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鹰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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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焚弓熏鸟

    ()这时李文藻已然是眉目飞扬,须髯飘拂,说得唾沫飞溅:“老夫本来以为,林县尊你既是翰林出身,又好歹在京师混过这么久,总该是个聪明人。先前就算有些呆气,来着山yīn县吃过那般猾吏的苦头,也该明白了。没想到,你实在令老夫失望!”

    林养谦见李文藻步步紧逼,却也不再似先前恭顺,冷冷道:“下官才疏学浅,难免贻笑大方。却不知那处办的不妥,违了天家恩顾,坏了大明律法,害了县中百姓?老大人自可一一指点。”

    李文藻道:“嘿嘿,你倒会说。那rì老夫既然告诉了你徐海率众潜入,图谋不轨,这般杀人无穷的倭寇,还客气什么?你就该火攻乱箭,断送了徐海等人xìng命,杀个一干二净。谁让你抓什么活的,添了无数麻烦。到了监牢之中,要谋死一个人,又费的了什么力气?可你却为了什么清名声望,偏要把他明正典刑,又是布告郡內,又是上书请旨。对监狱倒是严防死守,反倒怕人谋害徐海,还给他吃喝疗伤。结果养虎为害,反吃严鸿救走。林县尊,你倒是好算计哉。”

    林养谦听到这个,倒是无言以对,低头道:“此事却是下官无谋,只想公然斩杀倭寇,以儆效尤,使天下激ān徒不敢从逆。却未曾想到那严鸿贼子这般狡诈。此番却不能算了。有李老大人主持公道,早晚叫他自食其果!”

    李文藻听得连声冷笑:“你倒打得好算盘!徐海的事暂且不论,你居然还认为凭你那一份所谓奏折,你那几个同年,能让严鸿去职?你算什么东西?那严鸿不但背后有严嵩、陆炳撑腰,而且本人行事貌似荒唐,实则颇有机谋。连都察院右都御史都奈何不了他,何况是你?林养谦,你时至今rì,依然如在梦中,自以为智珠在握,其实是个没用的庸才!”

    林养谦见李文藻已然撕破面皮大骂,待要寻机还口,却见李文藻又露出个yīn险的笑容道:“林县尊,单凭你这份奏折,你那几个同年,说实在话,什么用都没有。老夫今天叫你去严鸿客栈里寻事,琢磨的只是一个说法。那严鸿为了包庇倭寇,殴打山yīn正堂,这事却做得好文章。只是要做成这文章,你这奏折虽然也有些用,却还欠缺些分量。这里面要添加的,那就是一条人命!”

    林养谦终究不是笨蛋,此时见李文藻凶相毕露,那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大惊道:“李文藻!我乃堂堂朝廷命官,你们难道敢……”

    李文藻拿起一旁的茶碗,轻轻用碗盖打着碗里的茶叶浮沫道:“朝廷命官?那王运来莫非就不是朝廷命官?你就去与他泉下继续争斗好了。你喊吧,你这内衙之中,莫非还真以为有你自己的人么?”

    林养谦怒目圆睁,叫声:“老贼,我与你拼个死活!”将袖子一甩,便要冲上去玩命。但他身形刚动,那个矮壮的汉子早已移步近前,重重一肘击打在林养谦背心,又是一掌拍在他后脑上。林养谦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林知县上吊自尽!这个消息在次rì早上,就传遍了整个绍兴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可跟前些天贪污事发,畏罪自杀的王运来不一样。他乃是堂堂七品正堂,翰林进士。林养谦到任以来,官声不错,由于府里免了他的常例上缴,又肯拿钱贴补他的亏空,他就不让衙役征收百姓的陋规、常例。这算是最实际的惠民政策,老百姓自然念他的恩德。

    如今这么一个清官,竟然上吊了。这个消息简直算的上是超级炸弹。更别说在府里来人验看时,县令的爱妾洪姨娘拿了一封老爷的绝笔出来。上面的内容老百姓自然无从得知,可是很快据说就有消息灵通的人,查到了绝笔内容,乃是因为林县尊为了国法体制,前去客栈索要倭酋徐海未果,反被锦衣卫五品千户严鸿殴打。回来后,悲愤交集,自觉无颜面生于世上,愤而悬梁。

    要说挨顿打就上吊,林知县是不是太脆弱了点?那肯定有人会跳出来说,你懂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堂堂国朝进士、翰林出身,被个锦衣武官外加纨绔膏粱殴打,这乃是奇耻大辱,如何还有颜面活在世上?更别说这里还有倭酋的事,据说严鸿已经偷着把徐海放了,徐海如今正在海上召集旧部,要血洗绍兴,以报当rì被擒之仇。

    更有人传言,倭寇徐海无耻之极,献妻于严鸿,甚至三人同屋,做那龌龊的勾当。而严鸿私访倭寇,约定了倭寇洗城之时,偷开城门以为内应,绍兴财物二人平分。前些rì子严鸿yù趁夜出东门,就是去与倭寇干这勾当。虽然被李老府尹带兵截住,可是他暗派的信使,终究是把消息送到了倭寇那边。

    这倭寇一进城啊,不但一班儿百姓遭难,富的劫,穷的烧,男的杀,女的激ān,而且沈炼的族人以及沈炼当年的故交好友,更是要杀个干净,为严嵩、严世藩雪恨。

    那时候虽然没有手机互联网,但一城中口口相传却也很迅疾。于是各sè谣言不胫而走。老百姓本来就是最容易被这种不着边际的小道消息所愚弄,其中还搀杂着一些真实的信息.所谓半真半假,确实最难甄别,更何况普通百姓哪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又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消息顿时高速扩散。整个绍兴城犹如一座火山,不知何时即将爆发。

    倒不是说绍兴百姓都这么愚昧。比如那些沈炼的旧友、故交,不乏大儒名士,文才过人,也并非愚顽之人。还有一些本地富商、退休官员等,也并非目光短浅之辈。他们在本地深得民望,如果肯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未必不能压制谣言,平息舆论。只是这些人却似有了什么默契,全都装聋作哑,只是命令自己家人严守门户,又令健壮家丁持棍棒巡哨家中防范盗贼而已。

    这城中古怪气氛,最早影响到的就是云来客栈。自从开始构筑防御之后,徐文长依然每天派几个锦衣官校,跟着胡宗宪家将一起出门去采购物品,只是都走正路,不去那僻静胡同。这一则是为了顺便探听消息,同时也迷惑对方。如今,这些外出的人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从城中商户手中买得米粮柴薪。迎接他们的是,老百姓的横眉冷对,甚至是怒目而视。幸亏徐文长有先见之明,客栈之中积蓄甚多,倒不至于断炊绝粮,而随徐进城的三百营兵,除了几十名在客栈之中外,余下二百多人散居城中,身穿便装,绝不暴露,仗着带的盘费甚足,也不至于有什么短缺。

    徐文长听得锦衣卫回报消息,不由长叹道:“想不到,林养谦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遭。我只道李文藻还要恋着这官身,不会行此鱼死网破之计,最多让林养谦抱着被武官殴打的委屈来个当众撒泼。没想到,他竟直接下了毒手。看来,海上那边逼迫的甚紧,容不得李老贼不如此了。李文藻既然连一个七品县尊的命都肯舍出来,接下来,怕是要和咱们见个死活。”

    徐海也知道如今局势颇为紧张,在一旁道:“徐老先生,既然如此,还是让我去绍兴府衙投首到案吧。想来李文藻要的只是我一人xìng命,杀了我徐某,自然也就撤围了。到时我的两位兄弟自会到海上去见老船主说明真情。想来老船主也会识得大局,不会一意孤行。”

    徐文长把脸一沉道:“胡说!李文藻逼的紧,正说明如今海上局势一触即发。你以为李文藻下这么大成本,真的只是为了要你徐某一人的首级?他是要坏了胡老督宪的招安大计!只要你这边一投首到案,李文藻就会要你xìng命,而取你xìng命之后,自然会将此事广为传播,并且与胡老督宪扯上关系。汪直听到这消息,必然以为胡老督宪的招安只是诱降处决之计,海上就会发兵!那何、章二鲨这等混人,他们说的话,屁用都没有!再说,还有陈东、叶麻,他们根本不需要等汪直的号令,直接就会起兵登陆!徐海你如今就给我老实待着,切不可出头露面!须仔细暗箭伤人,饮食也必要再三检查,虽然说都是自己人马,却也要防范有人下毒。”

    王翠翘这段时间原本很少露面,待在房中安抚丈夫,休养jīng神。徐文长和严鸿怕她cāo心太多,伤了身体,一般也不叫她议事。只是如今消息太过耸人听闻,情形危急,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在绿珠搀扶下走出房门,站在徐海身后。见有徐文长指挥若定,倒是多少放了点心。只是不知这一番风波要闹到什么地步,紧张的死死攥住绿珠的手。

    至于三公子胡柏奇,听到这消息,却是溜的比兔子都快,一溜烟的跑到两个美人房中躲起来了。没多久,里面又传来阵阵**的声音,让严鸿听得牙根发酸,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三个狗男女都绑起来,用皮鞭狠狠抽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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