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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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章 公署里的变故

    启智成亲后过了一个多月,进财打算到城里瞧瞧敢为,看娃娃这个“十品训导”干得称不称职。启智成亲那天敢为做哥哥的没能赶回来,他只托启勇带了句话回来说是忙得脱不开身。按理说敢为无论如何都应赶回来的,身为媒人的王秀才赶不回来情有可愿,他是“县太爷”嘛,自然比敢为要忙得多。而敢为回不来就说不过去了,好歹是他亲弟弟成亲哩,人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大事!为此刘金泰在村里幸灾乐祸地嘲讽进财,说十品训导有了官架子不肯回来认他这个穷爹了。刘金泰提到敢为,一口一个“十品训导”地招呼着。敢为虽说穿上了和王秀才一样的四兜洋装,在他眼里仍然算不上个“官”。就连王秀才在刘金泰眼里也算不上个官,他说这人一点官威都没有,压根就不是做官的料。刘金泰只把身着五蟒官袍,头戴素金顶冠的人看做是官。进财知道刘金泰看不起自己的娃娃,这人就这点本事,见不得人家比他过得好。如今娃娃们都长大了,他也用不着再看他的脸色行事了。

    进财已有大半年没见过敢为了,他心想这次到城里再顺便给先生谈谈他入党的事,为这事王秀才已劝了他几次。刘秀才这几天也要到城里去看女儿,他在满清还没垮台时就把刘玉琼送到女子学堂去读书,他和进财一样有大半年没见过儿女了。两个思儿心切的人一商量正好结伴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进财和刘秀才一边赶着路一边聊着各自的儿女,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都转到了入党这件事上。王秀才当初回村时不但邀请进财入党,同时也邀请了刘秀才。刘秀才不热衷此事,婉拒了王秀才的好意。在他眼里革命党也好国民党也罢,无非就是换了个称谓,本质上没啥区别。只要一心一意为百姓办事,叫啥名儿都一样。这个政权要是干祸害百姓的事,别说叫代表国民利益的“国民党”,就是叫“亲娘党”老百姓也未必领情。进财拿捏不准究竟该不该入党,老话常说“结党营私”,要是入了党都成一窝子人了,能干出啥好事来!进财问刘秀才:“族长对入党这事咋看?”

    “有利有弊!”刘秀才意味深长地说:“能干些正经事还成,要是干些瞎瞎事,老百姓就该戳着脊梁骨骂娘了!”

    进财心中一惊心想,这人和他想到一块儿了,看来入党之事不能不慎重考虑!这个党要是干出些不为人齿的瞎瞎事,他再退出去可就难了。贼船易上难下,到时候王秀才还在不在知事位上,能不能再说一句算一句这都是没准的事。而他入了党就身不由己了,到时候只能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看到进财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刘秀才笑了几声说:“你是不是在想着入党的事哩,想入尽管入,目前这个党还不至于做出于百姓不利的事!”

    “为咋?”

    “眼下他们立足未稳,想要取得民心!”

    “要是他们坐稳天下呢?”

    “难说!”刘秀才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纵观历史随便哪个朝代刚建立时莫不是英明神武,皇帝一心一意治理国家。过上几代就变了样,一个比一个坏!唐是这样,宋也是这样,明清更是如此!”

    听了刘秀才这番话进财已拿定注意,到时候就是先生把嘴皮子磨破,他也绝不会入他的党!这个党眼下虽好将来却有可能变坏,不入党虽说不能荫蔽子孙,却也不会把骂名留给他们。

    进财赶到县城已是后晌时分,与刘秀才分手后他直奔公署,他要瞧瞧敢为是怎样在公署里做他的“十品训导”的!进财迈进公署院门看到三豹正悄声对几个长得虎背熊腰的生巴人解释着什么。看到他走进来,三豹突然翻脸骂道:“狗日的,哪里来的村匹野夫!说过多少次了要看热闹到别处看去,公署大院岂是尔等闲杂人员串门游玩的地儿!”

    三豹说着就把他往门外推,进财心想狗日的三豹做了“官”竟摆起了架子。他正欲发怒,三豹突然使起个眼色。进财立即意识到可能出了事,此时那几个生巴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只好顺着三豹的话大声说道:“娃,我是来泡澡堂子的,身上带着钱呢!你凭啥往外撵我?”

    三豹往门外推着进财,故意骂道:“你跑错地儿了,这里是公署!再胡嚷嚷把你抓起来!”三豹把进财推出门外,压低嗓音说道:“快走!”

    进财不知道出了啥大事,早惊出了一身虚汗,他只好装模做样地向别处走去。感觉告诉他,院子里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生巴人此时已跑到院门口监视起他来。进财索性将计就计转身拐进了一家澡堂子,他装着泡澡的客人,跳进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池子里泡起来,接着又叫来个搓澡的伙计给他搓起了背。在村里难得洗一次澡,进财身上黑黑的垢甲把搓澡的伙计累得气喘如牛。这个当儿澡堂里突然冲进几个人来,进财眯着眼睛看到正是公署大院里的那几个。这伙人看到进财真得在洗澡,他们大笑着走了出去。这伙人里跟着三豹,进财听到他大声对这几个人说:“我说不认得他吗,你们还不信,这下看到了吧!我明儿个还要到学堂去抓贼,就不陪你们了!”

    进财听出了三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是在暗示他,明儿个会去启勇的学堂找他。进财正想去看启勇,出了这等事他只能去找他了,顺便再在他的寝室里挤上一夜。

    进财在启勇的寝室里和儿子聊着学业,他想从启勇这里打探点情况,拐弯抹角地把话题转到了王秀才身上。他说:“娃,要是遇到难处了,就去找你哥和秀才!”

    启勇满脸不快地埋怨道:“这俩人比大总统还忙哩!我哪敢去麻烦他们!”

    进财心想,看来这娃并不知晓公署发生的事,他只能等三豹来解释了。约摸到了晌午时,三豹带着团丁来到了学堂。他把其他人指派到别的寝室去调查偷学生被褥的贼,而他却悄悄来到了启勇的寝室。娃娃们已到学堂里上课去了,空荡荡的寝室只有进财一个人。三豹推开门看到进财,他迅即关好屋门走到他身边说:“上头派人来抓先生和敢为,他俩得到消息提前躲了出去。”

    “为咋?”进财大吃一惊心想,革命党不是胜利了吗,谁还会再抓他们?

    “这事我一时半刻给你说不清,眼下我正在给他们斡旋!”三豹劝着进财:“你赶快回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三豹说完推开屋门机警地看了看,迅速闪身走了出去。进财乘兴而来却提着心而归。回村的路上他懊恼地心想,抓敢为和先生的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这是为咋?肯定是这俩人建学堂贪墨了公家的银子,这一年多敢为一直忙着建学堂,指不定这俩人从中捞了啥好处。狗日的,还没坐稳天下就想着贪墨银子。要真是这样,他不揍断敢为的腿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