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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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章 说降

    漳州西门,出城的被堵得严严实实,城北尘头大起,害怕是鞑子兵来了,百姓们哭天喊地,人人切齿痛骂知府何清是个昏官、笨蛋。。 .co

    何清才不笨哩,他聪明得很。还在之前五天,他就收到了元朝福州宣慰使王积翁的亲笔信。

    王积翁本为宋朝的福建制置使,降元后官拜中奉大夫、福州路总管、福州府尹,张世杰前番兵势大振,他开城假意反正,等唆都铁骑一到,便暴露出汉奸的可耻面目,协助唆都杀害了张世杰麾下留守福州的两千淮军,福州一失,正在南剑州与南下元兵相持的张世杰腹背受敌,又断了粮道,只得走山路退回泉州。正是王积翁的背叛,导致宋军在福建一线的全面溃败,大好形势付诸流水。

    忽必烈招降纳叛,对王积翁这样的反复小人也曲意容留,不但不加罪,还升他做福建道宣慰使。王积翁顿时感激涕零,只觉得君恩深似海,臣忠重如山,骨头都轻了二两,不好好报效一番,怎对得起大元皇上的厚爱正好,老朋友何清现任漳州府,如能劝开漳州,岂不是大功一件他赶紧写了一封信,叫家人密密的藏在身上,潜到漳州送给何清。

    “大元广被天下、奄有四海,此天道已改、天命已移,故宋享国三百年,气数已尽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贤弟断断不可沉迷,大元皇帝雄材大略。新得宋土正要择人而治。愚兄之不才,尚有高侯美官,以贤弟之名望,必有公卿之分。贤弟之荣华富贵,愚兄以全家担保,唆都大元帅亦扫榻以待。愿贤弟速作决断,切勿迟疑”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何清与王积翁这种狗汉奸交往,他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在府衙里团团乱转发愁的何清。得了这封书信,赛如捡了活宝,顿时漫天愁云惨雾都消散,红彤彤的太阳顶在头上。他看了书信,只觉得王积翁字字句句说到了自己地心坎上,真真算得上个知己:宋朝都到了这份上。何苦替它卖命都说元鞑子戕害百姓。好歹我是投降过去地官,献了偌大一座漳州城。他不但不会害我,还要封我个大大的官呢至于百姓死活。关我屁事

    原本担心鞑子打来了抵挡不住,害怕丢掉性命的何清。打定了主意要投降。死亡的威胁一去,投效新朝、搏个功名利禄的心又活跳跳、辣的升起来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勒着守城地官兵一起投降,如能带着八千兵投靠大元,这功劳又比献一座空城大得多了,说不定,将来位分还在王积翁之上呢

    何清说干就干,立刻传令军中心腹到府上议事。等人到齐,他就和心腹们说:“各位,行朝弃了泉州,我们漳州就顶到了元朝大军的当面。如今该怎么办,还请大家拿个章程。”

    恩主不说该怎么“守”,怎么“战”,而是说的怎么“办”,这些人就明白了几分,既然是何清提拔的心腹,自然是他一路人,各位互相瞧瞧,开口道:“元兵势大,恐怕不容易守下来”

    何清假惺惺的道:“我家世受国恩,本应与城同殉,然而百姓无辜,为合城生灵计”

    底下有个新提拔地军官叫做宋金刚。平时仗着几分勇力。很得何清地欢心。此时刚吃了酒来。脸还是通红地。瞪着眼睛叫道:“恩主说什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哪个龟儿王八蛋敢说个不字。咱们送他回姥姥家”

    何清被噎得难受。他吞吞吐吐半天。就是想有人能体察自己一番苦心。先把“投降”两个字说出来。自己也好就坡下驴。现在这姓宋地把话说死了。人人都道“悉听恩主钧令”。岂不是逼着自己说那两个字家中几代宋臣。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奈何手下这干人精。没一个有担待地。眼巴巴地看着何清。就盼他亲口说出。没办法。他扭扭捏捏地道:“照说。咱们便如兴化那般死守。将来改朝换代。史书上也不过死忠殉节四个字地评语。为了这四个字。送掉全家老小、合城百姓性命。确实有些划不来。再者嘛。生灵涂炭。似乎也有违上天好生之德。本官地意思、这个、不如降了吧。”

    听说个降字。堂下一拨官员都松了口气。人人都说恩主大人悲天悯人。是菩萨心肠。更有见机快地。就拍起马屁。说什么大元天下正朔。恩主弃暗投明。将来封侯拜相青云直上。

    何清摸着胡子。正在得意处。堂下一声大喊:“大人万万不可行此悖逆不道之事”

    众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个管营地小小正军将。叫做王天来。屡次立了战功。因为不会逢迎。到现在才做个正军将。不过好歹是何知府提拔地人。这才有资格站到堂下。

    何清大怒,戟指而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胡言乱语”

    众人有地朝何清磕头,有的扯着王天来劝解:“老弟,你忘了恩主地提拔做人可不能背主忘义”

    王天来冷笑道:“我是立下战功,按朝廷制度提拔的,和知府大人何干即便我是何大人提拔的,何大人又是谁提拔的呢背叛朝廷君王,算不算个不忠不义”

    “反了,反了”何清拿着剑就要来杀,王天来腰间拔出钢刀,这些人都知道他武艺高强,不敢上前,唯一堪敌的宋金刚又吃醉了酒没力气,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路打出了府衙,上马去得远了。

    被王天来闹了好大一场没趣,何清强打起精神。和众位心腹定下了计划。只待唆都元帅大军赶到,有的人负责约束部众,有的开城门投降,有地就往城中富户家里劫掠,一一定了下来,免得到时候慌乱。

    正是有了这般计较。蒙古大军越是要来,何清越是不慌不忙,一连五天待在府衙,只盼着唆都快点来,自己把城一献,就万事大吉。

    “来、来了”派到城上打探消息地家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冒这么一句出来。

    “唆都元帅大军到了这么快”何清又惊又喜,“来人呐,竖降旗,拿本官衣帽来,出城迎接。”

    那家人哭丧着脸:“禀、禀老爷。不、不是唆都。是陈大使来了”

    啊何清又气又急,一屁股跌坐到太师椅上。想了想,又问道:“她带了多少人”

    “数不清楚。怕有好几万吧。”

    “快,快来人侍候衣帽。本官要出城相迎”陈淑桢开府经略闽广,生杀黜涉便宜行事,此来不知有什么话说,千万别被她抓住小辫子何清闹了个屁滚尿流,乌纱帽也戴歪了,公服也皱了吧唧的,钻进轿子,一叠声的催着轿夫快走。

    往北门才走了一半,就听见马蹄隆隆,何清赶紧下了轿,躬身站在路边,等中军大旗到了,手本也没来得及写一个,大红全帖也没来得及画一封,就这么空着两手朝上喊:“咸淳三年赐进士出身钦点知漳州府何清,拜见陈大使虎驾迎迓来迟,万望恕罪”

    听得对面马上女声清脆婉转,又带着少妇的柔媚:“何知府保境安民,辛苦了,请与本官同行。”何清偷眼瞧去,只见那陈大使体态婀娜,容貌艳丽比三春桃花更胜几分,顿时身子就酥了半边,正好有同行一句话,他轿子也不坐了,挨到陈淑桢马下面,把漳州军政民政事情说个不休,鼻子里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哪怕马队掀起尘土漫天,也顾不得了。

    顾秀才正带着一家人走到这里,瞧着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区区女子竟然做到一品当朝,进士出身的知府老爷挨在马下像个马夫,两人当街上说说笑笑,全然不顾男女大防真是国之末世,生出种种怪相

    晚间,知府衙门里张灯结彩,何清在这里宴请陈淑桢。家人奴才们说说笑笑,都道陈大使威名赫赫,却原来这般美貌娇俏地一个新寡少妇,可惜了,自己身份和她差得太远,只能远远望着流口水

    何清就坐在陈淑桢旁边,笑得得意极了。

    “张世杰领兵入海,却要妾身来这漳州顶缸”

    “若不是朝廷一班人昏庸无道,我父亲陈公讳文龙怎会丧掉性命”

    “可怜我夫君、守兴化的叔爷陈瓒先后为国尽忠,我陈家为朝廷付出的,也够多了”

    方才言语挑拨,这位陈大使的心迹竟与自己相差无几,也是嘛,一个妇道人家,机缘巧合下才领兵做到这么大官,能有几分见识将来若是说动她一块降元,自己功劳更大,说不定,嘿嘿,还能抱得美人归呢

    想到此节,何清就道:“陈大使,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妾身全靠先父、先夫荫庇,才做得这么个官;您是正途出身的堂堂进士,和妾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怎么敢拿官衔上下相看还望大人不要拘礼。”陈淑桢眼中秋波婉转,饮了一点酒,两腮俨若桃花,更是娇媚无限,“大人只管说,妾身洗耳恭听。”

    “好下官就直说了,这漳州城怕是守不下去,咱们投降元朝,大元皇帝必然大大的封赏。到时候,咱们做那大朝廷地大臣,却不比做这残宋偏安小朝廷的大臣强上百倍”何清美酒佳人,早已心醉神迷,从怀中取出书信:“夫人若是不信,请看这封书,唆都大元帅已亲口许我一场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