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之绝命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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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前尘旧事

    宾鸿一夜醒来,觉得身上暖得很,春光自那窗前的窗子洒落在地上,留着辩驳的光影,睁开惺忪睡眼看了看,原来身上多搭着一件薄棉毯被,不由得微微一笑。

    拿了床头案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竟也是温热的,这才觉察到屋子里收拾得格外整齐,定是吴晓月趁着他还没起来的时候,都将这些琐事做了,心头不禁有些愧疚。

    慢慢收拾好衣着,踱到门口,见得吴晓月正坐在堂屋,背着身子拿着绸缎棚子绣花。宾鸿心里有些烦乱:若是他日她知道了苏湛已经被自己弄死,要怎么说得过去但是若不弄死那苏湛,又对不起王大哥,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正想着,门口声响,董彦杲走了进来,见宾鸿正望着吴晓月出神,眉头瞬间凝成了一团,愁眉苦脸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只叹口气,却不说话。

    宾鸿尴尬道:“二哥,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大姐叫你过去。”

    宾鸿这一听,脸色微变,低声道:“我惹了什么祸”

    董彦杲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快去便是”

    宾鸿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进了上房,见唐赛儿坐在矮榻上,面色铁青,望着地上映着的影子,一语不发。

    宾鸿见她这个样子,更是大气不敢喘,屋里静得像是冰窖一般。

    须臾,唐赛儿才叹了口气,翻眼看了看宾鸿,道:“你好样的,我们白莲教这兄弟的命都要搭到你的手里,你真是个厉害”说完,那杏眼带着厉色狠狠瞪着宾鸿,像是要从他身上剜去块肉才能解恨似的。

    宾鸿提着心道:“姐姐,您别生气,我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您教训。”

    “你话倒说得好听,我哪句话你听得进耳朵里如今我们到了此等境地,你做什么要把那姑娘也带过来还有那姓王的要除掉姓苏的那狗官的事,我不是叫你别去插手,你又管什么劲”

    宾鸿腆着脸道:“姐姐,这些事,你还操心什么辽东的路线,我已经打探好了,我们择日就能启程。”

    唐赛儿冷哼一声:“你打算带着那姑娘”

    宾鸿踯躅着不说话。

    “我本以为你不过是用她作饵,引那个姓苏的入瓮,如今看来,你和她倒真的是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要是别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安丘大军孤注一掷,也最终砸在手里,在得知了她是那姓苏的情人之后,你还这么想,我倒是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成大事的心思了”

    “姐姐,这事再议便是”

    “再议”唐赛儿拍得那桌子哗啦一声响,站起来道,“刚才去人快马到安丘城郊废庙中,你知道见得什么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见了踪影,地上满是打斗痕迹,血迹斑斑你觉得这事还能小了”

    “什么”宾鸿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那苏湛竟然能逃过刀疤王的铁锤之下,如今听唐赛儿说来,那几个在庙中暂居的兄弟也已经遭了毒手,这一切竟都与这吴晓月有解不开的关系,自己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做了此等错事此时长吁短叹,恨不得捶胸顿足,一双大眼内满是纠结,思忖片刻,狠狠道:“我去断了这情缘便是”

    唐赛儿冷声道:“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就算强求也求不来。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人,也能办了这等糊涂事,叫我还怎么说你自往今来,多少教众被女人魅惑了心思,毁了大业,我曾与你说过多次,你怎么还不长进记性若不是当年宿家为了个女人,归隐在东莱,这才躲过了那白眼狼朱重八的视线,可是好景不长,朱棣造反之后,又追查此事,那女人又兀自出门,说与别人闲话,露了端倪,这才引得锦衣卫来灭了全族,否则,我们白莲教早已成了国教,怎么会有我们狼狈的今日外人只道我是村野民妇,哪知道我与那宿家的渊源,这些旧事我之前都与你说过,你却仍如此这般,怎能不叫我痛心疾首”

    宾鸿越听越惭愧,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又负了兄弟,又负了吴晓月,心头像是有针尖扎的,后背上冷汗涔涔,低声回道:“我知道了。”

    董彦杲在后面听着唐赛儿发怒本想劝解两句,却听她突然又提及旧事,便知她是真的伤心到了极点,唐赛儿脾气便是这样,一旦到了真触及到心头底线,才会又提起伤心往事。

    宿氏家族是当年红巾军主力,是一干白莲教众,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红巾军的人,和宿氏在起义时关系很好。没想到,待到朱元璋当了皇帝,却突然下令铲除明教和白莲教。宿家大当家的有个小妾要生产,行不得远路,而他又舍不得放弃她,才不得已,隐居到了东莱,一代代苟延残喘下来。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却没想到朱棣派那锦衣卫仍穷追不舍,查到他们下落,竟派人将全族人赶尽杀绝

    唐赛儿本来是宿氏家族的一个伺候丫头,后来宿家遭难之时,恰好外出,才没遭惨杀,外出回去之后,那宿氏家族早已付之一炬,连尸首都不见一个,伤心得几乎昏厥过去,强自支撑起来,没想到在房后树洞里居然找到了宿家的幺妹,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不知所谓地眨巴眨巴,她心中痛得不行,这宿家幸存的唯一的独苗苗,自己是个黄花闺女,也养不得,狠狠心,流散到胶东时候放在一户人家门口,骗她说给她买包子吃,自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刚走了几个街道,又觉得心中不忍,哭着回转回去,却已经不见了那娃娃,敲门问那户人家,却也称没有见到。她仓皇不安又找了数日,却还是没有找到,这才又哭了几场,罢了这个念头,回了蒲台老家。

    后来,有一个济州的青年林三流落到了蒲台,此人不但聪明机巧,更有缘的是,他竟与唐赛儿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唐赛儿对林三非常喜欢,根本不在乎林三的贫苦,便同林三结成了夫妻。

    婚后,夫妻俩自是举案齐眉,相亲相爱,可是由于家里贫穷,又赶上这年大旱,收成极为不好。为了生存,赛儿的丈夫林三和其他乡民聚到官府讨要粮食。谁知官府非但不给,而且派兵抓人,从此林三就失去了踪迹,有人说他被抓入大牢,折磨而死了。

    丈夫死后,唐赛儿万分伤心,本来之前,她就时不时取出以前在宿家当丫鬟时候得到了白莲教的教义来看,丈夫一死,她更是无所顾忌,削发为尼,延续起宿氏祖上的事业来,发扬起白莲教来。

    这些往事,旁人大多数不知,都以为唐赛儿是天生佛母,只有她身边几个心腹才知道其中隐情,此时董彦杲听得唐赛儿言语,知道她说了这番话,却也稳重端庄,终不会闹得沸反盈天,才没有予以劝解。

    宾鸿也是心中如明镜一般,垂头丧气片刻,又抬起头来,发了狠誓:“我再做蠢事,用不着姐姐出手宰了我,我自一头撞墙而亡”

    几人正在屋内说着,只听得门口乱叫,蹬蹬蹬脚步声踏来,董彦杲急忙开门,见是个在山前放哨的小军,此时已经奔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唐赛儿拿起一旁搁着的宝剑,霍然站起,道:“看来真是躲不得了来了多少人马”

    那小军伸出四个手指,喘道:“只有四人,由那迟大夫带着,说是要求见姐姐”

    唐赛儿这一听,只有这么几人,脸上也不禁浮上了疑惑:“他有没有报上姓名来”

    “说说了他说他叫苏湛。”

    “什么”董彦杲和宾鸿异口同声喊道。

    这叫苏湛的家伙也太大胆了吧寻得杀他不成,他还自己送上门来,真是为了个女人连性命都不要了

    宾鸿冷哼一声:“真是不要命的家伙,让我去结果了他的性命”

    唐赛儿一挥手,道:“等等,让我去会会他,他这样前来,我倒要看看,他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姐姐,朝廷的人都是阴险狡诈,况且,听说这苏湛是锦衣卫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姐姐何必和这种人废话”董彦杲有些不满。

    唐赛儿道:“他既然没带兵前来,定不是要和我交战,或许只为了宾鸿身边的那个姑娘罢了,这样人,倒也算有情有义。咱们虽然落败,却仍有这么多兵马,怕他做什么。”

    说完,便冷笑一声,和董彦杲、宾鸿出了门去。

    此时苏湛、刘文、刘武还有那魂不附体的迟友水,都在菜园子头上站着,他们身后几个白莲教的小军拿着钢刀押着,不过那苏湛面色镇定,并无慌乱,见了唐赛儿出门了,反而一笑,道:“得见佛母真身,真是三生有幸啊”

    唐赛儿见到这苏湛,也是一惊,没想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苏湛,看起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且那脸庞皮肤皎洁,如同满月一般,俊俏得如同个大姑娘,真不像是个在沙场上的人物,细细看来,竟恍惚之间觉得有几分眼熟,又说不出来。

    唐赛儿心里正思忖着,她身边的董彦杲已经开口了:“苏大人真是穷追不舍啊,难道你就不怕死么”

    此言一出,苏湛身边的刘文、刘武似是一动,苏湛却侧了侧脸,似是制止了他们,转头笑着对董彦杲说:“这位当家的说的怎么这样不客气,我这未带军前来,难道还不能表示我的诚意”

    “诚意”宾鸿冷喝一声,“你别当我们是傻子,你拿住迟大夫,那么其他人呢,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朝廷的人个个人面兽心,你也不例外”

    苏湛并不生气,笑眯眯道:“这话怎么说的王大哥等人脾气不好,苏某不过是请他们到清净处去喝茶了罢了,都留着他们的性命呢,你不必担心只是我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们也都清楚,我的妹妹吴晓月,给我交出来,把吴晓月完完整整还给我,我自然会放过王大哥那帮兄弟,若是吴晓月少了一根汗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董彦杲哈哈大笑说:“这就是你来求人的态度,见到佛母,没有三叩九拜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苏湛嘴角勾着,冷声道:“佛母你还当我真买你们那一套帐吗你那些江湖把戏,都是骗人的罢了,还当我不知道”

    “胡说八道”宾鸿就要上前,却被唐赛儿拦住了,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发怒,只怔怔看着苏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听迟大夫说了,佛母的法力无边,但是那些伎俩,在我看来,都是小儿科比如佛母那个半夜鬼敲门,这个把戏我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了,用的就是黄鳝的血,要粘稠一点但不凝固,一般夏天用,傍晚的时候,把血从外面均匀的涂在家门上,然后回屋睡觉去。鳝血能让方圆一里的蝙蝠闻腥而来,而且不停的撞到家门。你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开门的时候,会发现外面根本没人敲门就算你守在门后也没有用,蝙蝠的动作永远比你快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武在一旁听苏湛解释得有模有样,不禁佩服,但是此种词语还是有不解之处,低声问道:“什么是幼儿园”

    苏湛哑然,低声斥道:“别捣乱。”

    刘武这才又闭了嘴。

    此时这唐赛儿的这半山之中,驻扎了几百人的残将,这里面大多数是农民,都是被唐赛儿忽悠来的,此时都远远地包围了一干人等,听了苏湛的话,都瞠目结舌,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都向着唐赛儿望去。

    唐赛儿身边的董彦杲低声骂了一句,对唐赛儿道:“不能让他再说了我去解决了他”说着,就要冲上前去,唐赛儿却突然一把拉住他,颤声问道:“苏大人哪里人”

    苏湛听唐赛儿突然问出这话,猛地一愣,心中疑窦丛生,难道是自己的口音带出了山东腔调,这唐赛儿这个时候还要攀亲戚不成也顾不得许多,大大咧咧道:“胶东人士。”

    唐赛儿身子明显颤了一下,侧脸对宾鸿和董彦杲下令:“把他给我抓起来”

    两人飞身扑了上去,唐赛儿又在后面缀了一句:“抓活的”

    苏湛一愣,没想到这唐赛儿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方才还风轻云淡,转眼间就狰狞可怕,见那宾鸿和董彦杲已经疾步冲了过来,急忙啪啪几下,用胳膊肘猛击身后押解自己的小兵,转瞬之间,反手擒在怀里,抵住他们的脖子,道:“别过来,要不然这些兄弟就没命了”

    苏湛和刘文一人抓住一个,当做人质,刘武没人可抓,只好把迟友水掐在身前,也随着他们道:“你们不是最讲道义么不会连兄弟的命都不放在眼里吧莫不是我们大人识破了你的阴谋诡计,你要杀人灭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