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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田租口赋愁白首 下

    

    扶苏能够查到口赋,主要是前两任郡守时期的资料。七十三万千七四十钱,自然是扶苏前一任郡守的口赋总额。再来看看第一任郡守蒲公任郡守之职时收取过高的税赋,一年一共是两千三十万七十八钱。

    说实话,扶苏也有些不明白那些零头是如何出来的。只不过稍待,从萧何口问到之后,扶苏为之哑然。]

    这些零头,自然是整个口赋入库的数据。而古代,税收工作的繁复冗杂,是难以想象的。秦代没有一条鞭法,要交纳口赋,一二十钱很多人是没有那么多现钱的。于是乎,如果扶苏不懂实际,觉得这零头看着碍眼,秦朝搞一条鞭法。结果只会让很多奸商恶贾大税收钱。

    因为,没有现钱的姓想要交口赋,只能将自家的东西放到集市上去买。买得人多了,奸商恶贾再操纵市价狠狠压价,结果自然是农户手的财物大幅贬值。平白的,实际交税很大一部分都交到奸商恶贾里去了。这也是一条鞭法失去张居正强力压制后迅速成为恶法的重要缘由。

    故此,当吏员们下乡县收取税赋时,很多姓交税用的就是鸡鸭牛羊,布帛粮米。这些多是实物,自然不好估价。于是乎,这两个税收结果的都有零头。

    因为物价随时变化,而口赋一二十钱要用实物代替的话,总会或多或少有差额。于是,这后估算的时候零头也就出来了。只不过,蒲公位时,威势颇重,奸商恶贾未必敢压低价,而扶苏的前一任嘛……则极可能自己都饱私囊去了。

    蒲公始皇十七年时随大军收复雁门后到达雁门郡,初任小县县丞,再任善无县令,后一步步从雁门郡郡丞到达雁门郡郡守的官位。可谓一步步走来极其踏实,这也是蒲公能将雁门郡善治的一个重要原因。

    也就是始皇二十七年时,初任郡守第二年。雁门郡的口赋高纪录产生了蒲公手,也就是两千三十万七十八钱。而其后,无论蒲公如何补缺都是一年一年降低。

    等到了扶苏手,已经缩水三分之二还要多。

    究其原因,恐怕免不了姓困顿,户口锐减这两样。姓困顿民生艰难,连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何交纳口赋?这个原因是多样的,有徭役频繁之故,也有天灾**里头。扶苏要理清,没一段相当长的疏离很难奏效。

    第一个虽说看起来十分重要,却并非是主因。冰冷些说,即使姓再如何困顿,可该有的口赋田租依旧会收取,怕官的姓就算拆借也会交纳,而且秦时姓多有三年之积蓄,一年两年倒也扛得住。故而,这姓再困顿,多多少少还能收得上些。

    可另外一个就是主要了。户口锐减,连姓都从户册之没了,还去哪儿收口赋?这可不是减少,而是压根就没了。

    能够造成户口锐减的,大可能是战乱。战乱一起,什么都能给你摧毁个干干净净。姓自然逃离,可眼下自秦灭赵起,雁门实际上已经承平了二十年。没了战争的二十年,户口却锐减,这是极不合常理的。

    而扶苏手雁门郡找到的户籍账册也十分强力地印证了户口的锐减,从秦接收赵之雁门起。人口从十三万户一直锐减到而今,只区区万户,锐减了有一半之多。

    按如此讲,扶苏手下十二个县应该合并一半去。如此,万的口赋也能对得上。

    口赋的锐减使得问题返回去,究其根底,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半的户口消失账册上?

    同样,这也是扶苏战争之大的红利了。人口!

    千送往长城的壮劳力自然不是凭空出来了,千壮劳力。就意味着至少有四万户人口是托庇四大豪族之下的。千兵员,能够比拟原先雁门郡兵的二线战力,这可不是寻常能够组织起来的。

    以雁门郡户口盛时,十三万户的基底也只能招收区区不过八千郡兵。就这,还是蒲公这等能吏手弄出来的。继承人甚至连保持着规模都做不到。

    单单以四大豪族家族势力,如何能够建立起一支规模上万的私军?显然,豪族手掌握着的户口极可能超过了郡守府。

    古代乡村士绅好者何?买土地,传家后世!

    买了土地,老实点的自然就是看着土地上的收益,然后继续买,不过苛责佃户也不会太过仁慈。若是心思灵巧些的,脑子活跃的。自然就来大招了,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是目的,手段却很多。比如放高利贷逼死田主,比如勾结奸吏陷害田主这些都是委婉的。要是天高皇帝远的,或者背景雄厚的,拿着极低的钱,直接进门,明晃晃地亮刀子,卖是不卖?

    四大豪族的手段或许不会比这肮脏,可要说多干净绝对不会。

    而秦庭贪婪的基层官员、吏目、吏员会通过税收这杆子明晃晃的大旗将手伸入乡县,借着收税的名义饱私囊。古代适用灭门令尹,破家县令。同时,每来一次就要自己大出血的税吏也从来不得乡民好感。

    且不说吏员的贪婪让姓负担沉重,就是名目繁多的摊牌,以及繁复的徭役,高昂的田赋。这些都能生生逼垮一个个辛勤自耕农。脑子活跃心思灵巧的,自然不会死死忍受不知变通。于是带着田地托庇到豪族名下就成了一个躲避口赋徭役的办法,轻轻巧巧就将所有来自政府的负担全都丢到了豪族身上,以此换取能豪族名下一个安稳的求活。

    而秦庭分田每丁五亩,雁门一郡便该有千万亩田地。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数字。

    实际上,二十年过去。能自耕农手留存的,三分之一的耕地都未必有。而随着户口消失的田地归属,同样也会跟着人一起跑了。

    此外,来自政府的负担让数万户的姓消失政府的账册之,从而进入到了豪族的私册之上。如此,田租、口赋、徭役自然就不可能这些消失的户口身上获取,结果,自然只有加沉重地摊派其余不多的姓身上。不堪重负的姓想要活命,不是逃难就是托庇豪族。两相一比,自然是后者居大多数。

    于是,二十年的时间。区区二十年的时间就让雁门郡的户籍册上消失了一半的户口。这已经不能用锐减来形容了,几乎可以用大面积消失来说明。

    丁口减少,口赋自然就急剧下降。除去官吏贪污,饱私囊的部分,那些消失的口赋自然就落到了豪族手。借着国家政权消失的税收来壮大,这四大豪族可以说不除之不得以匡国!

    口赋减少了三分之一,那么田租还又剩下多少?

    扶苏一遍一遍翻着账册,眼的严厉却是越加严肃。

    据《国赋税史》、《国财政史》、《国民政史》等综合研究统计:战国初期之魏国,亩土地的正常年产量是一五十石,丰年产量是三石到石;折合亩产,则是每亩产量一石半至石。《管子》则云:“高田十石,间田五石,庸田三石。”管子所云,当为春秋时期的齐国。也就是说,当时齐国的高亩产可以达到每亩十石。以吴承洛先生之《国量衡史》,战国之“石”与“斛”接近,大体一二十斤,每斤约合当代市斤两到八两之间。依此大体推算,当时的亩产量高可达当代重量的五斤至八斤斤之间。

    按照秦朝泰半之收来计算,自耕农能够留手里的大约是多少呢?

    按照法令,普通姓能拥有五亩土地。不过一户家庭显然是不能伺候这么多耕地的。再算上需要养肥力,以及土地兼并等因素。留自耕农手一年能耕种平均只有约莫五十亩地。以天下富庶达的故魏之地计算,土地亩产量一般一五十石。丰年则是三石到石。不过,雁门的土地显然没有这么肥沃。故此,以一般一亩地一石计算。

    也就是说,整个雁门郡千万亩,能够自耕农手得到切实耕种只有万亩。以此推算雁门郡的粮食年产量,应该万石左右。可按照这么计算,一户拥有五十亩地的自耕农,风调雨顺的,一年能够得到五十石的粮食。一个壮劳力,一人一年吃掉十石粮食,一户四口之家就要需要二十石才够自家食用。

    也就是说,耕地不被掠夺,且风调雨顺无繁复徭役的情况下。一户自耕农才有不过三十石的纯收入,而三十石,有二十五石是要缴纳田租的。而一户两口,还要缴纳两二十四钱的口赋。这又是十石粮米的价格……若是自耕农女家勤快些,有织布出售,这才能让一户人恰好活下去。

    再以整个雁门郡自耕农年产量的万石一半计算,则应有田租三万石收取。但实际上,雁门郡从来没有过三万石的田租收取。入库的,只不过区区万石出头的田租。

    也就是说,田租上。扶苏被抽去了整整三分之二的收入。以而今越显贵的粮米价格,咸阳一石米五十钱左右,而十年前蒲公治下时雁门粮价不贵约莫八钱到十钱一石。可而今,飞涨的物价已经到了二十钱到三十钱。而豪贵之家所使用的上等粮米,则钱一石甚至高。

    也就是说,扶苏损失的两万石田租,换算做秦半两,就是四千万到千万之间。其,还不算那些被豪族世家所层层隐瞒的天地,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