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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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大搜捕

    就在敢为担惊受怕胡思乱想的时候,柳莲戴着顶草帽手里拿着个纸包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柳莲轻轻走到敢为身边,煞白脸说:“城门还关着,除了保安团的人谁也别想出去!”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敢为叹了口气只能慢慢等着。当保安团的人松懈下来,他也许才有机会混出城去。

    “先吃点东西吧!”柳莲把手里的纸包递给了敢为。纸包里是两个用黑豆面做的馍馍。经过昨夜紧张的奔命,敢为这会儿早饿了,他眼睛一亮问道:“哪里来的?”

    “我在街上买的!”

    “你身上带着钱哩?”

    “我回家取的,顺便把院门和屋门也关上了!”

    “你回家了?”

    “咋?”

    “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敢为说着拉起柳莲赶紧跑出了这个院落。两口子一直跑到不远处那户人家,钻进了那家人放在院墙外的一堆包谷杆下面。他俩刚藏好,三豹就带着人把那座院落给围了起来。看到这情景,柳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他俩跑得及时,要是慢上一步就落到他手里了。

    三豹闯进院子发现扑了空,狠狠骂了一顿带路的团丁。接着他带着人向敢为藏身的这户人家走了过来。三豹一边走一边搜索着周围的草丛和树林。敢为藏身的包谷杆前面有一堆牛粪,三豹走到粪堆旁边突然停下脚步,用枪上的刺刀向粪堆里戳了戳。直到确信粪堆里没藏着人,他才向敢为藏身的这堆包谷杆走了过来。敢为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柳莲也吓傻了紧盯着三豹向她走过的脚步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三豹铁青着脸,一双眼睛闪着亮光比鹰隼还要犀利。他转着头四处扫视着,目光突然落在了这堆包谷杆上。敢为握了握柳莲的手,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不能落在三豹手里,他要跑出来把他们引开,以便给柳莲留下转移的机会。就在敢为要从包谷杆里跳出来时,院子里的狗突然大叫起来。突然而起的狗吠,解了敢为的围。三豹手一挥带着人迅速跑进了这户人家的院门,敢为清楚地听到了院里传出来的对话声。

    “有没有看到过一对夫妇?女的脸上蒙着块白纱!”

    一个老妇人回道:“我在屋里做饭,没出去过!”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了乱翻东西的声音,他们在屋子里搜了起来。这个当儿敢为拉着柳莲从包谷杆里钻出来,迅即又奔向了原先藏身的那座院落。过了不多时三豹带着人离去了,临离开他走到那堆包谷杆前用枪上的刺刀朝里戳了戳,他们经过这座院落时也没进来搜查。这伙人离开后,敢为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紧张的额头上已沁满了汗珠,两个没来得及吃的黑豆面馒头也在手里握了个稀烂。刚才的举动太冒险了,稍有不慎他两口子就会被逮个正着,不这样做怕是逃不过三豹的搜捕。柳莲吓得还没回过神来,哆嗦着嘴问道:“你咋知道他们会来这里搜?”

    敢为头靠在院墙上苦笑着说:“你回家取钱时,被人跟了尾巴。三豹已在咱俩屋子附近埋下了人手!”

    “他们为何不出手抓我?”

    “他们跟踪你是想顺藤摸瓜把我也找到!”

    柳莲听了这番解释,身子一软躺在了敢为怀里。敢为伸出手弹掉粘在柳莲头上的包谷叶说:“以后多留点神,遇事先别慌,多用脑子想想!”

    刚才他俩躲进这个院子里,要是三豹经过时顺便再走进来看一下,他俩就是长着翅膀也飞不出去了。一想起刚才那冒险的一幕,柳莲心有余悸地说:“我从没想过,咱俩会过上这种日子!”

    敢为笑着问道:“后悔加入组织了?”

    “革命没有不流血牺牲的!”柳莲看着敢为那双刚毅的眼睛,缓缓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要跟着你走到底!”

    敢为叹了口气,眼睛茫然地望着院墙外的树梢说:“以后的日子也许会比现在更残酷更难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柳莲紧紧搓着敢为的衣角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死都不怕!”

    “你是个好媳妇!”敢为摸着柳莲脸上被滚油烫过的疤痕喃喃说道:“当将来日子好过了,我带你到上海去治伤。石掌柜说,你这种烧伤可以植皮的!”

    柳莲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自她烧伤后就连爹娘也没说过要给她治伤的话,他们直恨不得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对于这个男人,她该怎样回报他的爱。柳莲把头埋在敢为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这个男人是如此地心细,知冷知热地疼着她爱着她。他不像一般男人那样暴躁,动不动就打自己的老婆,把老婆当畜生对待。这么多年了她连个娃娃也没能给他怀上,一想起这事她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对不起他。柳莲像只受了惊的猫一样紧紧蜷缩在敢为怀里,默默想着心事。在这座废弃的院落里,这对走投无路的难夫难妻紧紧偎在一起相互安慰着。温存过后,残酷的现实又一次回到了眼前。他俩一整天就吃了个黑豆面馒头,这时候柳莲饿得已忍不住哆嗦起来。敢为也饿得有气无力的,连话都不愿多说,他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发呆。到了太阳落山时,敢为决定冒险出去看看。要是不想办法出城,他和柳莲即使不被三豹抓住也会饿死在这里。柳莲紧紧抓着敢为的手,担心他一去再也回不来,她小心翼翼地嘱咐道:“早点回来!”

    敢为把头发弄乱往脸上搓了把泥土,佯装成讨饭的灾民悄悄向城门口摸去。街上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昨夜的枪声,有人说昨黑里城里进来不少土匪,他们见人就杀,城里已死了不少人了。幸好保安团的人抓了他们的头儿,要不然还要死人。敢为竖着耳朵悄悄听着人们的议论,看能不能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一些珠丝马迹。有两个拿着破碗年约五十岁的老汉蹲在屋檐下,一个对另一个说,昨黑里抓住的土匪,明天中午就要在黄河边处决。两个老汉的话在城门口得到了证实,城门口处决人犯的告示上赫然写着处决赤党的消息。敢为看到告示心里一紧心想,他们做事也太狠毒了,抓住人审都不审就要处决。

    城门依然关闭着,七八个荷枪实弹的团丁眼睛紧盯着在城门洞里挤成一堆的饥民们。饥民们手里拿着碗,棍子在地上啪啪敲着,嚷嚷着要出城讨饭,昨夜莫名其妙的枪声已让他们吓破了胆。天黑下来后,挤在城门口的灾民越来越多,纷纷嚷着要出去。他们担心到了夜里“土匪”再来做乱,真到了那时再逃命就来不及了。灾民们闹得太凶,再把他们关在城里,保安团害怕激起民变,只好派了个人到公署里汇报去了。过了片刻去公署报信的团丁飞速赶回来答应灾民,当明儿个处决了人犯就把城门打开,灾民们这才安静下来纷纷蹲在了城门口。

    敢为心中有了注意,他在墙角找到一个讨饭的叫花子,把身上的衣裳与叫花子的破衣赏互换了一下。有这等好事叫花子自然不会拒绝,他把头上的破草帽也顺便送给了敢为。敢为把破草帽戴在头上,身上穿着烂得条条缕缕的衣裳心里却踏实了许多。衣裳中散发出的那股刺鼻的酸馊味儿,让他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叫花子。他学着叫花子的样子,手里拿着破碗和棍子沿着街道迅速溜回到了那座藏身的院落。敢为悄悄走到当初猫着的蒿草窝里却没看到柳莲,他心里一紧不由得叫了起来:“柳莲,柳莲!”

    院子里除了蛐蛐的鸣叫外再没有任何声响,敢为寻遍了整座院子也没找到柳莲。柳莲不见了,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她不见了。她是被保安团抓走了,还是去了别处。一时间敢为像丢了魂样心里空落落的,他身子一软躺在了草丛中。

    夏夜里满天的繁星和飞舞的蚊虫,让孤单影直的敢为不由得惆怅满怀。没有那个熟悉的人躺在他身边,没有熟悉的喘气声在他耳边回响,他觉得自己如同风中的树叶如同溪流中的浮萍,失去了依靠失去了根植的土壤。到了这时,他才感到她对他有多么重要。夫妻是什么?夫妻就是屋檐下的两只燕子,是一架牛车上的两只轱辘!失去了对方,生活还如何继续?到了后半夜,敢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被一只温暖而有熟悉的手摇醒了,柳莲回来了!敢为一把抓住柳莲的手紧紧抱住了她:“你到哪达去了,让我担心死了!”

    “我回了躺娘家!”柳莲喘着气说:“你放心吧没尾巴跟着,我是从墙上翻进去的,给我娘要了点吃的!”

    柳莲说着把一块掺了麸皮的馒头连同两块银元交到了敢为手上。敢为掰开来递给了柳莲一半,他知道她还没吃。他太了解自己的女人了,有了吃的她总要等着和他一起吃。柳莲嗅着鼻子,好奇地拉着敢为条条缕缕的烂衣裳问道:“你的衣裳呢?”

    “明天咱俩装成叫花子混出城去!”敢为把馒头咽进肚里,拉过柳莲心满意足地躺下了。柳莲一躺在他身边就拉起了鼾声,她折腾了一夜累乏了。敢为心痛地摸着自己女人的脸,把她的头挽到他怀里,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