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梦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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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宿命难逃

    “是啊,话说这初生孩犊还真有灵性,当初见他娘亲沉入河底,一个劲哇哇地哭个不停,待老衲裹着他来到城门口,在数千长枪的对峙下,他却沉睡在我怀中,悄无声息,连粗气都不喘上一下,看来诚是太子妃在天之灵,庇佑这苦命的孩子得以安然脱险。幸运地逃过守卫的盘查,老衲裹着孩子在冰天雪地、瑟瑟寒风中孤独前行,路边茅屋中烛光摇曳,熠熠生辉,照亮了前进的道路。回过暖来的小孩儿躺在老衲的手掌心上,竟对着老衲痴痴地笑,看得老衲禁不住心生暖意,灵机一动,遂给他取名摇光,陈摇光,元宪太子的遗孤,这便是他的名号。”

    “此后老衲便带着摇光上了宝林寺,一晃数年光阴过去,老衲对过往始末只字不提。老衲只希望摇光能平安快乐地了此一生,不奢望他为了国仇家恨困扰痛苦,步他父母的后尘,且这些年乌鸡国在国王陛下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老衲实在不希望因为摇光的关系旁生枝节,使得乌鸡国国土分崩,百姓流离,到时候老衲岂不成了乌鸡国的千古罪人,或许元宪太子和太子妃在天之灵,也会同意老衲的做法。”

    “岂料老衲一番好意,却终究无法改变本该发生的命运。那一年摇光十六岁,乍一进禅房,老衲就感觉他情激动,瑟瑟发抖,那样凝重的表情,与他往日的率性活泼实在有太多的不同。摇光一冲进门就质问老衲,他是否是故太子元宪的儿子,他父王是否自杀身死宝林寺中,而他的母妃马妮雅为了救他,生生地冻死在冰冷刺骨的东城河中。”

    “老衲闻言错愕,元宪太子身死宝林寺中或许还有人听闻,但太子妃马妮雅的事自始自终就只老衲一人知晓,且从未向人透露只言片语,摇光何以会知道得如此透彻,实在是匪夷所思。原本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为了摇光的幸福未来,老衲不得不违背佛祖训诫,否认了这一事实。岂料摇光从怀里摸出一方玉玺,赫然便是老衲秘藏多年的太子妃玉印,却不知何时已落入摇光之手?”

    “数年之后,老衲方才知晓,原来这一切都是妖道狐阿七告诉摇光的,这狐阿七当真诡异,老衲与他素昧平生,他如何对当年的事实了解得一清二楚,真是奇怪。老衲也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这一切透露给摇光,并把黄金轩辕剑的下落告诉摇光,致使乌鸡国兵戈流离,民生凋敝。可以说乌鸡国人民两百年的苦难,都是狐阿七一手促成的,这个人实在太可怕,太可恶了。”

    “妈的,又是狐阿七,我早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乌鸡国两百年的战争也是他挑起来的,当真可恶,乌鸡国是战是和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一听说乌鸡国两百年的战乱还跟狐阿七有关,唐三藏不由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是啊,这个老衲也百思不得其解,老衲只知道狐阿七心思缜密,用意深沉,或许事情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想起乌鸡国百姓两百年所受的苦难,枯竹禅师禁不住黯然伤,摇头叹息。

    “那摇光太子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又是怎么做的?”一个小兵按耐不住,颇为急切道。

    “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老衲心知无法隐瞒,只得把自己从东城河中将他救起的经过和盘托出。听着生身父母的凄惨遭遇,摇光禁不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那一日摇光悲愤莫名,深怪老衲将他的身世隐瞒,致使他身为人子不能为父母报仇,有违人伦道义。见摇光心中魔障渐生,老衲亦吐露心迹,希望他勿以报仇为念,平安宁静地了此一生,才不枉太子妃生养他一场。岂料摇光性格激烈,声言杀父弑母之仇焉可不报,当下俯身在地,“砰砰砰”向老衲连磕三个响头,便拂袖而去,从此再也不回宝林寺,诚乃冤孽。”

    “数月之后,老衲无意间从香客口中得知摇光手仗黄金轩辕剑,在东城河畔与陛下大战数场,且两败俱伤的消息,不由得陡然一惊。不想时隔十六年,老衲最不希望出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如此兵戈一起,乌鸡国势必国土分崩,百姓流离,陛下辛苦筑下的基业将毁于一旦,这般情景如何不让老衲感到痛心和自责?老衲心急如焚,立刻动身,希望能尽快赶到摇光身边,纵然粉身碎骨也要阻止他祸乱天下,成为万夫所指的罪人。”

    “摇光的军队驻扎在东城最前线,而老衲所在的宝林寺就坐落在东城西门的山坳上,两者相距不到二十里。于是老衲日夜兼程,不一日就来到前线,亮出老衲敕建宝林寺住持、乌鸡国国师的身份,最终度过重重岗哨盘查,来到摇光面前。”

    “数月不见,老衲久违的弟子摇光竟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那样稚嫩的他身穿亮银铠甲,伫立在千军万马之前,面无表情,悲喜不知。这般情形看得老衲心痛不已,佛祖啊,他才刚满十六岁,如何便让他经历这样的苦处?此刻的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着为父报仇,冷酷无情,杀伐独断,在这般情绪的左右下,最终难免伤害无辜,造下无边罪孽。”

    “想到这里,老衲不由得肝肠寸断,五内俱焚,便暗暗地下了决心,要用无上的佛法说服摇光止息干戈,回头是岸。岂料老衲一腔热忱,始终难奈摇光铁石心肠,非但说服不了他解甲休兵,反而被他质问为何跟他父母的死有关,且责怪老衲没能看好元宪太子,致使他想不开自杀身亡。盛怒加上狐阿七的煽风点火,摇光竟将老衲拘禁军中,并派兵攻打宝林寺,将寺中的和尚尽数赶走,把殿堂里的佛像全部搬下山门,面责鞭打,投入东城河中。可叹摇光怪的是和尚,恨的却是佛祖,未免太过偏颇。”

    “而后摇光便将老衲禁闭在密室之中,责令老衲面壁思过,并想方设法破坏老衲身为佛子的信仰,让老衲蓄须留发,破戒吃肉,诸般手段始终无法磨灭老衲对佛祖拳拳的景仰之情,反而让老衲参透了肉身皮囊,不过是外般表象,只要心坚固,纵然身如朽泥,一样不动如山,万象朝宗。如此表里合一,万方无敌,再也不被物欲所动,岂非因祸得福?再者,这厨子所做的小牛肉当真不错,让老衲不觉吃得上瘾,嘿嘿,平常寺院的佛子,哪能有老衲这般口福,岂不乐哉悠哉?”

    话说之间,枯竹禅师一扫先前的颓废,怡然地化解了自家的哀愁,这般玲珑通透,让众人看在眼里,禁不住啧啧称叹,嘿,这老和尚果真通明洒脱,被幽居两百年依然无怨无悔,实在令人敬佩。

    “唉,果然是没信仰的人才真正可怕堕落,不过摇光太子这般对您,大师当真不恨他吗?”唐三藏禁不住摇头叹息,一脸愤慨道。

    “不恨,为何要恨他,摇光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其实摇光本性善良,只因父母的凄惨遭遇,使得他纠结于仇恨与道义之间,无以自拔,痛苦不堪,老衲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老衲的苦衷,回头是岸的。对此老衲只感到遗憾,未能用佛理感化摇光,是老衲的修行不够。”枯竹禅师闻言连连摇头,满是遗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