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葬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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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以命设局

    空旷的祭坛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一百多个怒目圆睁的人头散落在祭坛的四周,血水顺着地面上若隐若现的沟壑一点点的渗入祭坛之中。陈家人在青龙军的护送下早已离开了祭坛,在陈浩的默许下带走了陈老爷子的尸身。等到他们全部离开之后,祭坛的大门再一次被关上。当祭坛里的光线暗下来的时候,跪在那里的老十七的私军脸上露出恐惧和绝望的表情,随着陈浩轻轻挥手,血侍手起刀落,那些脑袋如同熟透了的西瓜“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一旁,只留下已然失魂落魄的老十七。

    “墨海,你违背军令,与外人勾结,参与陈家内乱,”老十七瘫坐在那里,知道没有办法挽回现在的局面后,他反而变得沉稳下来,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枭雄的风采,“甚至视虎符于无物,其罪该杀!若七佛之尊……”

    “在祭坛之外我就跟你说过了,我的虎符是假的,”墨海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望着被血水浸染的地面,心里隐隐有些忌惮,“你的虎符能够与我的虎符相接,那么你的虎符自然也是假的。”

    “成王败寇,你现在怎么说都行,”老十七甩了甩脖子,“但是你别忘了,就算你杀光我们,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做的事情迟早会败露。”说到这里,老十七望向陈浩,目光里带着浓烈的杀意,“你觉得这个心狠手辣的人不会杀你灭口吗?”

    “天下十二军,自创建以来,各自拥有不同的虎符,而制造虎符的材质特殊,所以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仿制成功,”陈浩靠着祭坛的一根石柱下坐倒,腰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明显的喘息,“天狼、朱雀、尘封和寒冰,因为驻守在大浮屠塔之外,其虎符一直被其将军握在手中,而龙城军的虎符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丢失,”陈浩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余下七军与七大氏族相辅相成,各自的将军和家主各自掌握半枚虎符。而这虎符就是家主能够调动七军的唯一筹码。你也说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虎符代表着七佛之尊的意志……”

    “你不用在这里给我讲那些没用的东西,”老十七咒骂了几句,“我只比你那个死了的老爹小七岁,这些东西,在你没有出生之前我就知道了。”

    “知道未必了解,就像小孩子都知道刀能杀人,却不知怎样用刀才能杀人,”陈浩扶着石柱站了起来,眼神里露出一丝感慨之意,“百年前先祖陈七说服尘封和寒冰意图攻进大浮屠塔,事败而逃……”

    “要杀要剐就快点动手,不要在那里扯什么陈年往事。”烦躁的情绪从老十七的心中生了起来,“说的再多也掩盖不了你们两个人串谋的事实。”

    “十七爷,当那个的陈七可是陈家的家主,”墨海在一旁补充了一句,“当年的青龙并没有参与那场叛乱。”

    “你们……”老十七喊了一句,像是明白了什么,余下的脏话生生的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过来好半天,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望向陈浩,“陈家的半枚虎符被陈七带走了?”

    “你还不算傻。”陈浩嘲讽的接了一句。

    “可是没有虎符,陈家怎么能够调动青龙?”

    墨海没有立即接茬,抽出背在身上的那柄大刀,在大刀的表面有一个看上去特别奇怪的的图案。“这柄大刀名为惊龙,材质和虎符的材质一样,都是稀有陨铁所制,”墨海接过陈浩扔过来的半枚虎符,将其对准最下面那个图案,虎符稳稳的嵌入其中。“据说是七佛之尊想出了这个方法,使千钧之力硬生生的用半枚虎符打穿了惊龙,从那以后,这柄惊龙就成为了另外半枚虎符,而原本属于青龙的的半枚虎符,转而交给了陈家的继任家主。这样做也相当于废掉了陈七手中的半枚虎符。”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十七发出凄厉的喊叫,“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陈家的史册上没有记载?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除了历任的家主和青龙的将军,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陈浩半跪在地,接过一柄长刀在石柱上摩擦,“嘎吱嘎吱”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声击打着老十七的心脏,“你不是家主,怎么会知道?”

    “那你怎么可能知道?”老十七看向陈浩,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是陈志告诉你的?”话音刚落,他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这没有道理,明明是你亲手杀了陈志……”

    “三十年前的某天晚上,我无意间看见陈斌偷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接着没过多久,父亲便发现自己身体不适,我翻遍了书房,最后把目光盯在那个书桌的酒壶上。果不其然,经过查验,我发现那里面竟然有曼陀花之毒,”说到这里,陈浩停了下来看向老十七,“曼陀花生长在岭南沼泽一带,也只有张家人才有秘法提取曼陀花内的剧毒。当时陈斌有七成的概率坐上家主之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心急?”陈浩的手指轻轻的抹过长刀的刀刃,感受着上面的凉意,“当然,那个时候的我也不需要明白,我知道陈斌肯定和张家达成了某种默契,而这种背叛家族的事情恰恰是我不能容忍的。”

    “于是你合谋陈志杀了陈斌?”老十七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情况真如陈浩所言,那么陈浩那种对家族的忠诚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有,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家丑不可外扬,”陈浩提着长刀走向老十七,“我找了个机会灌醉了陈斌,将他勒死了。”陈浩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述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当时的陈斌眼睛瞪得发白,就像是一条在土地里垂死挣扎的鲤鱼。”

    “你是个疯子!疯子!”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陈浩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老十七,“听见响动的陈志看见了我做的事情,在听我说完缘由之后,我们二人将陈斌伪造成上吊自杀的模样,”说到这里,陈浩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想到家主因此急火攻心,导致毒素上脑。”

    “原来你是在装疯,原来陈志对你的毒打都是在做戏!”老十七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来你们一直在演戏?”

    “演戏是真的,毒打也是真打,如果不这样做,怎么能够蒙骗你们这些老狐狸?”陈浩举起了手中的长刀,“陈斌不止和赵家合作,他和别家亦有沟通。所以,在陈志放我离开之后,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才会相信是其余六家中的一家伙同陈家的内鬼救走了我,没有人会想到放我离开的人竟然是表面上和我水火不容的陈志。”

    “哈哈哈,”老十七放声大笑,“你别忘了,陈志是你杀的,是你割下了他的脑袋。”老十七伸出手指指向窗外,“你还将他唯一的孙子扔了出去,你也不过是一条在权力和欲望面前迷失了自己的狗,迟早难逃一死。”

    “你知不知道,家主到死之前都很平静。这三十年来,他尽一己自己查清了你们和外人的勾结,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情况下,用命设下了这个无解之局,”陈浩抬头仰望,“如果不是这样,你们这些小丑又怎么会跳出来呢?”

    “你觉得你杀了六家的人,他们回放过你吗?”

    “谁也没有证据我杀了那些人,对于六大氏族而言,只是他们在太平城苦心经营的人手被我清干净了,再说了,少了你们这些内鬼,哪个家族在摸不清情况的前提下敢轻举妄动?”陈浩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刀刃,“他们当年对陈家进行了残酷的打压,而陈家对他们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一道白光闪过。老十七的脑袋掉落下来,鲜血如同喷泉,飞溅在陈浩的脸上。陈浩毫不在意的用手抹了一把,朝墨海伸手右手,“感谢将军。”

    “只是受老家主所托,让我全力支持家主,”墨海取下惊龙里的虎符递还给陈浩,满脸的震撼,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了陈家竟然设下了如此惊天大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他的内心浮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既然陈家清除了内鬼,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对六大氏族进行复仇了。想到能够与其余六军交手,墨海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想到这里,他紧紧的握住陈浩的右手,“愿与家主战天下!”

    陈浩举起拿着虎符的右手,缓缓转身,身后的血侍齐声高呼,震耳欲聋的声响穿透迷雾,如惊雷一般的在峡谷中炸开,惊慌失措的野兽发出胆颤的叫喊,听得人心为之一颤。

    ……

    陈三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从祭坛被扔出来刹那,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不过当时他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慌乱,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爸爸在几年前死了,如今疼爱自己的爷爷被人割下了脑袋。被割下脑袋一定很痛的,春天的时候他记得自己将天牛的脑袋拧了下来,那个没有脑袋的天牛在地上不停的转了好几圈才死去。好像专门有个词形容这种痛苦,对了,叫做痛不欲生。不知道脑袋被割掉之后,爷爷是不是也转了好几个圈呢?他听说过祭坛的深渊里坐落着有毒的沼泽,可以在瞬间把人毒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最好让自己立刻被毒死,千万别把自己摔个半死不活,那一定非常痛苦。无数怪异的想法在那一刻出现在陈三的脑海里,随后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压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伏在一大片海绵上。不对,海绵只是表层,海绵的下方是好几层渔网一样的东西,正是这个像蛛网一样的东西阻止了自己的下坠。稍微平复下来的陈三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他看见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丝线,出于好奇,他爬过去拉了拉,隐约感觉一个重物从丝网上掉落下去,过了会儿,谷底发出巨大的轰鸣。

    我还没有死!我也不能死!

    九岁的陈三噘着小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虽说是家主的长孙,自幼受到宠爱,却非娇生惯养之辈,自幼受到家主的严厉打磨。他双腿盘坐在丝网之上,右手捡起那把掉落下来的黑鲨,紧紧的握在手中,警惕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冷静下来的他突然想起,昨夜在老宅之中,爷爷曾经交给自己一封信,并嘱咐自己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千万不要打开。

    现在这个时候,就是走投无路了吧。

    厚重雾气将他团团裹住,甚至无法分辨到底该顺着丝网朝哪个方向爬去。陈三脱掉衣服,用黑鲨划开衣服,取出里面的那封信,凑到眼前细细读了起来。

    “爱使人无谓,仇恨使人成长。陈三,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已经死了。你不用难过,因为死亡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我希望你记住仇人的长相并把他深深的印刻在心里。你要记住,眼见有时候并不为实,你的仇人不只是你看到的仇人,还包括六大氏族的人,甚至是七佛之尊。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如果有一个人能够颠覆这个世界,我想你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这个蛛网是爷爷花了很长时间偷偷做成的,等到迷雾散去的时候,你朝着东面爬去,会看到一株大榕树,顺着大树滑下去,然后继续朝东走一百米,就会看到一座石房子。在那里爷爷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如果天黑之前你爬不到榕树那里,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信的下半部分被撕开了,并不知道后面写的什么内容,给陈三的感觉就是爷爷在写信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迫不得已才将这封信撕成两半。将残信小心翼翼的收好,等到浓雾变淡的时候,凭借着太阳光照射的方向,陈三确定了自己爬行的方向。

    不知道爬了多久,手上都磨出了血泡,陈三仍然没有看见信中的大榕树。峡谷里的罡风不时吹过,丝网不停的晃荡,有几次险些将陈三摔了下去,好在他及时的用牙齿咬住蛛网。身体越来越疲累,精神上带来的压力更加令他喘不过气来,身体瑟瑟发抖,面颊上的汗水却如同瀑布一样的往下流淌。

    终于看到一支榕树的树干了。

    陈三停了下来,第一次伸手抹去脸上的汗珠。雾气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淡红色的光泽,四周的嘈杂声陡然消失,宁静的让人有一丝心悸。一个灰白的身影从榕树的那一端缓缓的走了过来,无声无息,在距离陈三大约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偏着脑袋用仅有的一只眼睛打量着陈三。

    那是一只灰白的乌鸦,体型甚至超过了草原上的苍鹰。左边的眼睛只剩下一个窟窿,像是被利刃射穿。右边的眼睛放着淡蓝色的光泽,像是在里面藏了一颗蓝宝石。尖锐的鸟喙后端有几个豁口,像是被什么硬物击打过。

    一人一鸟,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嘎!”

    灰白的乌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与此同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坠入山谷,四周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沼泽里飞出来。陈三向下看了一眼,对面的乌鸦快速的朝他冲了过来,狠狠的啄在他的手背上,撕咬下一块血肉。陈三连吃痛的时间都没有,本能举起黑鲨朝着乌鸦挥了过去。乌鸦灵巧的躲过,振翅高飞,几口吞下那块血肉,在陈三的头顶上来回的盘旋,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不能再拖下去了,天就要黑了。

    陈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慢慢稳住自己的身形。以前他没少在这样的丝网上进行过奔跑,摔倒也是常事,只不过当时丝网的下面有厚厚的细沙才免于受伤,而如今丝网的下面就是沼泽。更何况,头顶上空还盘旋着一只吃人的乌鸦。

    没有时间犹豫了!

    在恐惧的支配和求生的渴望下,陈三在丝网上奋力跑了起来。灰白的乌鸦发出不满的叫声,如破空的利箭紧紧的追了上去。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两米!

    榕树的树干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陈三屏住呼吸,准备做最后的冲刺。电光火石之间,灰白的乌鸦从身后狠狠的啄在他的肩膀上,陈三一个踉跄飞了出去。求生的本能让他将右手向后弯曲,在即将撞向榕树的时候,握紧黑鲨猛地刺向榕树。黑鲨刺进榕树,带着陈三急速的坠落下去。

    落地之后,陈三翻身,躲过乌鸦的致命一击。捡起黑鲨朝着石房子的方向冲了过去。丛林的四周传出“沙沙”的声响,数百只灰色的乌鸦飞了起来,朝着陈三追了过去。天色越来越暗,黑夜即将来临。

    石房子近在咫尺。

    恐怕没有机会了。

    数百只乌鸦齐刷刷的落在通往石房子的大门前,迫使陈三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稳操胜券的灰白乌鸦发出得意的嘶鸣,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落了下来。一步一步的朝着陈三走了过去。四周的丛林中再一次响起“扑哧扑哧”的声响,不知名的异物在其中急速的穿梭。

    爷爷,我令你失望了。

    陈三默默的转过身,看着渐渐逼近的灰白乌鸦,举起了手中的黑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