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江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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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山路的尽头正是金天宫,气魄雄伟的大殿在金色的晨光中一片静谧。

可是,我的手正一点点变冷。

太静了,太静了,太静了,静得让人崩溃。

不对,不对,我心底隐隐不安起来。

合起的殿门在我手里重若千钧,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我不敢去想门里有多麽残酷的事实在等著我。

“慕容,你怎麽啦?这麽婆妈,太不像你了。”裴问凉凉得打趣著

我苦笑一下,手心已沁出了冷汗。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殿里是我最在乎的人啊,能得他们的疼爱几乎是我此生最大的快慰。冷静自持,这叫我又如何冷静得起来?

“咿呀”一声,大门洞开了。

也在那一刻,我的嘴里一股腥甜,手已经僵掉了。当残酷的事实血淋淋叫嚣著伸到你的眼皮底下时,我才知道坚强其实是个笑话。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上天要如此待我。

为什麽要给了我温情之後再取走它?

为什麽要给了我温情之後再取走它?

我该哭吗?可是我看见自己在笑,很好笑不是吗?真的很好笑。

我蹲下身,轻轻抚弄著他的头发,任远,这个我甘心在父亲之外叫一声爸爸的人,给了黑暗的童年难得的温暖的人,就这麽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会打我,再也不会骂我,再也不会管我了。旁边与他十指交握的是几乎伴了他一生的卫叔叔,我不知道这个为了一句话就可以付出一生的男子最终是不是等来了他要等的,不过他还是实现了他的诺言,陪他直到最後一刻。血液并未完全干涸,从时间上看应该在火龙攻山失败後。有十数处伤口,从刀痕和招式上看正是师傅的雁刀。由伤口的情况推断动手的时间约在半个时辰左右。而致命的一刀,长五寸三宽三寸一,却是,却是………

“呵呵,咳咳。”我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我不痛,我真的不痛,麻木了又怎麽会痛?

“慕容,慕容,难过你就哭出来吧。”一双宽大的手扶住我的肩,带著粗糙和坚定的盈握。哭?从十三岁那年我流著泪出了第一次任务後,我就只会笑了。

我转头痴痴得望著裴问轮廓分明的脸,刚毅的脸上带著一丝痛惜。我的心里有什麽像水泡一样啪得一声破了,溅出的**漾开。我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压低,然後贴上自己的唇,“裴问,吻我。”所有的泪水都呢喃在唇齿相依中,心在黑暗包裹中就这麽沈下去,沈下去。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不好,你告诉我,我都改。不要离开我,求你。”我低声祈求著。

“我不会,我永远不离开你。我发誓”裴问拍著我的背,轻轻哄著。这一句情深似海的话白烂的耳熟,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反正我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浮木一样,听了,信了,就想这麽诈住一生一世。

“我不要你发誓,如果你负我,我一定杀了你,然後自杀。”我抬起眼,亮晶晶得望著他,我很任xing,一直都是。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liu,能死在你手上,我死而无憾。”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裴问开始油嘴滑舌了。“不过,如果你想为他们报仇的话,就振作点,跟我来。”这一句却又认真无比。

裴问有多少面,我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不管哪一面我都认了。

时间如此之短,师傅还未走远,而且撤退之路不在我们上山的西面,那麽就应该在东面了,东峰朝阳峰。我心下汗颜,只顾悲伤,差点误事。

由南天门雷神洞下坡东折,取道松间,约行二里许,即到东峰。峰头陡峭,松柏参天,向南一望,峰峦起伏,犹如万里波浪,壮丽非常。东峰之东北有巨崖直垂,仙掌崖上云雾嫋绕,正在此处我们循著蛛丝马迹追上了师傅一行,至此也不必再隐藏行踪,人皮面具俱已除去,我的外衣也留给了三姐,冬日的早晨,只觉清寒彻骨。

师傅身边的人不多,左右两位护法劫持著哥哥和阿雪。师傅受伤了,虽然他掩饰得很好,我还是看出来了。在爸爸和卫叔叔的联手之下,师傅虽得手却讨不了太多好去。此时若和裴问联袂一战,胜算并非没有,只是投鼠忌器。

“呵,原来是你们。”师傅的眼在我脸上冷冷一扫,“慕容,你好大胆,连诈死都敢了。嫌受的教训还不够麽,喜欢就说一声,血欲门下有很多人可以满足你。”我握紧了拳头,师傅出言污辱,自然是想我动怒。

“芊芊任远和卫戍都是你杀的,我无法饶你。”我冷冷得瞪著他。

“是,不过芊芊是为你而死,左等右等你不来,所以我只好把为你准备的刑罚对她用了。而任远和卫戍是你们逼我动手的。”

“你说什麽都没有用了,今天我要为他们报仇。”我手中扣住了一只落梅镖。

“是麽?那他们,你不管了?”师傅向被劫持在旁的哥哥和阿雪那边扬了一下眉,他原是胜券在握。

“无涯,你还好吧,你的毒解了麽?”些许日子不见,哥哥清减了不少,却越发有一股英气迫在眉梢,“你不用管我,快替爸爸和卫叔叔报仇。”,哥哥囧道被点,不能动弹,却不顾左护法架在他颈间的刀刃,只是催我动手。可是不管,我又如何能不管?落梅在我的手心冰凉冰凉的。

阿雪却只是将目光停在裴问脸上,“我只求你好好待慕容”阿雪的眼中奇怪的郁著悲愤之色。

“两位原也是纵横漠北一路的豪杰,为何甘愿为一个自己不敢出手的人充当爪牙,甘心当起挟持人质的鼠辈?大丈夫要战便战,靠人质算什麽”裴问双手抱於胸前,望向左右护法,这几句话却是说的掷地有声。

左右护法对望一眼,点点头道,“好,我们不管,你们一对一战一场,胜的那个我们就听他的。”

“好”裴问点头。

这一下突变倒是让我意外,师傅也有点呆住了,“你们?”

左右护法对师傅一礼,“掌门,若你赢了我们自然还是听你的。”胜者为王,他们倒是撇清的快。

“很好,”我颔首,“裴问,借你的剑一用。”

“等等”裴问拦著我,“这一战是我的。”

“别拦我,我要亲手为他们报仇。”我挑挑眉。

“傻瓜,我不想让他多一个人质。”

“哼,你看扁我?”虽然知道什麽是最好,我现在实在不宜出手。我还是有点不甘,“小心点,注意雁刀的第十三式变化。他心脉受了伤。”

“嗯,放心,我答应永远陪著你,怎麽舍得死呢?”裴问笑道

我不说话了,幽幽得望著他。

“你们说够了没有?”师傅有点急躁了。

“还没有”

裴问托起我的脖颈,让我半仰起头,炽热的吻就这麽落在我的唇上,滑腻的舌滑进嘴里,与我的舌追逐纠缠,抵死缠绵。我们旁若无人的拥吻著,激烈得无边无际,仿佛如果有张床,我们即可倒下,被翻红浪。这一刻只听到松枝上积雪噗噗落下的声音,以及我们响在耳畔粗重的喘息声。我不喜欢这种弱势的姿势,不过如果是和裴问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呜嗯”我夸张得呻吟起来。

“你们,够了!”师傅怒吼

差不多了,我推开裴问,拭去嘴边的银丝,微微一笑,回头却见师傅脸上如预期的一样堆满了yin霾。

“可怜。”师傅看著我叹了一声,只是这一叹不知为谁。然後看向裴问,“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我倒是枉为他人作嫁衣衫了。”

“钓人者,人恒钓之。何况,卧榻之侧岂容旁人酣睡,你也怨不得我。”裴问轻轻一笑,拔出无剑。

我注视著场中的鏖战,却不敢向边上投去一瞥,我害怕看到哥哥和阿雪鄙夷的目光。别人怎麽看,我可以不在意,但他们不是别人。

师傅心已乱了,也许不是太多,但已经够了。雁刀有一点急躁,虽然凌厉依旧,变换之间却已不大圆转。

高手过招,差这一点点可能差的就在生死之间。我和裴问这一吻的用意就在此。

十数招过後,雁刀已落下风。

无剑一个变化,直取要害,这时我却见师傅眼中寒光一闪。“小心”我低呼出声,心里隐约觉得不对。

师傅不避不闪,却使出一个吸字诀,身体却向崖下纵落。裴问促不及防,被带了下去。师傅使出的却是同归於尽的打法。“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师傅的声音伴著狂笑从下面传了上来。

我扑向崖边,只见云海杳杳,竟不知其深几许。

心中一痛,我的身体也向崖下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