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章 石掌柜
那是三个多月前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敢为撑着一把油布伞从县中学视察回来经过一个小胡同时，看到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汉子正抱着头疾步走在雨中。看到这人淋得快要湿透了，敢为赶忙伸出雨伞与他一同走到屋檐下躲起了雨。言谈间他得知，这人名叫石怀三准备在城里开家钟表铺，眼下正在寻找合适的店面。
石怀三气度不凡，不像一般的生意人那样满嘴铜臭。当谈论到眼下的局势时他义愤填膺地说，国民党在举事成功后之所以不能掌握实权乃手中没有可用之兵，不得不受制于北洋军阀。中国目前乃一盘散沙，军阀割据的局面不改观，政治上岂能不黑暗。这人对国内现状的论述一语中的，他独到的见解令敢为颇为信服。敢为渐渐对这个不像生意人的生意人产生了好感，得知他对城里并不熟悉时，敢为帮忙给他寻好了钟表铺的店面。
钟表铺开张后，石先生在屋里摆了桌酒致谢敢为。那场酒从天黑一直喝到午夜，当石掌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敬酒时，突然一个趔趄撞倒了放在身后的红漆箱子。箱子里掉出来一摞书，敢为帮着捡书时发现了这本《共党宣言》。这是一本言论颇为奇怪的书，他拿着书随手鄱了几页就放不下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有这样的政党，有为一切劳苦大众利益着想的政党。敢为看了一会儿，惋惜地对石先生说：“可惜咱中国没有这样的党，否则我一定加入！”
石先生微笑着说：“舜地信息闭塞，中国共党三年前就已经成立了！”
敢为半信半疑，连连问道：“真的？”
“真的！”石先生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走到屋门口看了一下，没发现异常情况后，他悄悄说道：“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共党人领导的国家——苏联！那是一个没有阶级、没有压迫、没有人奴役人的国家，人民全都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
敢为静静听着石先生的陈述，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国家，他感慨地说：“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大同世界，我要为这样的国家而努力！”
临告辞时敢为央求石先生把这本书借给他看几天，他要仔细研读。石先生思谋片刻终于答应了，不过他语气凝重地提醒敢为：“这本书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到，尤其是你公署里的同僚，以免惹来麻烦！”
敢为明白石先生的担心，省府一直在奉行“三不二要主义”。即不入党，不问外省事，不为个人权利用兵。要服从中央命令，要保卫地方治安。当局严禁省内一切人员加入任何党派，就连他们几个国民党员名义上也全部退了党，平时只能在私下里聚聚。如今共党在中国已经成立，要是让同事看到这本书，岂不有违上头的“三不二要主义”精神。敢为回到家认真地研读起了这本书，柳莲看到他看这本书入了迷，也情不自禁地和他一块儿看起来。看完后他俩为马克思对资产阶级和无产者精辟的分析而折服，这个名叫马克思的人太伟大了，他对阶级对立的分析入木三分。这个世界之所以不平等就是有阶级的存在，敢为的头脑中第一次产生了阶级这个概念。柳莲也很兴奋，说这是她看过的最好的一本书。两口子把这本书当宝贝似的压在枕头下，每天夜里都要拿出来读一会儿。敢为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马克思的共产宣言犹如暗夜中的北斗星为他今后的人生指明了方向。以后的每天夜里他都要跑到钟表铺去请教石掌柜，与石掌柜共同探讨书中的一些疑问。有时候敢为也感到困惑，比如说国民党与共党谁走的路子更对，谁更能拯救中国。石掌柜轻易地回答了这些问题：“共党成立的晚，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尚不及国民党。但国民党只依靠资产阶级进行革命，中国任何一个政党要是脱离了广大农民的支持，革命注定不会成功！国民党目前还没找到拯救国家的方向，鉴于国内军阀割据的现状，这个党似乎无能为力！”
敢为兴冲冲地说：“既然两个党都想救中国，为咋不联合起来干一场呢？”
“儒子可教也！”石掌柜赞许地点着头说：“目前这两个党已经在合作了。共党正在改组国民党，你们的党已经在广州召开了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敢为对这话半信半疑，这件大事他从来没听先生讲过。不过这个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几天后先生把他们几个同乡悄悄叫到家里郑重宣布，国民党一大会议几个月前已在广州顺利召开。敢为这才完全相信了石掌柜的话，看来这个石掌柜绝非等闲之辈，他得到的消息似乎比先生还要早还要全面。先生并没提到是共党帮助国民党召开的一大，而石掌柜对这件事却了解的很全面。石掌柜本事太大了，敢为越琢磨越觉得石掌柜深不可测。这人不像是生意人，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更多地像是个学者。
与石掌柜在一起坐得时间长了，敢为忽然间萌生出要加入共党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引路人。不过他也有点担心，他有着国民党的身份共党还会要他吗？敢为把心中的疑率一古脑儿地倒给了石掌柜，他说：“既然你如此信服共党，我也信服共党，为咋咱俩不能投奔共党去干一番大事？”
石掌柜笑而不语，敢为着急地问道：“你就直说吧，共党的组织在哪达，我去找！”
石掌柜握着敢为的手语重心长地问道：“孙科长，你真想加入共党？”
敢为激动地说：“这个政党是为穷苦百姓服务的，代表的是全体国民的利益！不加入这样的政党，此生憾也！”
“你能为共党保守秘密吗？你能遵守共党的纪律吗？必要的时候你肯牺牲性命来保护党的利益吗？如果能做到这些，咱俩一块儿去找共党！”
“能！我全能做到！”敢为拍着胸脯向石掌柜发着誓：“我孙某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石掌柜微笑着拍着敢为的肩膀说：“孙科长，别急！过几天我就给你和共党牵牵线，帮你引见引见！”
敢为嘿嘿笑着得寸进尺地说：“我屋里人也想加入！你就好事做到底吧！”
石掌柜皱着眉头问道：“你屋里人对这事啥态度？”
“她比我还着急哩！”敢为把柳莲的事对石掌柜讲了讲，他说：“她早就想来见你了，只是她一个女流之辈不方便出门！有时候她对共党的主义比我还有见解！”
石掌柜思谋片刻，说：“我先帮你一个人引见，她的事再往后拖一拖！”
敢为不好强求石掌柜，心想也只能如此。只是他回去无法跟柳莲交待，这么好的事竟然没她的份！接下来的几个夜晚，敢为像中了魔症一样每晚都要跑到石掌柜那里打探情况，看他入党的引路人有没有找到！
这天夜里敢为像往常一样敲开了钟表铺的大门，他正想问他的事办得如何时，石掌柜没等他开口就把他带到了里间的屋子里。看着石掌柜神秘兮兮的样子，敢为悄悄问道：“我的引路人找到了？”
“找到了！”
“在哪达？”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你就是……”敢为惊得一连后退了几步，慌忙致着歉：“怪我眼拙，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石先生微笑着反问道：“在你心目中，共党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敢为想了想说：“就像我们先生一样，一脸浩然之气……”
“真正的主义是装在心中默默践行的，不是挂在脸上叫人看的！”石掌柜严厉批评着敢为，接着他拿出一面画有镰刀斧头的红旗在屋墙上默默钉好后，对敢为说：“举起你的右手握成拳头跟我宣誓！”
敢为学着石掌柜的样子把右手举起来，庄严地向这面画有镰刀斧头的红旗宣了誓：“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这一刻是伟大神圣的一刻，是要永远载入舜地史册的一刻，是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得到重生的一刻。敢为庄重地在党旗前宣读完了誓言，舜地历史上第一位共党员在柿树胡同这间钟表铺里诞生了……
宣读完誓言，石掌柜紧紧握住敢为的手眼里闪着泪光说：“记住，你已是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了，你已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从今往后你要独当一面，要把舜地的担子挑起来……”
这天夜里敢为怀着异常兴奋的心情回到屋里本想立刻把这个喜迅告诉柳莲，没成想却遇到了刘良楷。敢为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明天该以怎样的借口和刘良楷去钟表铺啊，到时候会不会给石掌柜一个措手不及……
石怀三气度不凡，不像一般的生意人那样满嘴铜臭。当谈论到眼下的局势时他义愤填膺地说，国民党在举事成功后之所以不能掌握实权乃手中没有可用之兵，不得不受制于北洋军阀。中国目前乃一盘散沙，军阀割据的局面不改观，政治上岂能不黑暗。这人对国内现状的论述一语中的，他独到的见解令敢为颇为信服。敢为渐渐对这个不像生意人的生意人产生了好感，得知他对城里并不熟悉时，敢为帮忙给他寻好了钟表铺的店面。
钟表铺开张后，石先生在屋里摆了桌酒致谢敢为。那场酒从天黑一直喝到午夜，当石掌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敬酒时，突然一个趔趄撞倒了放在身后的红漆箱子。箱子里掉出来一摞书，敢为帮着捡书时发现了这本《共党宣言》。这是一本言论颇为奇怪的书，他拿着书随手鄱了几页就放不下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有这样的政党，有为一切劳苦大众利益着想的政党。敢为看了一会儿，惋惜地对石先生说：“可惜咱中国没有这样的党，否则我一定加入！”
石先生微笑着说：“舜地信息闭塞，中国共党三年前就已经成立了！”
敢为半信半疑，连连问道：“真的？”
“真的！”石先生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走到屋门口看了一下，没发现异常情况后，他悄悄说道：“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共党人领导的国家——苏联！那是一个没有阶级、没有压迫、没有人奴役人的国家，人民全都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
敢为静静听着石先生的陈述，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国家，他感慨地说：“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大同世界，我要为这样的国家而努力！”
临告辞时敢为央求石先生把这本书借给他看几天，他要仔细研读。石先生思谋片刻终于答应了，不过他语气凝重地提醒敢为：“这本书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到，尤其是你公署里的同僚，以免惹来麻烦！”
敢为明白石先生的担心，省府一直在奉行“三不二要主义”。即不入党，不问外省事，不为个人权利用兵。要服从中央命令，要保卫地方治安。当局严禁省内一切人员加入任何党派，就连他们几个国民党员名义上也全部退了党，平时只能在私下里聚聚。如今共党在中国已经成立，要是让同事看到这本书，岂不有违上头的“三不二要主义”精神。敢为回到家认真地研读起了这本书，柳莲看到他看这本书入了迷，也情不自禁地和他一块儿看起来。看完后他俩为马克思对资产阶级和无产者精辟的分析而折服，这个名叫马克思的人太伟大了，他对阶级对立的分析入木三分。这个世界之所以不平等就是有阶级的存在，敢为的头脑中第一次产生了阶级这个概念。柳莲也很兴奋，说这是她看过的最好的一本书。两口子把这本书当宝贝似的压在枕头下，每天夜里都要拿出来读一会儿。敢为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马克思的共产宣言犹如暗夜中的北斗星为他今后的人生指明了方向。以后的每天夜里他都要跑到钟表铺去请教石掌柜，与石掌柜共同探讨书中的一些疑问。有时候敢为也感到困惑，比如说国民党与共党谁走的路子更对，谁更能拯救中国。石掌柜轻易地回答了这些问题：“共党成立的晚，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尚不及国民党。但国民党只依靠资产阶级进行革命，中国任何一个政党要是脱离了广大农民的支持，革命注定不会成功！国民党目前还没找到拯救国家的方向，鉴于国内军阀割据的现状，这个党似乎无能为力！”
敢为兴冲冲地说：“既然两个党都想救中国，为咋不联合起来干一场呢？”
“儒子可教也！”石掌柜赞许地点着头说：“目前这两个党已经在合作了。共党正在改组国民党，你们的党已经在广州召开了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敢为对这话半信半疑，这件大事他从来没听先生讲过。不过这个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几天后先生把他们几个同乡悄悄叫到家里郑重宣布，国民党一大会议几个月前已在广州顺利召开。敢为这才完全相信了石掌柜的话，看来这个石掌柜绝非等闲之辈，他得到的消息似乎比先生还要早还要全面。先生并没提到是共党帮助国民党召开的一大，而石掌柜对这件事却了解的很全面。石掌柜本事太大了，敢为越琢磨越觉得石掌柜深不可测。这人不像是生意人，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更多地像是个学者。
与石掌柜在一起坐得时间长了，敢为忽然间萌生出要加入共党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引路人。不过他也有点担心，他有着国民党的身份共党还会要他吗？敢为把心中的疑率一古脑儿地倒给了石掌柜，他说：“既然你如此信服共党，我也信服共党，为咋咱俩不能投奔共党去干一番大事？”
石掌柜笑而不语，敢为着急地问道：“你就直说吧，共党的组织在哪达，我去找！”
石掌柜握着敢为的手语重心长地问道：“孙科长，你真想加入共党？”
敢为激动地说：“这个政党是为穷苦百姓服务的，代表的是全体国民的利益！不加入这样的政党，此生憾也！”
“你能为共党保守秘密吗？你能遵守共党的纪律吗？必要的时候你肯牺牲性命来保护党的利益吗？如果能做到这些，咱俩一块儿去找共党！”
“能！我全能做到！”敢为拍着胸脯向石掌柜发着誓：“我孙某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石掌柜微笑着拍着敢为的肩膀说：“孙科长，别急！过几天我就给你和共党牵牵线，帮你引见引见！”
敢为嘿嘿笑着得寸进尺地说：“我屋里人也想加入！你就好事做到底吧！”
石掌柜皱着眉头问道：“你屋里人对这事啥态度？”
“她比我还着急哩！”敢为把柳莲的事对石掌柜讲了讲，他说：“她早就想来见你了，只是她一个女流之辈不方便出门！有时候她对共党的主义比我还有见解！”
石掌柜思谋片刻，说：“我先帮你一个人引见，她的事再往后拖一拖！”
敢为不好强求石掌柜，心想也只能如此。只是他回去无法跟柳莲交待，这么好的事竟然没她的份！接下来的几个夜晚，敢为像中了魔症一样每晚都要跑到石掌柜那里打探情况，看他入党的引路人有没有找到！
这天夜里敢为像往常一样敲开了钟表铺的大门，他正想问他的事办得如何时，石掌柜没等他开口就把他带到了里间的屋子里。看着石掌柜神秘兮兮的样子，敢为悄悄问道：“我的引路人找到了？”
“找到了！”
“在哪达？”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你就是……”敢为惊得一连后退了几步，慌忙致着歉：“怪我眼拙，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石先生微笑着反问道：“在你心目中，共党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敢为想了想说：“就像我们先生一样，一脸浩然之气……”
“真正的主义是装在心中默默践行的，不是挂在脸上叫人看的！”石掌柜严厉批评着敢为，接着他拿出一面画有镰刀斧头的红旗在屋墙上默默钉好后，对敢为说：“举起你的右手握成拳头跟我宣誓！”
敢为学着石掌柜的样子把右手举起来，庄严地向这面画有镰刀斧头的红旗宣了誓：“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这一刻是伟大神圣的一刻，是要永远载入舜地史册的一刻，是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得到重生的一刻。敢为庄重地在党旗前宣读完了誓言，舜地历史上第一位共党员在柿树胡同这间钟表铺里诞生了……
宣读完誓言，石掌柜紧紧握住敢为的手眼里闪着泪光说：“记住，你已是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了，你已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从今往后你要独当一面，要把舜地的担子挑起来……”
这天夜里敢为怀着异常兴奋的心情回到屋里本想立刻把这个喜迅告诉柳莲，没成想却遇到了刘良楷。敢为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明天该以怎样的借口和刘良楷去钟表铺啊，到时候会不会给石掌柜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