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与君谋划归降否（下）
蒯彻以天子特使，简称天使的身份驾临濮阳大营。一瞬间，便叫整个大营为之震动起来。
各路军将，都是定眼看着这蒯彻，心不知何种感想。蒯彻自从指挥了大军一战灭掉陈馀五万大军后，国朝内的地位也是稳步上升。虽然因为东线战士需要，故而错过了西线那场惊天的大战。可也是国朝之，有数的大将了。
一次指挥兵马不过万数，虽说多亏了三营亲卫军之强悍，可蒯彻之能力，也是不可否认的。
得了斩杀武臣的功勋，蒯彻自此，邯郸行营也算是地位稳固，对阵燕齐，丝毫不落下风。说起蒯彻，自然不得不提扶苏东线的布置。
与而今大秦边疆的军事设置不同，西方，北方边疆的军事，扶苏是以设立军镇，着重展骑卒。而东线，对阵燕齐两国的东线，扶苏的设置，则主要是设置行营，以材官为主，车兵少量保留，骑军也稳步建立。
比如蒯彻指挥的邯郸行营，前身是代郡行营。建立战时，麾下材官从初的两个部，展到而今五个部。强兵三万，守备兵马加辅兵也有两万余。
这些兵马主要是邯郸，常山郡，代郡也有布置。帐下大将，有陈馀，夏说。
这些，对于而今的章邯大军而言，是潜的强敌。同为大秦军将，自然知道大秦国内，除了国之地的郡兵，只要是正规军，那战力从来就没有弱过的。
故而，五万军士，可谓是章邯下一步动作的拦路虎。
因为胡亥赵高时期的咸阳秦庭崩溃，故而章邯大军受到过震动。毕竟，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下一步章邯如何做，是联合反秦势力对抗扶苏以图另立央，分裂大秦？
亦或者是融合入扶苏，继续剿灭国势力？
甚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将兵锋对准燕赵，剿灭齐国。平定诺大江山，控弦二十万？
这些，都是没定的事情。
可有一个却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下一步，无论章邯是自立，还是反秦，还是融入扶苏体系。那都避不开邯郸行营的蒯彻！这个拥兵五万，震慑得燕赵不敢妄动的重镇是章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关口！
以前章邯是打楚军，扶苏的约束之下，蒯彻只是将目标对准燕赵，并不去刺激章邯。于是章邯一路威风赫赫，后成功雪耻，定陶一次夜衔枚就袭杀了项梁。
可而今章邯占领了河内郡，将大半个东郡收入囊。若是南面有楚军相制还好，可南面没了章邯的敌人，邯郸行营的蒯彻，就成了此刻章邯要面对的大潜敌人。
故而，濮阳大营对蒯彻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今，这位潜的头号敌人，竟是数十骑纵马而来，天子特使威风赫赫，竟是一瞬间叫不少人都是目眩神离了起来，这就是有背后有朝廷做靠山的底气啊！
瞧瞧，人家是天子特使，而一干章邯麾下军将，纵然战场之上多么威风赫赫，可终究是没了后台的人，就算靠着李斯竭力接济，而今军队维持了下来。可靠着荥阳公子高那一帮子人，真就能成事？
持有这个念想的，并不少。
若不是廉耻，恐怕都有不少人动了投靠楚国的心思。毕竟，骊山刑徒军虽是大秦正规军，可论起出身，却是国之人夹杂，其楚人不少数。
“董翳，见过蒯彻将军！”章邯没有出营迎接，迎接的，是董翳。
蒯彻翻身下马，这位官出身的大将风姿卓越，看着董翳，拱手见礼：“原来是骊山军头号猛将，蒯彻，见过董翳将军！”
“请！”董翳没有废话，命人安排了迎接，侧身一让。
蒯彻也没有做作，昂扬步入营内。看着一排排胸挺肚大的汉子持戟而立，一路走去，蒯彻神色不变。光是这胆色，就叫人心折。心想扶苏帐下果然猛将如云，须知，换做董翳，若是数十人纵马直入敌营，一个个明晃晃的兵器底下走过去，那心也是有些憷的。
可这蒯彻，却是面色如常，和董翳一边说这话，丝毫不见有何胆怯。
董翳却是不知，这蒯彻也是扶苏用心培养的一个英才。原定历史上，本来就是以外交闻名的强人，再加上手有扶苏的密旨，这章邯军秦戟再是明晃晃地渗人，他蒯彻，也是不惧。
有了底气，说话做事都是不一样。
入了帅帐，蒯彻总算见到了闻名大秦的少府章邯。
同为官秩两千石的官员，蒯彻和章邯的地位是平等的。故而，章邯只是了客人的礼节，一拱手，两相见礼，便落座了下来。
此次，显得底气十足的蒯彻没有废话，客套过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道：“此次，蒯彻奉天子诏令，前来与将军协商剿灭国余孽之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章邯微微一愣神，随后肃然道：“你我具是秦人，身为秦人。坐视国土沦丧，这自然是不该的！”
“如此说来，将军便是同意了？”蒯彻又问。
章邯此次正式愣住了，这谈判，什么时候这般容易了。直愣愣地将问题挑了出来，既无激烈争执，也无你来我往锱铢必究。如此一想，还真是叫他有些难以想象。
“你的意思是……？”章邯有些吃不准蒯彻的意思。
蒯彻却是心悄然松了口气，对阵如此天下赫赫名将。他蒯彻心里要说压力没有，是不可能的。也正是这般，才叫蒯彻决定不能使用常规手段。于是一上来，就直面正题，试图用气势上压住对方。
而今见章邯将主动权教出来，蒯彻当然是暗自松了口气。
于是蒯彻拿出了此次的必杀技，从怀拿出了一本长款约莫一尺，厚约莫数张的表册。
“这是枢密院，赏罚司使用的定制军功薄。此次蒯彻所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将这本子安然交到少府的手。你且看，这第一页，有天子的亲笔序，末，有玉玺大印！这些，只需少府你将全军功臣名册填写上去，枢密院就随时会有派员下来核查。核查完毕，所有功赏过罚之事都会立刻报批下来！”蒯彻平淡地叙述着这些东西，好似一件寻常事情一般：“至于朝廷的支付能力，你完全不必担心。”
“军功爵之功赏，还不是田宅美婢？”蒯彻停顿一些，补充道：“噢，对了。王上已经布了限制蓄奴的命令，军功爵有关奴婢的赏赐都已经取消，改为钱粮。吾王圣明，国库管大战，可依旧充盈。黄河一战前后数次大战，肤施、朔方等夺城之战，哪次不是战闭便有赏罚司的派员过去检验。甚至吾王亲自将这功赏了？”
“只是这秦陇良田稍缺，军功爵的田宅，都原镇周遭，银川镇周遭，还有河南地，以及长城一线边塞。这些地方，田地多得是。至于边贸繁荣，致使国库充盈，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说到这里，蒯彻心有些紧张地看着章邯。
却见章邯沉默不言。
说来，这些钱粮功赏之事并不是章邯擅长的东西。身为大将，章邯擅长的是行军用兵之道，而非后勤财计之事。这些，都是司马欣管着的。若不是司马欣不，章邯也不会自己直面蒯彻，而不避退。
故而，翻看着这一大本空白的军功薄，看着扶苏亲笔写下的对士卒言辞激励的章，以及那个鲜红的，盖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大印的末页。
看完着一些，章邯心既是放松了下来，又是纠结了起来。
显然，投靠扶苏的好处无疑是很多的。至少，随时可能让整个军队哗变崩溃的军功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
后世史学家论及大秦精锐，为何统一过后，经历了十数年和平时期后突然腐化下来。有两种猜测，一是因为帝国真正的精锐没有出场，岭南军和长城军都没有出场，后来王离出场的长城军，实际上是已经被蒙恬之死，国内政变打击都士气崩溃的残部。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直指秦朝崩溃的财政无力支持巨额的军费开支。而商鞅变法后的军国体制，和和平时期的维稳要求不相适应。帝国旧体制面对环境下，过低的适应能力使得军队变得难以适从。
再加上困难的财政无力支撑巨额的军费开支，即，大秦已经没钱维持军功爵体制了。
所以，大秦的军力才会那般迅速地急剧下降。
而章邯对此，也都是心知肚明。一旦拒绝了这个军功薄，只要特科鼓噪一下，整个骊山军的士气都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何况，骊山军的家属还扶苏手啊！这些刑徒之所以打仗勇猛，除了泄怨气外，就是为了那些骊山为奴为婢的亲人，用军功来换取家人的自由，甚至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