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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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露之缘

    月光皎洁的洒照在地上泥泞的石子上,反透着夜色的宁静。听得见树丛中的虫鸣,也偶有远方的哀嚎,每一步都是踩在地上摩擦的砂石声和些许摆动的树叶沙沙作响。本该是宁静的夜晚,却总有不平静的人们,他们喜欢伴着夜色,隐匿自己的身心,那些安宁让人无欲无求的一心追逐在夜色下。忘却了饥饿,忘却了疲惫。

    英叶向安定郡所在的西面不停歇的行进着,他并不知道自己从黑市里出来到底身处何地,心中一丝忧虑,总觉得这样回去见到父亲和孟展却有些颜面无存。

    “父亲派我前来查明黑市,虽然搞清了杀手来源,却并未解决问题,如果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辜负了父亲和少主对我的期望?”

    英叶摇了摇头,深呼吸着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下头吐着气。随即掏出了禽币和虫币握在手中。

    “若要反查出雇主身份,则需要七百文口中所说的槃,但能拥有这些的人,恐怕也都位高权重非等闲之辈,得来不易啊。再加上还要黑市老爷子的签字手书,简直天方夜谭。这可如何是好?”

    英叶拨弄着两枚币,一边沿着小路快步行走着,没多会,道路渐行渐宽,途经一座小木桥,只见桥上一个石碑刻写着‘风露镇’三个破旧的字眼,英叶抬头望了望,镇子泛着少许灯光,隐约能听到打更的声音,大部分人想必都已入眠,只见他稍作停留,看了看周围参差不齐的石墩,迈过了一个倒下的树枝。

    “看来穿过这个小镇,离吉州应该就不远了吧?”英叶寻思的说着。

    只见他走在镇上的石板路中央,左右的店铺早已闭门停歇,还有些许剩余的小贩捡起地上的杂物放在车上准备离开。沿路也见到不少的乞丐露宿街头,几个醉汉摇晃着绕过了旁边的巷口,打更的提了提裤子继续敲打了铜锣。客栈小二站在门口关着门板。

    “怕是今天也不能睡好觉了。”英叶心里想着,摸了摸自己空了的口袋,银两所剩无几。

    英叶绕过街角,沿着小路拐了几道弯,却见一间酒铺还未关门。

    “也罢。来壶酒。”英叶点了点自己手中的铜钱将其放在了酒铺的柜台前。

    “客官,您这钱恐怕不够啊。”酒保笑着说道。

    “真的没钱了,多少给我来点。”英叶眼神略带忧郁的说着。

    “好吧,今天最后一单生意了,这风露酒算便宜你了。”酒保说着,将勺子舀了半瓢,装在了一个小坛子里,放到了桌上。英叶接了过来,点头示意,一边往嘴里送去一边转身离开。

    这镇子说大不大,却弯路甚多,因其与河流交错,沿路多是小桥和小溪河流,英叶喝着酒,左边拐过去,右边拐过来,却也自在。不一时,酒喝光了,英叶站在一个巷子里,将坛子稳稳地放下,停了下来。

    “出来吧。”英叶轻声说道。只见走出来一个小乞丐模样的人,透着暗淡的月光,似是个面目清秀年轻人。

    “嘿,我只是……想管你偷点钱……哦,不是,是讨点钱,你放了我吧。”小乞丐结巴的说着。

    “哼!”英叶二话不说,一指刺了过来。

    “哇,不是这样就要人命吧!”小乞丐吓得急忙抱着头蹲了下来,闭着眼嚎啕大叫着。

    谁知英叶并未理会,竟奔着小乞丐身后而去。这时墙角里跳出三个人影,其中一个躲开了英叶的攻击,三人随即将英叶围在了巷口处。

    “你们是什么人,待到夜色对我动手,是何居心?”英叶问道,定睛却见三人胸前带有‘财’字样,心中猜到怕是黑市中人。

    “英叶,你少装糊涂,你杀了我们下财路的七百文,与我黑市为敌,现如今你已被列入了黑名单,老爷子要你的命!”

    “血口喷人,我何时杀他?”

    “只道你英家指法高超,三穴杀人手法精湛,七百文与你发生冲突,你竟出如此毒手。与黑市为敌,也算你有胆!”

    “偌大黑市竟……不过如此。”英叶低声说着。

    “看你还撑多久!”

    三人一齐冲向英叶,四人瞬时缠斗在了一起。小乞丐先是惊慌,慢慢抬头见事情如此,只得傻傻的站在一边。

    “这几人好生凶恶,那公子一人怕是敌不过啊。”小乞丐只见三人拳脚相交,英叶虽用审判指抵挡,无奈腹中空空无力,行进数日未曾休息,身体疲惫不堪,很快便觉得气力不足。几次危险的攻击被英叶勉强躲过,小乞丐看的是心惊肉跳。

    “英叶,黑市不是你惹得起的,今天就拿你回去交差!”只见两人左右夹击,后有一人偷偷的跑到了英叶的身后,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飞镖。

    英叶并未察觉,只是勉强支撑着,左右划向那两人。只见身后那人嘴角一翘,牟足了力气欲将镖飞向英叶脑后。

    “少侠小心啊!”小乞丐一声大喊,将一个石头直接砸向了那人的后背,那人被打的措不及防,一个踉跄,趴倒在地。英叶回头急忙绕到了那人身后,站在了小乞丐的旁边。

    “可恶,你这乞丐敢找黑市的麻烦,今天你也跑不了了!”那黑市的人大喊道。

    “这这……”小乞丐吓得说不出话来,惊慌的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少……”英叶话还未说完,反被小乞丐抓住了手腕。

    “少侠快走!”小乞丐拉着英叶,急忙转身拐了个弯,向巷子里跑去。黑市三人见此情形,急忙追赶。

    “这位小兄弟,我……没事。”英叶吞吐的说着。

    “别硬撑了,都看出来了。跟我走,我带你躲一个地方!”小乞丐一边跑着一边说,步伐却也是灵活。

    只见两人绕了几个街角,钻了几个桥洞,渐渐甩开了黑市的追捕。

    “他们应该追不上来了。”英叶低声说道。

    “你懂什么,这风露镇条条想通,咱们回到一开始的地方往反方向走。”小乞丐说着,探头看了两眼迅速的转过身来。

    两人躲躲藏藏,时而蹲下,时而快步穿过桥洞,只待嘈杂声彻底消散,放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宁静。

    随即两人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断墙边,小乞丐翻了过去,示意英叶跟着过来。只见里面一个草席作为屋顶,地上盖着两三跺茅草。

    “你呢,今天就睡在这吧,他们找不到这里的,放心。”小乞丐说着,将怀里的馒头扔出来了几个放到一边的坛子里。

    “好,多谢。”英叶低头说完,抬头看向小乞丐。

    只见小乞丐随即又搬了一个草席,铺在了一边。

    “小兄弟,草席太硬了,来这里一起睡吧。”英叶拍了拍那茅草。

    “想得美!”小乞丐扭头说着,随即摘下了帽子,却散落下一头长发。

    英叶目瞪口呆,怎料竟是个女人打扮。

    那小乞丐脱去破旧的衣服和帽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显出几分娇媚,虽然衣服略显宽大,也体现了凹凸的腰腹,英叶呆呆的看着,为刚才说的话略显羞愧。

    “我还是告辞了。”英叶站起身来说道。

    “坐下!”那女子厉声说着,却又夹杂些关切。“外面这么危险,你去哪,再说了,为了救你,他们连我也算上了,你还怕不够麻烦吗。”只见女子说话干脆爽快,却多少带有些男孩性格,加上声音略显粗犷,伴着夜色确实难以分辨。

    “却有不便,感谢姑娘相救。”英叶低声说着。

    “别老姑娘姑娘的,叫我白彤。你叫什么?”

    “英叶。”

    “你怎么惹上黑市的人了?他们可不好惹啊。”白彤好奇的说着。

    “我不知道……。”

    “说你杀了他们人,你不认。”

    “我不知道……。”

    “我看你是累傻了,你知道个屁,黑市老爷子可没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白彤说着。

    “你知道黑市老爷子?”英叶意外的问着。

    “是啊,每年他们那些江湖客都会到净陵祭拜,老爷子也会去那里,离风露镇不远。”白彤说着。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英叶问道。

    “没见过,只听说他到哪里都是坐在轿子中,寻常人都见不到他的面。”

    “竟然如此神秘?”英叶若有所思一般。

    “哎,刚才听那些人说的话,好像你爹很有来头?”白彤笑着说道。

    “我爹?哦,叫英遥,你听过吗?”

    “摘星破英遥?天啊!你的功夫可一点都没有高手的模样。”白彤坏笑着说。

    “指法不一样。”英叶不屑说着。

    “你这两枚币,又是做什么的?”白彤一边说着,一边手里抛了起来。

    英叶先是拍向自己的口袋,急忙起身,一手掠过将两枚币收在手中。“原来你还是个偷儿。”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掉地上了,还怪我!”白彤捡起一根草扔在英叶身上。

    “这两枚币很重要。”

    “看你的反应就知道啦!别说没提醒你,这里离净陵不远,很多江湖客都会经过这里,这‘风露镇’可是江湖有名的客栈乡,人多混杂,东西丢了不赔啊。”白彤得意的说道。

    “你总是提到净陵,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英叶好奇的问着。

    “净陵你都不知道。”白彤说着,凑到英叶身旁。

    “你说就是了。”英叶躲了一下。

    “听着!”白彤说着,拉了一下英叶的衣服。“江湖五常你知道吗?”

    “略知一二。”

    “这人都说,北无一,南晓楼,西冷皮,望东门。这中间呢,就是中净陵了!”白彤一边说着,一边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

    “以仁义礼智信著称。”英叶接着说。

    “对啊,无一城是义,晓楼的智,冷皮帮的信,望东门的礼,净陵的仁!怎么样,我厉害吧!”白彤得意的说着。

    “谁问你这么多了,你就说净陵就好了。”英叶不耐烦的说着。

    “你这人真是个爱撑面子的家伙,净陵就位于风露镇西边的孤山上,江湖地位显著,名望显赫之人,死后皆会刻碑埋葬于此。所以‘入住’净陵一度成为江湖人一生的荣誉象征,因为这是对江湖一生最好的诠释和传承。”白彤说完,扭头躺在了茅草上。

    “净陵……。”英叶思索了一下,看着白彤,自己则默默地躺在了草席上,闭上了双眼。

    “啊,对了,过几天就是江湖五常齐聚净陵的刻碑会,到时候这里又该热闹了,估计黑市的人也会来,我劝你赶紧溜吧。”白彤躺着说道。

    “刻碑会?”英叶问道。

    “就是很多有头有脸的人要在净陵提前留下一个牌位,但又需要江湖五常等众人的见证,所以就叫这个名字了。”

    “都会来吗……。”英叶自言自语的说着。

    “无非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白彤头也不回的低声说着。

    “白彤姑娘……。”

    “什么?”白彤说着。

    “带我去净陵走一趟吧。”英叶转过头来看着白彤。

    “有什么好看的,很无聊的。”白彤摆了摆手。

    “这个给你,拜托了。”英叶说完,将虫币扔到了白彤的身边。

    “不需要!”白彤转身捡起又扔了回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做,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英叶低头将虫币拿在了手里。

    “什么事让你非去不可?”白彤直率的问道。

    “我想……。”英叶欲言又止。

    “哼,爱说不说,我也懒得听。”白彤不耐烦的说着。

    “你既然清楚黑市,那么你该知道我手里这两枚币的价值。”英叶说道。

    “莫非你想去净陵找人做交易?”白彤话中略带些讽刺的语气。

    “交易?算是吧,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得到他们的槃。”

    “我看你是疯了,在净陵动手,凭你的本事差远了。”白彤说道。

    “所以我才叫你带我去。”

    “我?”

    “你刚才的身手,偷个东西我看倒是易如反掌。”

    “不行,那群人轻易偷不到的。”白彤急忙拒绝道。

    “我们可以想办法,我只要一枚槃与老爷子交易,其他的全都给你。”英叶说着。

    “你是在利诱我?以为我是什么人?”白彤急忙站起身来。

    “难道你想一直当乞丐吗?”英叶疑问的问道。

    “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我自己说了算,不要劝我,也别跟我谈什么交易,没用!”白彤把脸凑过去厉声说道。

    “你这个女人……。”英叶无言以对的念道。

    “别什么事把利益摆出来,好像我做事是图你的币一样,很恶心啊。”白彤说道。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谢谢你。”

    “你并没有拿我当朋友。我不想帮你。”白彤继续说着。

    “你是怪我没有把原因告诉你。好吧我告诉你,有人花这枚币雇刺客要灭掉我的少主,若想解决这件事必须黑吃黑给出更高价格,反查出雇主是谁。”

    “哦,所以你想找到一枚槃。”

    “黑市的人说,一枚槃,加上老爷子的手书,便可以黑吃黑,我正想用这样的方式,斩草除根。”

    “难怪你要去净陵,你想见老爷子。”白彤恍然大悟道。

    “还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从什么人手上弄一枚槃。”

    “你还真够胆。”白彤点头说着。

    “为了少主,万死不辞。”

    “你家少主值得你这么卖命么?”

    “他爹与我爹是故交,也曾救过我的命。”英叶严肃的说着。

    “看不出你还有点义气。”白彤翻了翻眼皮。

    “我全都告诉你了,帮不帮这个忙你随便,明天一早我就走。”英叶说完即刻转过身去。

    两人突然沉默了片刻,只听得树叶晃动的声音,风吹的屋顶和略显破碎的木板嘎吱作响。一晚很快就过去,英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与白彤却能够安然入睡,也是很久未能如此安心。

    “喂喂!等什么呢,起来!”白彤说着,一脚踢了英叶的小腿。

    英叶被吵闹起来,慢慢睁开眼,只见眼前的白彤打扮干净,将头发束起,俨然一副男人模样。

    “你这是干什么?”英叶奇怪的问道。

    “行走江湖啊!不扮男人怎么混!”白彤喊道。

    “你这家伙还真是扮什么像什么。”英叶笑着说道。

    “敢跟我贫,我可没跟你很熟。边上水缸里洗洗脸,这个凑合吃。”白彤说完,扔个英叶一个馒头。

    英叶一把接过,看着白彤,想到此女子性格刚烈,但果敢和率直并不输于男子,这一路上与其相伴,略有些担忧,又多些欣慰。难得自己一路盘查到此,遇上如此诚恳之人却也做得个伙伴,江湖路难走,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提前跟你说,到了净陵什么人都有,遇到危险我自保,别指望我救你。”

    “好,知道了。”英叶叹了口气,回答道。

    白彤扭头走出了围墙,向南边镇口方向走去,英叶紧随其后,这一路上腰缠兵器者居多,英叶深知白彤所言非虚,一路上小心翼翼,提防黑市再次有人认出。时而与白彤说几句话,时而躲在身后避开人群,就这样往净陵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