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了无身侧清萧索，但吟挽歌两落旁（一）
房梁因为撞击落下片片灰尘，木椅上的火盆里，木炭将要燃尽。
杜衡看着雷开业的尸体，心痛不已。沙海的帮众围在雷开业的尸体旁，刀剑都已出鞘。杜衡身边的背剑侍从将背上的剑取了下来，双手捧着，恭敬地送到杜衡面前。杜衡低着头，并未接剑，那群沙海帮众都盯着着杜衡，他们在等着这位三舵主为雷开业报仇。杜衡的目光冷地迫人，紧紧地盯着雷开业的尸体。回想自己年少时初入江湖。放浪形骸，高傲蛮横。要不是遇见雷开业的父亲雷震，自己很可能跟大多数眼界过高的江湖浪子一般，死在寒光闪动的剑下。
那年，也是这白雪纷纷，松柏后凋的季节，三盏清茶，俯身拜礼，那一天自己投在沙海帮帮主门下。在沙海帮的金沙殿前，自己在雷震的引荐下走过那八十一阶台阶。回头望着下面的人，杜衡第一次体会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竟然激动地让自己双手颤抖。
从那之后，紫苑清歌，荒漠盗匪，剿灭西北鞑靼，平定落幕阳沙。每一次跨上马匹奔出沙城，都要经历刀光剑影，血泪飘飘。它们好似在告诉着自己，要想真实的体会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自己先前走过的每一阶台阶，都要踩得无比踏实才行。雷震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在雷震死后，自己只能报答在他的儿子身上。雷开业比他还要年长两岁。莽撞好生时端。可在杜衡眼里，雷开业那份想证明给世人看的冲劲，和自己很像，很像。
可是，正因为这份冲劲，现在落得这般下场……
柳南卿站在厅堂中央，盯着火盆里木炭燃尽，而一旁已备好的一篓新炭，冷冷地对杜衡说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恰如这火盆里的木炭一般，无论燃烧怎样的生命。到头来还是化作一堆灰尘。像雷开业这样的蠢人，处处想证明自己，最后也只会落得这般下场。不过……”柳南卿的词色尖锐起来，“你们不必过于难过。因为四大派不缺这种蠢人，江湖里，更是不缺……”
沙海的帮众怒不可遏，侍从低着头捧着剑，杜衡注意到侍从的手在柳南卿说完话后，把剑再近一点的举到自己的面前。可是，杜衡还是没有接剑，对柳南卿问道，“你是以谁的身份来说这一番话？是震威镖局的大公子，还是这个穷乡僻壤的野厨子？”
柳南卿摇头道，“都不是，只是一个死过的人几句肺腑之言罢了。”
杜衡接过了侍从举了已久的剑。仔细地打量着剑身，对柳南卿问道，“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柳南卿道，“没有什么要对你说的了。”
杜衡慢慢地拔出剑，柳南卿看着杜衡的剑，长约三尺八寸，剑身漆黑，血槽映红。当年他就是用这柄剑砍下天闲星赵公的左臂的。
柳南卿转头看向老掌柜，忽然跪了下去。声音响亮的磕了三个头，说道，“多谢前辈收留之恩！”
老掌柜凄然道，“快起来，快起来。我这店开了尽十年。一直都是苦闷万分。我倒是要谢谢你能听我说那么多故事。”
魏修不是沙海帮的人，所以不好多嘴。但此刻看老掌柜和柳南卿婆婆妈妈的样子，丝毫没有江湖人的架势，嘲笑道，“两位不忙，你们三个黄泉路上搭伴而行，有话慢慢讲。”
柳南卿不理会魏修，又转头对店小二鞠了一躬，诚恳道了歉。店小二虽然胆小怕事，但是此刻的情景他已经明白，柳南卿替自己出手，只是给自己续了两炷香的命罢了。既然自己早该死了，现在死又有什么分别。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自己腰板挺直了些。
杜衡侧身抬手举着剑，剑与手臂连成一条直线，那漆黑的剑身有种难以抵抗的压迫感。
这时柳南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杜衡讲起了故事，“杜舵主，你可知当年我震威镖局和振阳镖局实出一门？”
杜衡知道高手对决，思想一定要集中，心一定要静下来。柳南卿这般说也不过是要扰乱自己心思罢了。可柳南卿并不打算就此住口，接着说道，“当年振威镖局的‘震’字和振阳镖局的‘振’一样。因为祖上都是出身于名门剑派的‘振’字辈。后来因为我祖父的师父叛出师门，投奔了沙海，所以我们自觉没脸担当这个‘振’字所以改了名讳。”说完柳南卿顿了顿，转头看向老掌柜，“你告诉我的‘月夜投沙’的故事我是知道的。”然后又对杜衡道，“‘了无身侧清萧索，但吟挽歌两落旁。’杜舵主，你心里现在是不是也在念着这口诀啊？”
杜衡一惊，没想到柳南卿竟然会知道师父传下的这“清心诀”。柳南卿又道，“不用奇怪，我还知道你来这是为了追那群假冒陶府的人。呵！原来不幸的不只是我振阳一家啊！”杜衡大喝一声，“住口！”提剑便要上前。
这时，柳南卿忽然窜上房梁，在房梁上好像取到什么东西，然后双腿夹住梁柱，自己的身体挂在房梁之上，拿着取出的东西对着杜衡。杜衡一看，惊叫到，“青钢天伞针！小心！”
话音未落，钢伞发出一连串的青针，密密麻麻如下雨时的雨滴一般。客栈狭小，暗器发挥了最大的优势。纵使杜衡武功超群，也无法躲避。可沙海帮众护主心切，竟然都不顾自身的冲向杜衡身旁，替他挡过钢针。待一排钢针发完，柳南卿丢下钢伞，随手扔过一枚条状的硬物，魏修猜测又是暗器，遂一步窜到主柜下面，在一排暗器打过活下的帮众一起将杜衡压在了身下。
可众人等待良久。那“暗器”未有什么古怪。一胆大的帮众上前查看，一看竟气的跳脚，原道只是一块烂木头。
杜衡被帮众从地上拉起。此时，柳南卿携着老掌柜和店小二已不见身影。手下未等杜衡下令就从后门追了出去，杜衡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为救自己而死掉的帮众更加心痛。当初自己执意分两路南下，一众自己带，另一众由罗勇去追红裳。不想现在，只剩这可怜的五人。
(本章完)
杜衡看着雷开业的尸体，心痛不已。沙海的帮众围在雷开业的尸体旁，刀剑都已出鞘。杜衡身边的背剑侍从将背上的剑取了下来，双手捧着，恭敬地送到杜衡面前。杜衡低着头，并未接剑，那群沙海帮众都盯着着杜衡，他们在等着这位三舵主为雷开业报仇。杜衡的目光冷地迫人，紧紧地盯着雷开业的尸体。回想自己年少时初入江湖。放浪形骸，高傲蛮横。要不是遇见雷开业的父亲雷震，自己很可能跟大多数眼界过高的江湖浪子一般，死在寒光闪动的剑下。
那年，也是这白雪纷纷，松柏后凋的季节，三盏清茶，俯身拜礼，那一天自己投在沙海帮帮主门下。在沙海帮的金沙殿前，自己在雷震的引荐下走过那八十一阶台阶。回头望着下面的人，杜衡第一次体会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竟然激动地让自己双手颤抖。
从那之后，紫苑清歌，荒漠盗匪，剿灭西北鞑靼，平定落幕阳沙。每一次跨上马匹奔出沙城，都要经历刀光剑影，血泪飘飘。它们好似在告诉着自己，要想真实的体会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自己先前走过的每一阶台阶，都要踩得无比踏实才行。雷震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在雷震死后，自己只能报答在他的儿子身上。雷开业比他还要年长两岁。莽撞好生时端。可在杜衡眼里，雷开业那份想证明给世人看的冲劲，和自己很像，很像。
可是，正因为这份冲劲，现在落得这般下场……
柳南卿站在厅堂中央，盯着火盆里木炭燃尽，而一旁已备好的一篓新炭，冷冷地对杜衡说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恰如这火盆里的木炭一般，无论燃烧怎样的生命。到头来还是化作一堆灰尘。像雷开业这样的蠢人，处处想证明自己，最后也只会落得这般下场。不过……”柳南卿的词色尖锐起来，“你们不必过于难过。因为四大派不缺这种蠢人，江湖里，更是不缺……”
沙海的帮众怒不可遏，侍从低着头捧着剑，杜衡注意到侍从的手在柳南卿说完话后，把剑再近一点的举到自己的面前。可是，杜衡还是没有接剑，对柳南卿问道，“你是以谁的身份来说这一番话？是震威镖局的大公子，还是这个穷乡僻壤的野厨子？”
柳南卿摇头道，“都不是，只是一个死过的人几句肺腑之言罢了。”
杜衡接过了侍从举了已久的剑。仔细地打量着剑身，对柳南卿问道，“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柳南卿道，“没有什么要对你说的了。”
杜衡慢慢地拔出剑，柳南卿看着杜衡的剑，长约三尺八寸，剑身漆黑，血槽映红。当年他就是用这柄剑砍下天闲星赵公的左臂的。
柳南卿转头看向老掌柜，忽然跪了下去。声音响亮的磕了三个头，说道，“多谢前辈收留之恩！”
老掌柜凄然道，“快起来，快起来。我这店开了尽十年。一直都是苦闷万分。我倒是要谢谢你能听我说那么多故事。”
魏修不是沙海帮的人，所以不好多嘴。但此刻看老掌柜和柳南卿婆婆妈妈的样子，丝毫没有江湖人的架势，嘲笑道，“两位不忙，你们三个黄泉路上搭伴而行，有话慢慢讲。”
柳南卿不理会魏修，又转头对店小二鞠了一躬，诚恳道了歉。店小二虽然胆小怕事，但是此刻的情景他已经明白，柳南卿替自己出手，只是给自己续了两炷香的命罢了。既然自己早该死了，现在死又有什么分别。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自己腰板挺直了些。
杜衡侧身抬手举着剑，剑与手臂连成一条直线，那漆黑的剑身有种难以抵抗的压迫感。
这时柳南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杜衡讲起了故事，“杜舵主，你可知当年我震威镖局和振阳镖局实出一门？”
杜衡知道高手对决，思想一定要集中，心一定要静下来。柳南卿这般说也不过是要扰乱自己心思罢了。可柳南卿并不打算就此住口，接着说道，“当年振威镖局的‘震’字和振阳镖局的‘振’一样。因为祖上都是出身于名门剑派的‘振’字辈。后来因为我祖父的师父叛出师门，投奔了沙海，所以我们自觉没脸担当这个‘振’字所以改了名讳。”说完柳南卿顿了顿，转头看向老掌柜，“你告诉我的‘月夜投沙’的故事我是知道的。”然后又对杜衡道，“‘了无身侧清萧索，但吟挽歌两落旁。’杜舵主，你心里现在是不是也在念着这口诀啊？”
杜衡一惊，没想到柳南卿竟然会知道师父传下的这“清心诀”。柳南卿又道，“不用奇怪，我还知道你来这是为了追那群假冒陶府的人。呵！原来不幸的不只是我振阳一家啊！”杜衡大喝一声，“住口！”提剑便要上前。
这时，柳南卿忽然窜上房梁，在房梁上好像取到什么东西，然后双腿夹住梁柱，自己的身体挂在房梁之上，拿着取出的东西对着杜衡。杜衡一看，惊叫到，“青钢天伞针！小心！”
话音未落，钢伞发出一连串的青针，密密麻麻如下雨时的雨滴一般。客栈狭小，暗器发挥了最大的优势。纵使杜衡武功超群，也无法躲避。可沙海帮众护主心切，竟然都不顾自身的冲向杜衡身旁，替他挡过钢针。待一排钢针发完，柳南卿丢下钢伞，随手扔过一枚条状的硬物，魏修猜测又是暗器，遂一步窜到主柜下面，在一排暗器打过活下的帮众一起将杜衡压在了身下。
可众人等待良久。那“暗器”未有什么古怪。一胆大的帮众上前查看，一看竟气的跳脚，原道只是一块烂木头。
杜衡被帮众从地上拉起。此时，柳南卿携着老掌柜和店小二已不见身影。手下未等杜衡下令就从后门追了出去，杜衡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为救自己而死掉的帮众更加心痛。当初自己执意分两路南下，一众自己带，另一众由罗勇去追红裳。不想现在，只剩这可怜的五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