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已经不知道这是联军第几次攻打月明关了，结果仍旧同前几次一样。守城的天启军士（这其中包括后来加入的秦家军士）依照军令，不管过来攻城的是谁，直接搬起巨大的石块砸下去。一些侥幸躲过石块的联军顺着关隘的山崖往上爬了没多久，就被箭弩射成了刺猬。陆逊的做法非常明确，你不是想攻城吗，那我就借着天险做一只缩头乌龟。只要月明关一日不破，联军将士的心情就会越发的急躁。尤其是那些原先属于秦家的军士，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这几次前来攻打的将士中，原秦家的军士占了七成之多。很显然，有人将他们作为替死鬼。
“将军，”看着被石块砸成肉酱的军士，宋可的嘴角微微抽搐，受秦家老家住之命他从黑水城赶到曲靖城，接管秦家的联军。谁知道没过多久，秦家便发生了家变，而如今又被陈浩占领。现在的他心里也明白，哪怕联军剿灭了陈浩，以前的那个秦家却再也无法重现了。可是，眼看着跟随自己的儿郎以这样一种方式战死沙场，他的心里仍旧充满了怒意，“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在这样下去，秦家人都要死光了。”
“秦家早就没了，”刘铭在一旁擦拭着手中的黑色长弓，前些日子，赵千山那个老狐狸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灭了千山李家之后，托人将这柄黑水弓送到了联军的营帐中，说是弥补其逆子做出的叛乱之事。刘铭将黑水弓放到一旁，盯着宋可，“难道宋将军还有更好的方法？”
“月明关本就是天险，易守难攻，”墨海放下手中的那本古籍，“再加上其后有着向阳城为依托，天启军根本不会缺粮少水，而且，”墨海的手指指向月明关，“这里是唯一的通道，四周的山崖高耸千尺，飞鸟难渡，这世间很难有人能够翻越。”
“在水源里下毒，”刘铭看向墨海，“近日我查看有关月明山的书籍，发现向阳城中的饮水来自月明山中的山泉，若是我们能在山泉里下毒……”
“主意倒是不错，”墨海指了指月明山，“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除非有人能够爬上千尺山崖。但是，我们能想到的，陈浩一定能够想到。如果我是陈浩，为了万无一失，就一定会在水源处加派人手，擅入者死。”
“攻不进去，下毒无门，不行我们就放火，”开口说话的是罗惑，脸上露出满不在意的神情，对于楚家而言，陈浩占据了秦家的地盘，一时半会对楚家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把月明山烧了。”
“不行！”张小守猛地挥手，“山火一旦蔓延，将会死伤无数，造成生灵涂炭，我们要消灭的是陈浩，不是要将整个向阳城毁掉。那里面的百姓可是无辜的。”
罗惑耸了耸肩，“这样不行，那也不行，现在可是两军征战，我们还要为那些百姓考虑，如果那些百姓真的有自知之明的话，为什么不在向阳城闹事？”罗惑不满的哼了一声，“他们或许早就投靠陈家了。”
“不到最后一步，绝对不能用火。”张小守淡淡的话语里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传令三军，先退回来，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张小守再次看着手中的那封刚刚收到的密信，有些失神的望向远方。
午夜时分，月亮钻进了浓密的云层，经历了一日厮杀的两军将士都陷入了昏睡之中。月明关的关门缓缓开启，一支大约两千人左右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领军的何晓做了一个手势，跨上战马，身后的将士纷纷效仿，顺势抽出了自己的长刀。借着黑暗的掩护，队伍缓缓前行，行至到距离联军战场的中间位置时，何晓做出了一个冲锋的手势。战马开始狂奔，“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越来越明显，紧接着汇聚成了一种音调，就像是汹涌的洪水，朝着联军的阵营冲了过去。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固守月明关的天启军竟然有胆量借着夜色发起进攻，等到联军的前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天启的骑兵已经杀到了眼前。战马冲进营帐，不知道多少踩死了多少在昏睡中的联军将士。慌乱的咒骂声、痛苦的哀嚎混杂在兵器碰撞的声响，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扔火油！”随着何晓一声令下，数千个装着火油的牛皮囊扔向了联军的大营，一只只点燃的利箭射了过去。刹那之间，火光冲天，黑夜仿佛点被点燃，痛苦的惨叫声响彻原野。“撤！”何晓发出了第三个命令，战马纷纷掉头，如闪电般的朝月明关奔去。
“欺人太甚！”从营帐中跑出来的刘铭双眼通红，右手握着黑水弓，赤裸着上身，看着远去的战马，背起箭篓朝着前面追了过去。在奔跑的过程中，一支支弓箭射向前方，数个身影从战马是掉落下来。“真以为我们联军好欺负嘛！”刘铭大吼一声，取下箭篓里最后一支箭矢，箭矢如流星飞逝，朝着刚刚回头的何晓的眉心钻去，“去死吧！”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箭矢被击中，射进一旁的山崖中，出关迎接的白青握紧了手中的短矛。在击飞刘铭那支箭矢的时候，他手中的短矛差点被震飞。待战马全部入关之后，城门再次降了下来。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愤怒的联军将士赶到了战场的中央，望着月明关上明亮的火把，突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沉默了片刻之后，鼓声响起，他们低垂着头走回了冒着熊熊火光的营帐方向，焦胡的味道和月明关上传出的欢呼声让他们再一次明白，眼前这个对手绝非善茬。
“联军还是大意了，”遥远的山头上，一袭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看着战场上的火光，微微摇头，“九个月了，还是没有攻下向阳城。”
“父亲，您总是说张小守仁慈，可是这次为什么还要让他出任联军的主帅呢？”苏怀远看着远处的山崖，“若是他肯用火攻，怕是早就拿下月明关了。”
“世间都知道如今苏家才是权势最大的那一个，但是你要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目前这个时候，局势一片混乱，我们不能太过出头，”苏东平摘下头上的斗笠，“有些人想出风头就让他们去出风头，只要最后获利的是我们就行，”苏东平看着手中的那个器皿，“让张小守出任主帅，本就是我和齐林商议的结果。”
“齐林这个老狐狸，”苏怀远的牙齿咬的“咯咯”响，“骗走了我们那么多百味草。”
“谈不上骗，都是你情我愿的，”苏东平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这个张家的这个管家大人好歹有在乎的人，更何况，他不是将沙虫给我们了吗？”
“父亲，您一早就知道四叔他们会死吧？”
“你从琉璃城传回那两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开始计划了，”苏东平将手中的器皿递给苏怀远，“苏家的人，哪怕死也要给家族做出一份贡献。当年若不是你四叔喝醉了酒，千山城怎么能落到赵千山的手中！”仿佛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苏东平的语气里明显充斥着不满，“只可惜，十条苏家人的性命只换回了三条沙虫。”
“父亲，鳌鱼和沙虫究竟是……”
“鳌鱼就像是张家的图腾，以张家人的鲜血为食，琉璃山的那个深潭就是张家的祭坛，所有犯了家法的人都会被扔进那个祭坛作为鳌鱼的食物，”苏东平重新戴上了斗笠，“有一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外来的人闯进了深潭，事后张家人发现那些人全部变成了一碰就化为灰烬的白骨，而在深潭的一旁，有几只类似春蚕的尸首，尸首透明无比，仿若精美的碧玉，那就是沙虫。”
“既然沙虫如此厉害，为什么张家人不大肆豢养沙虫？”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得而知，不过猜想起来怕还是和鳌鱼有关，齐林说最多只能给我们十只沙虫，”苏东平打开器皿，“这些沙虫被泡养在张家人的鲜血之中，你日夜兼程，却也死了七只。想来，苍天也不愿意这种恐怖的生物存活太多。”
“这是苍天送给给陈浩的礼物。”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苏东平拍了拍苏怀远的肩膀，“今夜陈家打了联军措手不及，欢庆还来不及呢，怕是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会攀登月明山。”
“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份礼物送到陈浩的手中。”从苏东平的手中接过器皿，小心翼翼的放好，苏怀远再次查看身上的鹰爪后，领着身后的二十二人头也不回的朝着月明山的方向奔去。
山崖的罡风如刀一样刺着苏怀远的脸颊，不知名的虫豸发着令人心烦的叫声。与最初的时候相比，鹰爪扎进山崖里的频率明显变缓，同行的二十余人已经有六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掉落下去。看着那些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掉落下去的人影，苏怀远心里泛起一些苦涩。这些人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不是手足胜过手足。掉落下去的六人哪怕明知道难逃一死，却没有一人发出绝望的尖叫。想到这个时候，头顶上方传来“哗啦”的声响，苏怀远眼疾手快，左手握紧鹰爪，右手死死的抓住那个差点跌落的身影。
“老二，”苏怀远喊了一声，左手渐渐传来吃痛的感觉，“你没事吧？”
“大少爷，放手。”叫做老二的年轻人压低声音，“这样下去，你我都会没命的！”
“老二，你坚持一会儿，”苏怀远看向脚下，两个身影正在向他们接近，就在这个时候，钉在崖壁上的鹰爪动了一下，苏怀远咬紧牙关，抓着绑在老二身上绳索的右手传来发麻的感觉，“老二，你……”话音未落，老二的身体掉了下去，呆呆的看着那根被老二斩断的绳索，苏怀远失神的看向远方。
“大少爷，你行不行？”左侧的一个人影喊了一句，“我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继续！”苏怀远再次向上攀登，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第一抹光线照在月明山之巅的时候，活着爬上去的五个人瘫软的趴在地上。苏怀远的内心无比痛苦和失望，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应该在更早的时候爬上月明山，趁着夜色赶到水源处。而如今天色渐明，想必守卫水源的兵士也从昨夜大胜的欣喜中回过神来，想要接近水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远处的山林里便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像是有人正朝着这边赶过来。
“大少爷，把东西给我！”一个叫做二毛的人冲着苏怀远招了招手，“快点！”
“二毛，你做什么！”
“有些事情我比你清楚，”二毛的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我终归是一个张家人。快给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苏怀远取出器皿交给二毛，远处巡视的守军正在朝着他们冲过来。二毛打开器皿，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吞了下去，擦拭了嘴角的血渍，他看向四周的几个人，“大家分散跑！”说完这句话，看着四散而逃的众人，二毛冲着苏怀远使了一个眼色，拿起匕首抵在苏怀远的脖子上，“大少爷，对不住了。”
“二毛，你这个混蛋，要干什么！”一个已经跑远的人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就在那一瞬间，一支箭羽射中了他的心窝，赶过来的守军分成两组，一组将苏怀远二人围住，另一组则追赶逃向山林中的两人。
“大人，”二毛看向走过来的守军头领，“这是苏家的苏怀远，想在水源里下毒。”
“你这算是弃暗投明？”矮小的守军头领叫做陈玉林，在联军攻来之前，便负责守卫月明关的这处水源，“老子要是不赶过来，想必你会和这个苏什么的一起去水源投毒吧？”陈玉林走到二毛的面前，用钢刀拍了拍他们的脸颊，“你们倒是厉害，竟然从下面爬了上来。可惜啊，老子可不是一个玩忽职守的人，家主命我守卫这里的水源，就你们这些蠢货还能在这里投毒？”就在这个时候，负责追赶的那支守军赶了回来，陈玉林收起钢刀，“都杀了？”看着守军点了点头，陈玉林指向二毛，“把他们两个也杀了。”
“大人，这是苏家的大公子，苏东平的儿子，”二毛喊了起来，“若是陈家家主以他为人质，想必联军三日内必定会撤退！”
“如果这个家伙说的是真的，”站在陈玉林身边的一名军士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或许到时候，家主会给我们不少赏赐。”
“大人，我真的是苏怀远，”尽管不明白二毛想要做什么，但是求生的欲望使得苏怀远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只要你们保我不死，我父亲绝对会满足陈浩提出的要求。”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陈玉林想了想，命人将刀架在两个人的脖子上，走到苏怀远的面前，看着堆积在天上的乌云，“趁着暴雨来临之前，我带你下山，要是我发现你不是什么苏家的大公子，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鱼。”
“大人放心，”二毛喘了一口气，下山的道路紧挨着山泉，只要到了那附近就是自己的机会，“我肯定不会……”
二毛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玉林手中的钢刀刺中了自己腹腔，又缓缓的抽出来，他不敢相信这究竟是为什么，看着血水不住朝外涌着，缓缓的倒了下去。
“我这辈子最讨厌背信弃义的人，”陈玉林推了苏怀远一把，“我这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陈玉林冲着身边的人挥了挥手，“你们赶紧去水源那边看着，我和卢波把这个什么苏家的儿子送到向阳城就回来，晚上大伙儿一块喝酒。”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浓厚的乌云仿佛要将月明山压塌。就在众人离开之后没多久，月明山上方的天空像是被割裂了一口口子，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水渗入泥土之中，顺着走了千百年的沟壑缓缓的汇入溪流之中。躺在地上早已失去生命的二毛双眼不甘的望着天空，雨水渐渐将他的尸体淹没，混杂着血水的雨水向下流淌。不知道过了过久，一只沙虫从二毛的耳朵里钻了出来，在他的身上爬了几步，便失去了生命。又过了一会儿，第二只沙虫从二毛的眼睛里钻了出来，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滚了两圈也不动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三只沙虫从二毛的嘴里钻了出来，这只沙虫显然比前两只沙虫更加肥硕，在第一只沙虫的身边转了转，凭着对血液的敏感，朝着二毛的伤口爬了过去。一阵山风出来，可怜的小家伙滚落到混杂着血水的沟壑中，还没有等它明白发生了什么，便顺着流水滚落下去，流水的终点是涌向向阳城的山泉。
(本章完)
“将军，”看着被石块砸成肉酱的军士，宋可的嘴角微微抽搐，受秦家老家住之命他从黑水城赶到曲靖城，接管秦家的联军。谁知道没过多久，秦家便发生了家变，而如今又被陈浩占领。现在的他心里也明白，哪怕联军剿灭了陈浩，以前的那个秦家却再也无法重现了。可是，眼看着跟随自己的儿郎以这样一种方式战死沙场，他的心里仍旧充满了怒意，“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在这样下去，秦家人都要死光了。”
“秦家早就没了，”刘铭在一旁擦拭着手中的黑色长弓，前些日子，赵千山那个老狐狸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灭了千山李家之后，托人将这柄黑水弓送到了联军的营帐中，说是弥补其逆子做出的叛乱之事。刘铭将黑水弓放到一旁，盯着宋可，“难道宋将军还有更好的方法？”
“月明关本就是天险，易守难攻，”墨海放下手中的那本古籍，“再加上其后有着向阳城为依托，天启军根本不会缺粮少水，而且，”墨海的手指指向月明关，“这里是唯一的通道，四周的山崖高耸千尺，飞鸟难渡，这世间很难有人能够翻越。”
“在水源里下毒，”刘铭看向墨海，“近日我查看有关月明山的书籍，发现向阳城中的饮水来自月明山中的山泉，若是我们能在山泉里下毒……”
“主意倒是不错，”墨海指了指月明山，“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除非有人能够爬上千尺山崖。但是，我们能想到的，陈浩一定能够想到。如果我是陈浩，为了万无一失，就一定会在水源处加派人手，擅入者死。”
“攻不进去，下毒无门，不行我们就放火，”开口说话的是罗惑，脸上露出满不在意的神情，对于楚家而言，陈浩占据了秦家的地盘，一时半会对楚家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把月明山烧了。”
“不行！”张小守猛地挥手，“山火一旦蔓延，将会死伤无数，造成生灵涂炭，我们要消灭的是陈浩，不是要将整个向阳城毁掉。那里面的百姓可是无辜的。”
罗惑耸了耸肩，“这样不行，那也不行，现在可是两军征战，我们还要为那些百姓考虑，如果那些百姓真的有自知之明的话，为什么不在向阳城闹事？”罗惑不满的哼了一声，“他们或许早就投靠陈家了。”
“不到最后一步，绝对不能用火。”张小守淡淡的话语里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传令三军，先退回来，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张小守再次看着手中的那封刚刚收到的密信，有些失神的望向远方。
午夜时分，月亮钻进了浓密的云层，经历了一日厮杀的两军将士都陷入了昏睡之中。月明关的关门缓缓开启，一支大约两千人左右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领军的何晓做了一个手势，跨上战马，身后的将士纷纷效仿，顺势抽出了自己的长刀。借着黑暗的掩护，队伍缓缓前行，行至到距离联军战场的中间位置时，何晓做出了一个冲锋的手势。战马开始狂奔，“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越来越明显，紧接着汇聚成了一种音调，就像是汹涌的洪水，朝着联军的阵营冲了过去。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固守月明关的天启军竟然有胆量借着夜色发起进攻，等到联军的前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天启的骑兵已经杀到了眼前。战马冲进营帐，不知道多少踩死了多少在昏睡中的联军将士。慌乱的咒骂声、痛苦的哀嚎混杂在兵器碰撞的声响，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扔火油！”随着何晓一声令下，数千个装着火油的牛皮囊扔向了联军的大营，一只只点燃的利箭射了过去。刹那之间，火光冲天，黑夜仿佛点被点燃，痛苦的惨叫声响彻原野。“撤！”何晓发出了第三个命令，战马纷纷掉头，如闪电般的朝月明关奔去。
“欺人太甚！”从营帐中跑出来的刘铭双眼通红，右手握着黑水弓，赤裸着上身，看着远去的战马，背起箭篓朝着前面追了过去。在奔跑的过程中，一支支弓箭射向前方，数个身影从战马是掉落下来。“真以为我们联军好欺负嘛！”刘铭大吼一声，取下箭篓里最后一支箭矢，箭矢如流星飞逝，朝着刚刚回头的何晓的眉心钻去，“去死吧！”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箭矢被击中，射进一旁的山崖中，出关迎接的白青握紧了手中的短矛。在击飞刘铭那支箭矢的时候，他手中的短矛差点被震飞。待战马全部入关之后，城门再次降了下来。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愤怒的联军将士赶到了战场的中央，望着月明关上明亮的火把，突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沉默了片刻之后，鼓声响起，他们低垂着头走回了冒着熊熊火光的营帐方向，焦胡的味道和月明关上传出的欢呼声让他们再一次明白，眼前这个对手绝非善茬。
“联军还是大意了，”遥远的山头上，一袭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看着战场上的火光，微微摇头，“九个月了，还是没有攻下向阳城。”
“父亲，您总是说张小守仁慈，可是这次为什么还要让他出任联军的主帅呢？”苏怀远看着远处的山崖，“若是他肯用火攻，怕是早就拿下月明关了。”
“世间都知道如今苏家才是权势最大的那一个，但是你要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目前这个时候，局势一片混乱，我们不能太过出头，”苏东平摘下头上的斗笠，“有些人想出风头就让他们去出风头，只要最后获利的是我们就行，”苏东平看着手中的那个器皿，“让张小守出任主帅，本就是我和齐林商议的结果。”
“齐林这个老狐狸，”苏怀远的牙齿咬的“咯咯”响，“骗走了我们那么多百味草。”
“谈不上骗，都是你情我愿的，”苏东平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这个张家的这个管家大人好歹有在乎的人，更何况，他不是将沙虫给我们了吗？”
“父亲，您一早就知道四叔他们会死吧？”
“你从琉璃城传回那两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开始计划了，”苏东平将手中的器皿递给苏怀远，“苏家的人，哪怕死也要给家族做出一份贡献。当年若不是你四叔喝醉了酒，千山城怎么能落到赵千山的手中！”仿佛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苏东平的语气里明显充斥着不满，“只可惜，十条苏家人的性命只换回了三条沙虫。”
“父亲，鳌鱼和沙虫究竟是……”
“鳌鱼就像是张家的图腾，以张家人的鲜血为食，琉璃山的那个深潭就是张家的祭坛，所有犯了家法的人都会被扔进那个祭坛作为鳌鱼的食物，”苏东平重新戴上了斗笠，“有一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外来的人闯进了深潭，事后张家人发现那些人全部变成了一碰就化为灰烬的白骨，而在深潭的一旁，有几只类似春蚕的尸首，尸首透明无比，仿若精美的碧玉，那就是沙虫。”
“既然沙虫如此厉害，为什么张家人不大肆豢养沙虫？”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得而知，不过猜想起来怕还是和鳌鱼有关，齐林说最多只能给我们十只沙虫，”苏东平打开器皿，“这些沙虫被泡养在张家人的鲜血之中，你日夜兼程，却也死了七只。想来，苍天也不愿意这种恐怖的生物存活太多。”
“这是苍天送给给陈浩的礼物。”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苏东平拍了拍苏怀远的肩膀，“今夜陈家打了联军措手不及，欢庆还来不及呢，怕是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会攀登月明山。”
“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份礼物送到陈浩的手中。”从苏东平的手中接过器皿，小心翼翼的放好，苏怀远再次查看身上的鹰爪后，领着身后的二十二人头也不回的朝着月明山的方向奔去。
山崖的罡风如刀一样刺着苏怀远的脸颊，不知名的虫豸发着令人心烦的叫声。与最初的时候相比，鹰爪扎进山崖里的频率明显变缓，同行的二十余人已经有六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掉落下去。看着那些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掉落下去的人影，苏怀远心里泛起一些苦涩。这些人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不是手足胜过手足。掉落下去的六人哪怕明知道难逃一死，却没有一人发出绝望的尖叫。想到这个时候，头顶上方传来“哗啦”的声响，苏怀远眼疾手快，左手握紧鹰爪，右手死死的抓住那个差点跌落的身影。
“老二，”苏怀远喊了一声，左手渐渐传来吃痛的感觉，“你没事吧？”
“大少爷，放手。”叫做老二的年轻人压低声音，“这样下去，你我都会没命的！”
“老二，你坚持一会儿，”苏怀远看向脚下，两个身影正在向他们接近，就在这个时候，钉在崖壁上的鹰爪动了一下，苏怀远咬紧牙关，抓着绑在老二身上绳索的右手传来发麻的感觉，“老二，你……”话音未落，老二的身体掉了下去，呆呆的看着那根被老二斩断的绳索，苏怀远失神的看向远方。
“大少爷，你行不行？”左侧的一个人影喊了一句，“我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继续！”苏怀远再次向上攀登，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第一抹光线照在月明山之巅的时候，活着爬上去的五个人瘫软的趴在地上。苏怀远的内心无比痛苦和失望，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应该在更早的时候爬上月明山，趁着夜色赶到水源处。而如今天色渐明，想必守卫水源的兵士也从昨夜大胜的欣喜中回过神来，想要接近水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远处的山林里便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像是有人正朝着这边赶过来。
“大少爷，把东西给我！”一个叫做二毛的人冲着苏怀远招了招手，“快点！”
“二毛，你做什么！”
“有些事情我比你清楚，”二毛的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我终归是一个张家人。快给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苏怀远取出器皿交给二毛，远处巡视的守军正在朝着他们冲过来。二毛打开器皿，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吞了下去，擦拭了嘴角的血渍，他看向四周的几个人，“大家分散跑！”说完这句话，看着四散而逃的众人，二毛冲着苏怀远使了一个眼色，拿起匕首抵在苏怀远的脖子上，“大少爷，对不住了。”
“二毛，你这个混蛋，要干什么！”一个已经跑远的人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就在那一瞬间，一支箭羽射中了他的心窝，赶过来的守军分成两组，一组将苏怀远二人围住，另一组则追赶逃向山林中的两人。
“大人，”二毛看向走过来的守军头领，“这是苏家的苏怀远，想在水源里下毒。”
“你这算是弃暗投明？”矮小的守军头领叫做陈玉林，在联军攻来之前，便负责守卫月明关的这处水源，“老子要是不赶过来，想必你会和这个苏什么的一起去水源投毒吧？”陈玉林走到二毛的面前，用钢刀拍了拍他们的脸颊，“你们倒是厉害，竟然从下面爬了上来。可惜啊，老子可不是一个玩忽职守的人，家主命我守卫这里的水源，就你们这些蠢货还能在这里投毒？”就在这个时候，负责追赶的那支守军赶了回来，陈玉林收起钢刀，“都杀了？”看着守军点了点头，陈玉林指向二毛，“把他们两个也杀了。”
“大人，这是苏家的大公子，苏东平的儿子，”二毛喊了起来，“若是陈家家主以他为人质，想必联军三日内必定会撤退！”
“如果这个家伙说的是真的，”站在陈玉林身边的一名军士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或许到时候，家主会给我们不少赏赐。”
“大人，我真的是苏怀远，”尽管不明白二毛想要做什么，但是求生的欲望使得苏怀远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只要你们保我不死，我父亲绝对会满足陈浩提出的要求。”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陈玉林想了想，命人将刀架在两个人的脖子上，走到苏怀远的面前，看着堆积在天上的乌云，“趁着暴雨来临之前，我带你下山，要是我发现你不是什么苏家的大公子，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鱼。”
“大人放心，”二毛喘了一口气，下山的道路紧挨着山泉，只要到了那附近就是自己的机会，“我肯定不会……”
二毛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玉林手中的钢刀刺中了自己腹腔，又缓缓的抽出来，他不敢相信这究竟是为什么，看着血水不住朝外涌着，缓缓的倒了下去。
“我这辈子最讨厌背信弃义的人，”陈玉林推了苏怀远一把，“我这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陈玉林冲着身边的人挥了挥手，“你们赶紧去水源那边看着，我和卢波把这个什么苏家的儿子送到向阳城就回来，晚上大伙儿一块喝酒。”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浓厚的乌云仿佛要将月明山压塌。就在众人离开之后没多久，月明山上方的天空像是被割裂了一口口子，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水渗入泥土之中，顺着走了千百年的沟壑缓缓的汇入溪流之中。躺在地上早已失去生命的二毛双眼不甘的望着天空，雨水渐渐将他的尸体淹没，混杂着血水的雨水向下流淌。不知道过了过久，一只沙虫从二毛的耳朵里钻了出来，在他的身上爬了几步，便失去了生命。又过了一会儿，第二只沙虫从二毛的眼睛里钻了出来，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滚了两圈也不动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三只沙虫从二毛的嘴里钻了出来，这只沙虫显然比前两只沙虫更加肥硕，在第一只沙虫的身边转了转，凭着对血液的敏感，朝着二毛的伤口爬了过去。一阵山风出来，可怜的小家伙滚落到混杂着血水的沟壑中，还没有等它明白发生了什么，便顺着流水滚落下去，流水的终点是涌向向阳城的山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