不为所动,楼孟涛轻叹一声,将他搂进怀中,“我不想你因杀人而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司情,给我点时间,我......”
他的温柔令人心碎,温司情轻轻闭上眼,两颗泪珠自眼中滑落,“但是,我以没时间可等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凌天剑自手中脱落,温司情轻轻地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合眼遮住眼底那淡淡的哀切,他没告诉楼孟涛,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婚礼,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坐在属于他们的房间,和另一个人喝着喜酒,他就站在门外,看着大红的幔帐放下,从此,他的怀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温司情的人。
翠环走后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原以为是福寿过来传膳,打开门却看见挺着大肚子的淑妃站在门口,虽然怀有身孕,却仍不减她那雍容华贵的姿态,一张倾城倾国的脸上毫不掩饰地表露着厌恶与妒意。
“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们似乎没什么可谈的吧?”李静蓝当然不会忘记那日在天牢里她对他所做的事。
淑妃伸手阻拦就要合上的门,“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有关你出宫的事。”
李静蓝微楞,然后侧身让她进了房门。
两刻钟后,一个长相平凡的宫女自房中走出,径直走到宫门口,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递给门口的守卫,然后出宫上了一辆马车。
“李公子?”马夫轻声问道。
李静蓝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去小潭村。”
温司情与楼孟涛共乘一辆马车,凭着观望楼临时搜集的情报向京城掠去,若不是楼孟涛坚持不让他骑马,说不定他此刻早已到了龙城。
挑开灰色的布帘,温司情再次问道:“小鱼,还有多远?”
“公子,快到了。”
楼孟涛将他拉回车里,“休息一下吧!从昨天夜里醒来都没再合过眼,他既然是你的小师弟,想必功夫也不错,你不要太担心。”
“嗯。”温司情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闭上眼睛,虽然也是那样想的,但昨夜的梦一直缠绕心头,令他感到不安。
晚饭时分,李卫亭等人正围坐在桌前吃饭,突然有两个人自里屋走出,白莲与寒封放下筷子,一脸戒备。
来人拱手行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寒封。
“是大师兄的?”寒封将玉佩交给白莲,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何以会有温司情的玉佩?”
青色衣袍的人上前一步,拱手对寒封他们道:“在下是观望楼的修,想必两位就是温公子的师弟,温公子现在正在观望楼做客,他委托在下前来告知各位,你们现已不安全,必须马上离开此地,刚才我们来时已发现暗处有一批人监视着,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并没有惊动他们,你们离去时最好也不要惊动他们。”
“会不会是劫走静的那些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劫走静又想做什么?”李夫人起身相问,她曾是江湖人士,自然知道百年基业的观望楼,相信以他们的情报网不会没有查处李静蓝失踪一事。
修正想回答,却见白莲在暗处给他使眼色,虽有疑惑,但修还是隐瞒了下来,“这些在下不是很清楚,不过李夫人请放心,我们楼主与温公子已前去调查此事,定能将李公子救出。”
如同来时一样,修与他的同伴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房中。
众人本来就因为担心李静蓝而无心用餐,现在得此消息,更是吃不下去了。
李卫亭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个修的话,可信吗?”
白莲抚摸着手中的玉佩,抬起头来缓缓道:“大师兄有预感先知的能力,我们师兄弟曾互饮过血酒,大师兄一定感应出了静蓝的事,所以才会派人前来告知我们。”
“我们还是先行离去吧!到大师兄说的那个客栈等消息。”寒封道:“我去城中找辆马车。”
“不可。”白莲摇摇头,“那样会惊动他们的。”
“难道要我们走去?郾城,对于我们会武功的人来说不算太远,但李伯伯和玉环怎么办?”
正说着,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铃声,一个人赶着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喊道:“寒公子可在此处?”寒封疑惑,还未搭腔又听那人喊道:“京城有位您的朋友请小的来接您前去小聚。”
白莲瞬间明白了过来,对方可能是观望楼的人,“大家就这样上马车吧!”
李卫亭点头,挽着李夫人随着寒封向门口走去。
玉环却依旧坐在那里,神色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环?”白莲轻轻唤道。
玉环抬头,看着他,“白公子,玉环......留下。若所有的人都离去,他们一定会起疑心的。”
“这......这样好吗?”
“劫走少爷的,是皇上吧?”玉环苦笑了一下,“皇上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少爷呢?”
白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得留下一句“我们会回来接你的”,便就此离去。
李静蓝掀开车帘,看着越来越荒凉的景象忍不住问道:“小哥儿,这不是去小潭村的路,你要将我带到哪里?”
赶车的马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带你到你该去的地方。”
李静蓝怔了一怔,随即了然,微微一笑,李静蓝出了马车,坐在马夫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马夫一惊,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打什么主意,“我,无名无姓。”
李静蓝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掌不语。
“你在看什么?”本不该问的,但马夫还是问了,他曾杀人无数,见过无数人倒在自己脚边时,那丑陋的姿态,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在知道自己将要死时还这么的平静,甚至还能笑出来。
“在看这个。”李静蓝将自己的手伸到车夫面前,露出手腕上的一道疤痕,“如果没有这个,你一定不会是我的对手。”
“哼!被人挑断了手筋吗?”车夫不屑地冷哼,耳力极佳的他听到后面似乎有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回头看了一眼,恶声地向李静蓝道:“回车里去!别想着向别人求救,只不过会增加更多的亡灵而已。”
李静蓝依旧笑,但并未回到车里。
两辆马车终于渐行渐近,然后后面的马车超越并拦截了李静蓝所在的马车,两人自车内跳下,向他们这边走来。
车夫握住腰间的软剑,全身戒备地盯着来人。
李静蓝这次轻笑出了声,看着车夫道:“看来我赌赢了呢!”
“你说什么?”车夫一边盯着越走越近的两人,一边问道。
“接受淑妃的安排时,我就和自己打了个赌,我赌大师兄一定会感应到我有危险而前来救我。”李静蓝扭头看了一眼已走近的两人,其中有一位的确是他的大师兄,他又笑了一下,然后伸手狠狠地推了一把车夫,“所以,你会死。”
车夫对他一时不防,竟就这样被推下了车,不远处的楼孟涛飞身而起,数十招之后,车夫握剑倒在路旁,再也没有站起来。
李静蓝走到马车里,拿出一件出宫时带出的淡蓝色衣袍给他换上,然后用剑划花了他的脸,取下头上的簪子抚摸了一会儿,最终插到了死者的头上。
“谢谢你,大师兄,你又瘦了。”
温司情笑了一声,想像以前那样拍拍他的头,却发现几年未见,他这个小师弟长高了不少,不再是那个他一伸手就能拍到他脑袋的小孩子了。
李静蓝看着他伸到半空的手,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于是弯腰将头伸到他面前,“大师兄好久没有抚摸静蓝的头了呢!”
“你呀!”温司情轻拍了两下,将他揽进怀里,“这么大了还那么让大师兄费心。”
“呵呵,大师兄的身体如何?找到你的命定之人了吗?”
温司情放开他,拉过一旁的楼孟涛,靠在他怀里无言地笑着。
李静蓝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苦涩地一笑,泪,不知不觉地滑落了眼眶,该死!怎么才离开却又想起了他呢?
李卫亭等人的马车一直向着郾城行去,寒封和白莲注意到马车一直被人跟踪着,行至十多里时,那些人突然没了踪影,想是被观望楼的人摆平了,于是一行人继续朝郾城走去。
数十日后,李静蓝在郾城的一家客栈与李卫亭夫妇汇合,众人小聚了一会儿。
李夫人提议前往鄂菀国,李静兰现在已是那里的皇后,并为银叶育得一子。
寒封与白莲决定离去,继续闯荡江湖,只是这次是两人携手,再不是一人跑,另一个人追。
温司情自然随楼孟涛回了观望楼,他的时间已不多了,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伴在自己的爱人身边。
前去接玉环的人回了信,楼已空,人不知去向。李静蓝得此消息后只是轻轻一笑,并未说什么,不过他相信玉环会幸福的。
某日,一辆马车正缓缓地向东行驶,赶车的小童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扭头朝车中问道:“公子,你快看,这云彩是不是红的很诡异?”
一只过于苍白的手掀开了车帘,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抬头,一张五官端正却略显苍白的脸,唯有一双黑的深邃的眼是整张脸上的亮点,却配着过于苍白的肤色,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心寒。
“嗯,是很诡异,恐怕圣龙国要......”
一只古铜色的手掩住了他的嘴,然后他被那只手拉进了车内,赶车的小童听到一个压低声音的吼声:“以后不准你再观天象!否则我就挖了你的双眼!”
随后一阵轻咳,一个虚弱却带有笑意的声音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楼孟涛不语,却突然低头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许久,就在温司情快要喘不过气时,楼孟涛才放开他,“你不会死的!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温司情轻笑,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道:“孟涛,我爱你,你爱我吗?”
那个人依旧没有回答,但他却执起温司情的一缕黑发,轻轻地与自己的发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