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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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种树

    话音未落,跌宕的钟声便延展开来。

    “嗡嗡”之声,轰鸣不已,仿佛潇云海的潮水一般,在平秋岛的周遭漫卷肆虐。

    而此时,凌拜早已看清了一干人等的处境。斑驳的黛瓦黄墙未变,但错落有致的排布比之来时着实令人心寒,街衢通体呈六棱形,上方结构颇似伞状,折叠盘曲并缓缓地引向另一端。像这样的结构如同机械的复制,宇下四方,尽是此般模样。再向远望,则是街道的连接点,拼接整齐的方形两边一拧,便汇成了一条更宽广的街道,新街之间又是相互整合,层层推进,不觉间令人目眩,壮丽异常。

    凌拜再度观向人海,体内纯时力一转,双眸微阖,四周映像便已尽数显入脑海之中。而人群中人数之多,是凌拜完全没有想到的,吵嚷声,怒吼声,谩骂声,形形色色,难以悉数描摹。仔细看来,数以万计的修士尽是落夫,竟连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彤云,形态各异的铺在街道的各个角落,体内散发的气息参差彼伏,却又同环境连成一脉,自己方才感受到的强大威压,想来是众人发出的。

    “敬请,稍安勿躁”又一声喝声传来,声音不大,却似荼蘼坠河般荡出层层涟漪,可以断定是岁荒境。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似乎是从人群不远处传来的,且较之上一次棉细不少,可以明显地听出二者非是出自一人之口。

    许是场地的原因,方才在众人不断吵嚷之际,这里也未显得十分嘈杂。这一声过后,未过多时,人们便已沉寂下来。

    “诸位道友,在下名唤予易,此行是为传达些许讯息”伴随着声音而来的则是一遇清风过,一尘梨花落,一路白衣道侣。为首的一人衣着华美,白玉带,青鸾袍,举止翩翩却给人一种傲世的感觉,刚才便是他示意的众人。于其身后另有数对白衣男女,体态隽秀,蹁跹如梦,彼此间手持玉质礼器,看起来似是迎宾之举。

    “薄礼不周,各位万毋见怪”华衣男子距众人尚余数里,竟是俯身一拜。

    这一拜不要紧,只见华衣男子双肩微沉的一霎,众人体内的辰力也为之一颤,连远处的山岭也发出共振般的蜂鸣声,随着他身体的不断倾斜,压力也愈渐增强,未及他上身垂地,庞大的辰力已骤然呼啸而出。

    “噗...”“噗...”“噗...”几万名落夫中即刻便有身处前方位置的人中招,实力稍弱者如断线的筝一般倒飞百步不止,口吐丹红,身上的血一层又一层的被风墙肆意掠出,眼见的便有几千人送命,这一切却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平秋岛上,天心淡月,叶落婉转,红色雾气敛去众人目光,而这幻灭不定的怡人景致,却是活生生的人血染成的......

    “你这厮...”

    “无耻...禽兽...来近身一战...”

    “卑鄙渣滓,伤我门徒!”

    面对场面的骤变,根基尚稳者仍在苦苦坚持,本以为来好意逢迎的华衣男子,在未等问清细况时,竟是如此不留任何余地的悍然出手,众人一时间纷纷大骂不已。白衣一行人的“礼拜”并未有停息的迹象,重重血雾随着风声渐紧,不断有怄人的气味传出。

    凌拜此时却是静静观望,浅笑不语,面对一般性质的攻击,凌拜完全可以用点化虚空的力量,撕裂身处的空间,致使扭曲的空间抵消多半伤害,而余下的,再凭借体内纯时力的不断流转将其“消化”,虽说他目前的防御力很强,但倘若真是一对一的面对道临境强者,也还是捉襟见肘,原因限于他攻击的方式...

    凌拜虽然能简单地掌握辰力,但这也只局限于初华境以内的辰力,每个境界的上升会使辰力也随之凝萃,应用起来便会更加困难。而且凌拜目前尚未到任何门派研习武式,一路上连顺手的法器都没有,就算能应用纯时力,也根本展现不出天几境的实力。不过,在他不断的探索中还是找到了两种不需要辰力的攻击方式。

    第一种属技术层面,为凌拜专属的招式——通过造成敌人周围空间的破碎禁锢敌人,被凌拜自称为“纯时禁”,此招看起来十分简易,却是凌拜在生活中通过一次次突破,才得以控制的——从揉面...到泥塑...再到空间定型...说此招为凌拜独有,不是因为其他的天几境强者无法从实践中掌控,而是说其他的修士,但凡到了道临境,即可用高度凝萃的辰力封锁低度辰力,完全用不到这样麻烦。以凌拜目前的水准,能完全禁锢的修士范围,大概在初华境三转以下...虽说岁荒境以下的修士无法感知到空间的异辰之力,但鉴于凌拜对辰力的操控水平,对手若将诸身辰力凝汇成一点,破除禁制也并非难事。即便如此,高手对决中倘若能延缓对手分毫,已是占了先机。

    第二种在普通人中的应用就比较广泛了,简单粗暴,行之有效——“拳打脚踢!”每一拳都打出虚空的凝化,通过空间的压缩碰撞重创对手...

    “噗”“噗”...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其他落夫受创,暗夜下的天际流云竟被染成了绮丽的鲜红色。骂嚷声渐渐停息了,而目前尚能直身站立的已不足百人,一时间,肢体不全、血污四溢的落夫哀鸣彻骨,四野之中,白骨皑皑、森森触目。砭人肌肤的寒风更加零落了,而本应切齿怒目的百人,却无一例外地表叙着平静,是平静...只是平静...

    华衣男子一行人已经走进,步履轻松如浮萍散聚,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发生一般...

    “是-中-越”人群之中,仇独落也未伤分毫,敏锐的目光横扫,口中,是一字一顿的叹息。

    中越国位属昆吾二岭腹地,是当今乱世中为数不多的备有严明法纪的国度,中越国君民一体、上下同欲,若是有人在中越做出杀人越货的勾当,必会受其追杀,全体中越人民都会为法度效劳。故此,中越国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具体的落夫驿城的国家。

    既是如此,中越国人又怎会踏入潇城境内?即使混入城中又怎能这般肆无忌惮的杀人?答案很简单——他们也是落夫,只不过是来自中越的落夫...

    剩余的百人中几乎都在道临境,只有少数一两人凭借独特法器,以法华境生生挺了过来...

    华衣男子一行并未停息脚步,而此一时分的双方,却无一人贸然出手,似乎双方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方才的较量彼此间都留了手...

    华衣男子侧身面向众人,俯身作揖,笑道:“我来此的意欲,只是为了告诉各位一个契机,只是那些人听了之后便只留去的选择,而去了之后便只留死的选择。”

    寒意...没有什么,似乎在惯看生死契阔的落夫一众看来,危机,反而是天然的慰藉...

    而此时,华衣男子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朗声说道:“各位可曾知晓如何种树?”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在十年前,其次,便是现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