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鸾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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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如果一位女子的笑容能瞬间令万花羞落的梅花也黯然失色,那非她如是

    但此刻,这位嫣然绝丽的女子却好像一根即将熄灭的微弱烛火,摇曳在微微的冷风之中,纵然她身下卧榻着的是由百年红木锻造的床倚,身上批盖着的是由几十名能人巧匠细细缝合出的鹅绒锦,却也无法遮掩她逐渐流逝的气息半刻

    床榻旁,是下跪着大气也不敢出的几十名宫女,太监,以及不停擦汗却始终不敢起身继续诊脉的太医,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一般,只有床榻上那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在提醒着某样东西的流逝

    “废物!”伴随着打碎陶器碎裂的声响,划破这样寂静的,是一声明显焦虑的怒骂

    只是谁也不敢抬起头,除了把头埋的更深,谁也不敢将视线往上移稍稍一点,似乎只要抬起一点头,那滔天的怒火便会在自己的脑袋上崩裂开来

    “仪妃如果不在了,你们所有人都给她下去陪葬!”

    “......”依然寂静无声,接着开始有宫女小声的抽涕,细听之下,似乎还夹杂着太医不知是眼泪还是冷汗的滴落声

    “仪妃,淑仪!”刚才还在暴怒的男子此刻突然也像失了魂一般,一下扑倒在床上那逐渐冰冷的躯体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这位在元嘉三十年弑兄起义,诛杀太子刘劭,最终权倾天下的一代帝王,在短短八年间征服了一切,却也抵挡不住死亡带走他此生唯一动过情的女子,他就是刘骏,南朝刘宋的第五位皇帝,史称宋孝武帝,而床榻上消香玉陨的便是他的爱妃-殷淑仪

    公元462年腊月,容貌才学冠绝后宫的仪妃西去,刘骏以其子子鸾封号,兴建新安寺,庙成之后便日日去其灵前痛哭对饮,不理朝政,竟自此一蹶不振,很快便也悲痛成疾,追仪妃而去

    公元464年,刘骏长子刘子业即位,这位在刘骏生前因仪妃母子受宠而备受冷落的皇长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是就是下令诛杀殷淑仪尚且年幼的儿子刘子鸾,以倾泻这些年的怨恨,也是顾忌有人利用刘骏生前对刘子鸾的偏爱做文章,以除后快,至于其挖坟侮尸仪妃等种种野史记载行径,此乃后话

    仪妃在世时有一兄长,姓赵名鞘,虽名为堂亲,却实乃无半分血缘关系,赵鞘乃仪妃生父刘义宣在外招收的义子,因见其筋骨扎实,心思谨密,甚是欣赏,认其可堪大用,便在赵鞘19岁那年引荐给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青城三子之一的柳涧青做了入室弟子,青城剑派乃当时江湖上第一大派,其声望实力就连刘骏在世之时也是忌惮三分,柳涧青与刘义宣是生死之交,更被看好是下一任青城剑派的掌门,可惜天妒英才,虽得一身旷世剑法却体弱多病,便退出掌门之争专心寻求剑法之道,认了赵鞘做弟子之后更是将其做为传承自己剑法的不二人选,赵鞘也不负期望,苦练十余载深得柳涧青剑法真传,年方31便已经成为青城剑派内最年轻的剑阁长老,是刘义宣在江湖上秘密打造的第一战力,虽刘义宣之后起义讨伐刘骏失败,刘义宣被万刀凌迟,包括殷淑仪在内的刘义宣四个女儿被刘骏强占,赵鞘也没有被复仇的怒火冲昏头脑,而是谨记义父的临终嘱托隐姓埋名,隐没于江湖,动用青城派之力,一面发展江湖势力,一面暗中保护刘义宣的四个女儿周全,其中又以最得刘骏宠幸的殷淑仪母子为甚,刘骏驾崩后,赵鞘发觉刘子业想要灭口刘子鸾的意图,在刘骏驾崩三月后的祭天大典时,乘守备薄弱,命令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带着刘子鸾连夜出逃,终在子时三刻将刘子鸾交到了独自等候多时的赵鞘手中,赵鞘望着尚且稚幼的刘子鸾,想起殷淑仪尚未入宫时的翩翩嫣姿,不由悲由心起,但时间宝贵,纵然再伤感赵鞘也明白一刻都耽误不得的道理,瞬间他未再迟疑,起手刀落,可怜那人衷心耿耿,为救刘子鸾出生入死,好容易逃离虎口还未缓过神来,便被自己一直秘密效忠的主人一剑斩于麾下

    “对不住了,这条命,我来生还给你”赵鞘低语一句,不再去看地上的尸体,抱起刘子鸾施展轻功往树林小道飞奔而去,身后,火光如长蛇般开始蔓延开来,刘子业发现刘子鸾失踪,第一时间下令组织起追兵追击开来,他不能容忍刘子鸾活着,更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把刘子鸾给救走,宫内的大内高手御前军倾巢出动,无数的火光,马蹄声响贯彻夜空,仿佛宣示着这一场追杀,将永无止境

    第一章追杀

    赵鞘斜裹着刘子鸾,借着月光,在树林里如鬼魅般辗转腾挪,虽已是一身傲人武艺,但从不自负轻敌,恰恰相反,正因为赵鞘学武于江湖,但兵法认知,对局势的判断力都来自于刘义宣的言传身教,游走于政局和江湖之中让赵鞘深深明白武学不过是杀人防身的武器,而真正可以驾驭时局的,是计谋,胆略,气度和对一切资源的挖掘利用,是需要随时随地冷静高效的判断力,这也正是刘义宣最欣赏他的地方,在瞬息万变凶险万分的宋朝时局之中想要占得一席之地,空有一身武艺万万不足其一,拥有冷静绝佳的头脑,才是能活下去的关键

    一切都在赵鞘的计划之中

    借着祭拜大典从宫内带出刘子鸾,本就是赵鞘一手策划,为此,他曾不惜犯险短时间内亲自三次夜探皇宫,将宫内布局道路详尽记录以便制定出最准确的出逃路线,并亲自安排了带着刘子鸾出逃的人选,为以防万一,赵鞘还利用多年来在宫中安插的其他人手制定了不同的应对措施,为的就是防止突发状况的发生以及来自于内部眼线的背叛,此事容不得半点差池,而刘子鸾也如计划中的一样安全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只要出了宫殿,那么自己就是保护刘子鸾的最佳人选,哪怕刘子业很快察觉派出追兵,想要带着刘子鸾逃离这些高墙内的护卫,赵鞘还是有绝对的自信,之后只要将追兵引出城,再择机带着刘子鸾秘密迂回,将刘子鸾安排在青城剑派位于京城内的分舵处,那么刘子业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刘子鸾就藏身于自己的天子脚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风声过去再将刘子鸾秘密带出城转移,自己就算真正不负仪妃与义父所托,既保全了这个殷淑仪唯一的血脉,以后有朝一日揭竿而起推翻刘子业,也不只会是痴心妄想,为此,哪怕要抹杀人性杀害为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也在所不惜,赵鞘不会给这个计划留下一丝一毫的尾巴

    一切本都在赵鞘计划之中

    不知不觉一夜已经过去,此刻赵鞘带着刘子鸾已至距离京城三十余里处,再有十余里就将进入秣陵古道,刘骏晚年不问朝政,奢靡挥霍无度,致使百姓赋税沉重,加上当时瘟疫横行,城外已少有耕地农户,人烟住户更是稀少,三三两两还在待着苟延残喘的,都是身体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和京城内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只要稍作掩饰,留下一些通往山道的马蹄脚印,就可以完美的造出已经逃离京城的假象,然后只要静静的等待天黑,走山道绕回京城就算大功告成

    只是此刻的赵鞘眉间紧锁,纵然轻功再高,抱着一个二十余斤重的孩童在山高林茂的树林里不眠不休狂奔一夜,就是神仙怕也要喘口气,加上树林里树木分叉无序,毒虫遍布,赵鞘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脸上早已被树枝划的伤痕累累,但赵鞘丝毫顾不得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和焦虑,都放在了手中抱着的这个孩子之上---刘子鸾,这个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没有出过宫殿的皇子,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羊毛披风,双目紧闭趴在赵鞘肩头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去从这个年仅9岁的孩子额头上滴落,脸色明显的发青,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纵然痛苦,也强迫着自己没有发出呻吟,望着这个坚强的孩子,赵鞘内心陷入了焦虑之中,他知道刘子鸾这是寒疾之症的表现,寒疾就是在太医林立的宫殿内,也是极其凶险的病症,仪妃的四子刘子皓便是因为寒疾夭折,何况此刻荒山野岭缺医少药,凶险更是万一

    赵鞘陷入了沉思,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恼怒,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刘子鸾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年幼皇子,怎经受的住这般风餐露宿,长途跋涉,遥想起当年刘义宣因为女儿被刘骏强占,气火攻心,竟失去以往的冷静贸然发动兵变,赵鞘虽也竭力劝阻,但终究没有撼动刘义宣要跟刘骏鱼死网破的决心,后不出意料的被镇压惨败,刘义宣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万刀凌迟处死,彼时的赵鞘就混迹在人群之中,看着这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义父惨死,却也没有如今这般的懊恼,因为在他心里早已判明刘义宣此时兵变无异于飞蛾扑火自不量力,一切都是既定的结局,一向教导自己冷静的义父竟也做出这等自杀式的决定,可见自己的女儿受辱,带给了他怎样的仇恨和冲动

    从不知怎么就联想到的义父思绪里回过神来,赵鞘开始整理现在的处境,寒疾异常凶险,如果继续仍其发展,别说孩童,成人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就算缺医少药,当务之急也是找一暖和之所和干净的水源,发汗祛毒,此刻正是初春三月,虽不至天寒地冻却也还是寒意十足,就这样待在山里潜伏至深夜实在太过冒险,但若原路返回后有过百追兵,又哪是说回就能回的去,何况奔行一夜自己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再想绕开百人耳目从树林迂回已是万万不能之事,继续前行就真的进入了山道,山道直通荆州,哪怕快马而行也要至少四天三夜,沿途更是丛山峻岭荒无人烟,后退已不可能,继续前进更不可能,当下之计,唯有找到一个有房有水的人家先隐匿起来,再择机行事,主意既已打定赵鞘便不在犹豫,按照原计划做了一些直通山道的马蹄脚印做为掩饰,就带着刘子鸾往不远处的枯水村而去,他料定追兵到了以后看到自己留下的假象会陷入混乱,如果就此追出去自然最好,就算不追出去原路返回禀告,自己也算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赵鞘算定追兵追杀刘子鸾事大,没找到人的情况下不敢贸然停留,那么自己就在附近止步隐匿,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如若能保得刘子鸾周全,这些风险便也算不得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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