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明1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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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第239章亥字颗

            

       &nbsp咯吱、咯吱……

       &nbsp刚刚入夜,柳泉挑着盏素白宫灯,一路踩着薄薄的积雪,穿行在东厂内衙之间。

       &nbsp这东厂内衙乃是统称,期中又细分为地支十二颗衙署。

       &nbsp鼎盛时期,这每一颗单挑出来,都是横行南北的狠茬子。

       &nbsp至于眼下么……

       &nbsp即便放宽了条件,也仅有‘子丑寅卯晨’五颗勉强复立。

       &nbsp不过柳泉一路行来,却对这五颗视而不见,反寻到了最早荒芜,也该是最晚复立的亥字颗衙署。

       &nbsp未等他上前叫门,那黝黑的门洞里便无声无息的迎出道消瘦的身影,两只狭长的眸子在柳泉脸上略作打量,便又将麻杆似的胳膊往院内一让。

       &nbsp柳泉冲对方露齿一笑,抬腿跨过门槛,走进了亥字颗衙署。

       &nbsp进到院内之后,他脚步略略一顿,目光扫过两侧灯火通明的值房,在其中一道窗棱上凝目良久,这才带着三分惆怅走进了左起第一间值房内。

        “来了?”

       &nbsp刚将那房门推开条缝隙,就听得里面传出个沙哑尖细的声音。

        “刚从怀苏楼出来,估计再有一刻钟就到。”

       &nbsp柳泉一面搭着腔,一面提起灯笼将吹熄了里面的烛火,随手放在门后,然后施施然坐到了那人对面,无奈的摊手道:“我只当这回是赶不上趟了,还想捡个便宜呢——看来这缘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旁人再怎么惦记也没用。”

       &nbsp坐在对面的,是名苍头无须的老宦,他听这半真半假的感叹,浑浊的眸子微微抬了抬,可还没等扫到柳泉脸上,就又意兴阑珊的垂了下去。

        “公公。”

       &nbsp柳泉见状,忙又再次开口道:“说正经的,您这边儿可都预备好了?”

        “七个。”

       &nbsp老宦依旧低垂着头,似是随时都要睡过去一般,嗓音也显得愈发暗哑:“一主六副,都是能拿捏又识时务的姑娘。”

        “都是姑娘?”

       &nbsp柳泉眉头一挑。

        “妇人也有两个。”

        “嗯。”

       &nbsp柳泉这才点头:“他自幼失恃,保不齐就偏爱年长丰熟的——都有儿女吧?”

        “各有一子,大者六岁、小的四岁。”

        “不错。”

       &nbsp柳泉轻轻鼓了鼓掌,赞许道:“正是惹人怜爱的好时候,拿来做把柄最稳妥不过了。”

       &nbsp老宦微微摇头:“哪有万无一失的道理,何况那位听说也是个有手腕的,若不小心是弄巧成拙,又或者干脆让他把饵吞了……”

        “无妨。”

       &nbsp柳泉也不知从哪儿摸出张银票来,在手上捻动着笑道:“届时我再帮他讨个添头,两下里互相牵制着,就不怕被吞了去。

       &nbsp至于弄巧成拙么——公公放心,好歹也是祖传的手艺,该做的活扣早就做好了,便真就失了风,也不至牵扯到咱们头上。”

       &nbsp老宦终于抬头瞟了他一眼,浑浊的眸子里透着玩味:“听说他在东厂时,同你还有些交情?”

        “何止。”

       &nbsp柳泉嘿笑道:“我与伯成老弟那是一见如故相识恨晚,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如此关心他,生怕他行差蹈错误了前程?”

       &nbsp老宦定定的打量了他半晌,又垂下头去默然无语起来。

        …………

       &nbsp数墙之隔。

       &nbsp林菱定定打量着铜镜里的盛装妇人,忽然就觉得眼眶一热,唯恐被泪水毁了妆容,遭到看管叱责,于是忙取了帕子小心翼翼揩去。

        “哭什么哭!”

       &nbsp这时身后骤然响起一个公鸭嗓:“该哭的是那些没被选上的!”

       &nbsp说到这里,那操着公鸭嗓的中年宦官,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七名女子,又冷笑道:“教坊司历年发卖的妇人,差不多有一半都成了千人骑万人枕的娼妇,余下的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归宿!

       &nbsp咱这可就不一样,少年得志、前程似锦,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未曾成亲——若能抢在头里,给他添个一儿半女的,这后半辈子可就算是抄着了!”

       &nbsp中年宦官再次停下来,观察了一下众女的神色,见似乎并未造成多少触动,想了想又道:“就算不为自己,你们总也该为娘老子、丈夫儿女着想——今儿这位爷可是简在帝心的主儿,若讨了他的欢心,不说把案底儿翻过来,起码照应一二还不是难的。”

       &nbsp这回总算是有些效果。

       &nbsp女人们虽然依旧未曾做出回应,但各自整理妆容时,却都不由自主的添了三分仔细。

       &nbsp中年宦官见状,忙趁热打铁又取来几条宽大的束腰,一面挨个派发,一面叮嘱道:“把腰腹都给我扎紧些,上面要见圆、下面要见扁,越通透越好,别给咱家整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nbsp也别觉着羞臊,若真落在老鸨手上,比这羞人百倍的你们都逃不过!”

       &nbsp林菱将一条绛红束腰捧在手上,听着中年宦官的叮咛要求,心下是愈发的凄苦。

       &nbsp月前听闻严嵩失宠,她只当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哪曾想却又莫名其妙的,被牵扯进什么‘火纹毒丹’的案子里,成了东厂的阶下囚。

       &nbsp若是在锦衣卫诏狱,说不得还能仰仗亡夫遗泽,避过这一场劫难。

       &nbsp可在东厂……

       &nbsp她甚至不敢道出亡夫的名头。

        “姐姐可要我帮忙?”

       &nbsp正神思不属,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侧头望去,却是许韶蓉捧着束带寻了过来。

        “呃……还是我先帮你缠上吧。”

       &nbsp林菱愣了一下,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忙将自己的束腰撇下,拿过许韶蓉的分出反正,往对方那纤细的腰肢上裹缠。

       &nbsp那束腰极是宽大,紧紧缠住腰腹后,果然是个上圆下扁中间细的敞亮格局。

       &nbsp林菱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了一番,虽是在囹圄困顿当中,还是忍不住啧啧赞叹道:“往日只知道妹妹有天仙之姿,不想竟连身段也是这般……”

        “姐姐。”

       &nbsp许韶蓉略显窘迫的打断了她的品评,顺势拿起林菱的束腰,柔声道:“该我帮姐姐缠了。”

       &nbsp林菱瞧着那束腰神色一黯,强笑道:“有妹妹在,我等便再怎么打扮,怕也没有用武之地。”

       &nbsp在场众女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其实单论相貌身段,也未必差了许韶蓉多少。

       &nbsp但许韶蓉乃是原兵部侍郎许论的孙女,又是名震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身份才情一披露出来,无形间便有鹤立鸡群之势。

       &nbsp面对林菱的打趣,许韶蓉未曾应答,只是默默将束腰裹在林菱身上,开始发力收紧。

       &nbsp这时林菱飞快的瞟了那中年宦官一眼,忽然小声道:“不要裹太紧,且……且松一松。”

       &nbsp许韶蓉手上一顿,似是觉察出了什么,装作调整束腰,欺到林菱身侧,轻声道:“姐姐在外面有接应?”

       &nbsp林菱原本并不像透漏自己的计划,但现如今还需许韶蓉帮着遮掩,又瞧她不是个善嫉偏激的,便微微点头道:“我那亡夫留下些人脉,凑钱赎身倒还不难。”

       &nbsp许韶蓉闻言低垂了眼帘,半晌方幽幽道:“家祖其实也有不少故旧在京中……”

       &nbsp这般说着,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

       &nbsp林菱瞧着她也是幽幽一叹,这里边最有把握从教坊司脱身、也最不想参与这次‘遴选’的就是许韶蓉。

       &nbsp可偏偏无论怎么瞧,她都是这次‘遴选’最大的热门。

       &nbsp就算她自己想要退缩,那些急着献媚的太监们,多半也不会允许她‘明珠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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