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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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伴随着阵阵马蹄声,一辆马车从街道尽头拐出来,慢悠悠的行驶在大明宫一些不算宽敞的小路上。

    大明宫早在前朝便已经是皇家行宫,到了本朝不仅仅是皇宫贵族,部分朝中大臣也居住在大明宫内。因此巡逻的禁军卫士比起前朝也是多了许多。

    驾车的是个身穿黄杉的年轻公子,明净的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煞是讨喜。

    他时不时的挥舞着手中马鞭,不轻不重的抽打在马背上,督促着懒散的马儿缓缓前行。从马车行进路线来看,他对大明宫中的情况很是熟悉。总是能避开巡逻的禁军,驾车走在刚好足够马车穿过的道路上。

    在兜兜转转许久之后,马车停在一座庭院前,充当马夫的年轻人冲马车内喊道:“二哥,到太史局了。”

    垂帘掀开,中年武将自车厢内下来,坚毅的脸上带着浓重的不悦之情,在看见太史局门匾之后这种不悦更重一些。

    太史局门前靠着个身穿灰旧僧衣的和尚,见马车停下立马迎了上来,直接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武将勾肩搭背道:“苏老弟,你本就生的不好看,怎么还黑着个脸,多丑哦,没事儿多笑笑。”

    苏北望整理下衣衫,不搭理这和尚。

    裴文若行礼道:“释空大师。”

    释空并不介意用热脸去贴苏北望的冷屁股,继续说道:“你看看裴老弟,整天笑得春风招展,不知勾走了多少长安城的小姐,你就不能多学着点?”

    跟在两人身后的裴文若闻言只是笑道:“释空大师莫要拿文若寻乐子。”

    苏北望冷哼一声拍掉释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莫和老子称兄道弟。”

    释空摸了摸被苏北望拍的生疼的手,死皮赖脸道:“贫僧与你怎么不算兄弟?苏老弟和裴老弟你们两个和皇兄是结拜兄弟,贫僧也是皇兄的御弟。兄弟的兄弟那可不就是兄弟么?”

    面对释空的一番歪理,苏北望充耳不闻,只是脚下加快步伐,大步踏入太史局。释空全无国师架子,紧追不舍的跟在苏北望后面絮絮叨叨,裴文若也只是笑着跟在两人身后。

    抛去观星台所在的后山,太史局委实没有多大,充其量和姬寻安住的别院差不多大小。进了院门之后,所有景色一目了然,整块山石打磨做成的石桌周围摆放着三辆石凳,然后就是几栋寻常的房屋。

    匍一进门,便看见太史令白泽端坐在石桌旁,桌面上摆着四杯清茶,还冒着袅袅烟气,应该是刚沏好的。

    “不用多礼,随便坐。”白泽头也不抬的说道。

    在场四人中,要属苏北望官职最高当属一品,其次便是释空和裴文若两人并列三品,白泽所居的太史令官职最低,仅仅是个五品官员,做的都是占星制历这些事情,并无什么实权。然而,在白泽面前,这群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竟有些拘谨,像是年幼的稚童见到家中古板的长辈一般,举止之间有些收敛。就连方才还嬉皮笑脸的释空,如今也是一本正经,倒颇有几分高僧模样。

    “无垢今日不在?”比起其他两人,裴文若显然没有那么拘谨,他四下观望,没有看到小道童熟悉的身影。

    白泽轻轻呡口茶水:“他有事。”

    “还准备和他过两招,看看他最近有没有长进。”裴文若有些失望道。

    “嘿,我看你就是想趁着还能打赢人家,多欺负人家几天。”释空双手拢袖,嘴又开始不识闲:“再过几年,无垢道长怕是不把你摁在地上打。”

    “释空大哥说笑了,几年过后,裴小弟我也不一定会输给无垢。”裴文若笑道:“倒是年过百半的释空大哥就有些不好说。”

    “得了得了,我也就虚长你几岁。”释空连忙制止裴文若继续说下去:“你这人嘴巴怎么就这么毒,说的好像我很老一样。”

    “是啊,也就虚长了我二十来岁而已。”裴文若继续道:“约摸着释空大哥也快年近花甲而已。”

    苏北望猛拍桌面,用力之猛就连桌面上茶杯中的水,也泼洒出来:“闭嘴,让太史令先说。”

    释空还想还嘴,但看苏北望本就面色不善现在脸色愈加阴沉,也不敢再多言。

    “在这儿的也没外人,我就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见释空终于肯安静下来,白泽才缓缓的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

    “皇上日子不多了。”

    刚推开大理寺的大门,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推门的姬寻安首当其冲,被熏的头晕目眩,半天才缓过神来。

    李太白用手在鼻前煽动,减轻异味:“难怪我听闻大理寺风评不太好,搁这味道谁顶得住。”

    苏羽洛皱着眉头,看着满院狼藉——大理寺的空地上,各种妖兽的尸体堆积成山,有些尸体甚至散成一块一块的,仵作们穿插其间忙着将这些尸身复原,顺便查找一下这些妖兽身上有没有可以使用的东西。比起普通匠人的铁制刀剑用妖兽的骨头,牙齿或者鳞片制成的刀剑盔甲更要受江湖人士的喜爱一些。

    “大姐头,你可算回来了!”远处有人发现苏羽洛回来,立马识相的从其他人手中拿了些口罩过来分发给苏羽洛三人。

    戴上口罩后,姬寻安顿觉空气清新不少,想必是这面罩有一定的防毒效果,不过同时也说明,这里的味道到底是有多令人发指,竟然要用到面罩。

    “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尸体?搞得和屠宰场一样,等等给我打扫干净。”苏羽洛嫌弃的一脚踢在来人身上,那人也不敢躲,老老实实的吃了这一脚。

    “先不说这个,今天遇到惊喜了!”上午给姬寻安指路的寺丞也是这人,他名叫元歌,和姬寻安是同学,不过因为在国子监斗殴提前毕业。

    苏羽洛来了精神,语气中带着小兴奋问道:“有线索了?”

    “你去刑事房看看就知道了。”元歌立马答道,他来大理市就跟在苏羽洛身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既然能让他这么说,可能这次的线索是真的比较关键。

    闻言苏羽洛立马快步向刑事房进发,元歌故意落后一步和姬寻安两人并肩而行,根据他爹传授的官场经验和自己的总结来看,姬寻安旁边这位公子必然不是一般人家,且不说他容貌出众,就连行走直接也是飘逸非凡,还全然不惧苏羽洛的样子,单凭最后一点,李元芳就可以断定他不简单。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元歌露出多面磨练的礼貌且得体的笑容。

    “李太白。”李太白大大方方的报上姓名。

    “哦,原来是李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元歌熟练的寒暄到,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等等?李太白?”他转头看向姬寻安,想要求证什么。

    方才在三合斋李太白说的话,已经让自己精力交猝,完事儿了损坏的东西和李太白的酒钱以及身上这套崭新的衣服钱也是自己出的,这让姬寻安更是难受,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对,是他,就是他,你们的青莲剑仙,李太白。”

    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没点精气神。”李太白挑着眉毛,问向姬寻安:“一路上都无精打采的?”

    姬寻安没好气的瞥李太白一眼:“唉,你在乐什么啊?这次不仅仅是我,就连你这青莲剑仙都要丢脸了,你还在傻乐。”

    李太白笑道:“我丢什么脸?”

    姬寻安反问道:“你都说了我是你的学生,到时候我被宋公明打的拍不起来,你这当老师的脸上能有光彩?”

    元歌一路上眼神就没离开过李太白的身上,这般痴态给姬寻安的感觉完全就是长安城里的那些夫人小姐,听道熟悉的名字,元歌插话道:“你怎么又和宋公明杠上了?”

    姬寻安耐着性子给元歌从头到尾又讲述了一遍,虽然在讲述过程中,有摸黑宋公明和壮大自己的嫌疑,但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情况。

    “这牛吹的有点大了啊,还在三合斋那儿,看来这次姬大少爷你又要再多一桩人口相传的‘趣闻轶事’了。”元歌和姬寻安在国子监的时候关系也还不错:“不过问题不大,李剑仙教你几招,你对付一个宋公明其不是易如反掌?”

    元歌之所以和姬寻安关系不错,是因为在国子监求学时期,这两个人经常在老李那儿听说书,一去二来两个差不多大的少年也就熟络了。和姬寻安什么杂七杂八的书都能看下去不同,元歌最爱的便是听老李说那些关于李太白的风流轶事。特别是看关于李太白的书籍时,更是十分入迷,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虽然他这话说的有些吹捧的意思,不过依李太白的实力,教姬寻安打一个国子监的学生,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可我没打算教他啊。”李太白说道。

    这话出口,不仅姬寻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就连走在前面的苏羽洛也是身形一顿,只有元歌还在继续拍马屁道:“也是,宋公明这种小人物怎么会劳烦李剑仙出马……”

    “不是,那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什么头?还瞎下什么战书?”姬寻安怒骂道:“你这不是再坑我么?”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是不出来?你就仍由着他当中羞辱你?甚至还羞辱你的爹娘?你就只能当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躲在别人背后想着被人来把你摆平问题?”李太白讥讽道:“那你可真棒啊?姬大少爷?”李太白语速极快,一顿唇枪舌剑说的姬寻安哑口无言,特别最后那句‘姬大少爷’完全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转出来的。

    “不……不是……”面对李太白连串的反问讥讽,姬寻安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只是……”

    “算了,也别说那么多。”李太白摘掉口罩丢给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元歌:“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再来望江楼找我,我只等你到后天。”说罢,李太白一跃而起,踏在屋檐上,几个纵跃,青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内。

    姬寻安望向李太白消失的方向,目光呆滞,元歌虽然看不见他埋藏在面罩下面的半张脸,但用脚也想的出来,他肯定很难受。

    “莫放在心上,李剑仙,他就是激激你,你看的话本子上不是经常有这种情节么?那些高人大师言语相必,晚辈才能发愤图强,对吧?”元歌拍拍姬寻安的肩膀,安慰他别太难过。

    “没,我就是想,他在三合斋欠的酒钱还有身上衣服钱还没给我的。”可能是因为隔着口罩,姬寻安说话声音有些瓮声瓮气:“你们还有事儿要忙,赶快去吧,我就不去看热闹了,姐,我先回去了。”

    苏羽洛看着姬寻安用力过猛已经被掐出血的手指沉默的点点头,带着元歌就往刑事房走去。途中她回过头发现,一向没心没肺的姬寻安眼角竟然有些湿润,本来走路时就耸拉着的脑袋,埋得越发低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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