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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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镜四 真的不一样

    大陆的最南方,是一片连绵的山脉群峰,如鬼斧神工,险峻惊奇,山脉再往南,是一望无际的南海,南海上有着许多小岛,世代居于海上,少与大陆有交流,而山脉群峰往北稍走一点,大陆南部地区与中部地区的过渡地带,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界,名曰湘楚。

    湘楚之地有群山名衡,世人称之为南岳,南岳七十二峰挺立于此,犹如量天之器,圣人曾言此地犹如衡器,可称天地几钧重,量星斗尺寸间,故被世人尊为衡山,居五岳之名。

    三十年前,一座书院在“衡山之足”岳麓山悄然建立,院长神秘无比,至今没有人知晓他的身份,但副院长的身份却足以轰动大陆。

    副院长何剪烛,那是扳着手指头能够数清楚的当世少数几个明境强者之一,本在南海群岛离群索居,不知为何忽然来到了大陆,并成为了岳麓书院的副院长,对外她只是声称受人之邀,只是众人皆知她于南海避世多年,早已对世俗事毫无兴趣,一心只想踏破那明境的门槛,进入圣人不朽的境界,是什么人居然能够说动她离开南海,来到大陆受俗事所累?

    何剪烛一到岳麓书院,就如同一颗星降落在了南岳,一时间,来岳麓书院求学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而岳麓书院收人也不如其他三大书院严格,除去品行极差的人外,岳麓书院几乎来着不拒,不看天赋,不看悟性,尽数收入学院之内,而何剪烛亦从南海带来了一批退隐山林的老教师,这些老教师又带了他们的弟子们以及他们的旧相识进了岳麓书院做老师。

    当一个明境强者入世时,带来的影响力是不可估量的。岳麓书院就在何剪烛的带领下,野蛮的招收了一大批学生,这些学生中,虽然天赋良莠不齐,但落在岳麓书院的各个老师手里,就如同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将他们身上的潜力开发到极致,第一批从岳麓书院毕业的学生对岳麓书院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有一部分人毫不犹豫得就留在了书院做了助理教习,岳麓书院就在这种野蛮的扩张中愈发壮大,只用了短短的三十年时间,就在国子学组织的书院大评中,与极强悍的姿态闯入了众书院的视野,成为了与应天书院、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齐名的书院,自此,三大书院之名改为四大书院,岳麓书院也从此在众人中口口相传。

    又走了近半月,岳麓书院的招生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余温书站在长长的登山梯前遥望,在石梯的尽头,雾气升腾之间,隐约可以看到一座恢弘的建筑。

    “那是岳麓书院的观书楼。”黄风铃憧憬地道,“岳麓书院创办之时,收集天下藏书,凡是各大书院的藏书中,有两本一样的,必送来一本到此,没有一样的,何剪烛也会派人前去抄录一份,除此之外,还有南海群岛那群人的毕生收藏,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岳麓书院的藏书之丰富,为天下书院之最。”

    “我师父曾经说过,天下藏书,有九分在此楼。”

    “虽然岳麓书院在三大书院的眼中,是典型的暴发户,那也只是看不起岳麓书院的历史底蕴,他们对于岳麓书院的副院长,和从岳麓书院走出来的学生,其实是很钦佩的。”黄风铃有些别扭地道。

    “想夸就夸。”余温书一眼看穿了她那点纠结的小心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座书院该是哪样,就是哪样。”

    “岳麓书院的教育模式比起其他的书院来说,更极端,不过这种行为在短期内产生的效果更显著,我爹曾经说过,这种教育方式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但是却很有可能对学生造成一些不可磨灭的伤害。”

    “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余温书迈开右腿,踏上了登山的石阶。

    踩在这斑驳的石阶上,即使隔了厚厚的一层鞋底,依旧可以感受到从石阶传来的潮湿气息,他看了看石阶两端的棱角分明的石头,“这石阶,好像不属于这座山。”他感受着脚底的潮意,“站在上面,就像站在海边。”

    余温书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海,海面风平浪静,海底却暗潮涌动,湿咸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遥远的海平面上零星长着几座岛屿。

    “这是……南海的石头吗?”

    黄风铃点了点头,“是,何剪烛来大陆时,搬来了南海的一座海岛,把它放在了这里,海岛和南岳互相融合,最终形成了岳麓山。”

    余温书呼吸一滞,一个人,搬来了一座岛?

    “明境,就这么恐怖?”

    “明境强者被尊为天穹之下,不是没有道理的。”黄风铃收起了平时玩闹的态度,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你一个小女孩,知道的真的很多。”余温书撩起衣摆,继续登山。

    “那是因为我喜欢听故事,经常缠着我爹跟我讲故事,他又不会讲,只跟我讲一些他知道的事情,不过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都记了下来。”

    “你爹也是明境强者?”

    “不是。”黄风铃嘴角有些抽搐,“你当明境是大白菜啊!千年未有圣人出,明境就是这片天下最厉害的人了,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只手!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隐居的苦修,基本不在世人面前出现的。”

    余温书没有回应,却注意到了黄风铃的那句“千年未有圣人出,明境就是这片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明境,还不是最强的吗?

    两人边聊边登山,除去脚底有些潮意,登山登得腿乏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

    “这么长的登山梯,就没有什么异象,什么考核吗?”黄风铃有些不可置信。

    这时,有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从他们身边走过,偶然听到黄风铃的发问,回过头来毫不客气地哂笑,“你当是书里的故事呢?走一步就是一个幻像?走一步就有莫名的重力压得你直不起腰来?真是个傻子。”

    说罢,男孩如猴一般往上窜了几阶,似是在故意嘲弄黄风铃的孱弱体质一般。

    “气死我了,你叫什么名字!”

    “前桐。”男孩一步三阶,如风一般走到了他们前面,轻飘飘地留下一个名字。

    “铜钱!”黄风铃愤愤地道,一把抓住了默默登山的余温书,“我们也走快点,超过他!”

    余温书连头都懒得偏,只是斜斜地瞥了黄风铃一眼,半点没把这种小孩子的意气之争放在眼里。

    黄风铃气得一把甩开余温书,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唤作前桐的男孩的背影追了出去,一边跑嘴里一边念念有词,“铜钱,真是一个俗气的名字!”

    余温书依旧不慌不忙地登山,他保持着不变的速度,一阶又一阶地往前走,仔细感受着这来自南海的触感。

    走到半程,他仍旧觉得这样走总是差了些感觉,于是脱了鞋子拎在手里,赤足踏在这潮湿的石阶上。

    初秋的天已经有了凉意,越往上走,周遭的温度也越低,他赤着双脚,仿佛走在千年的玄冰上,一股接着一股凉意直冲心肺,只是他始终不受影响,保持着最初的速度登山。

    走了一段时间,他看到蹲坐在石阶上气喘吁吁的黄风铃,她用了太多的力气,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继续。

    又走了一段时间,他看到了脚步已经变得有些沉重的前桐,他不可思议地盯着余温书赤着的双足。

    “喂!”见到余温书很快走到了自己的前面,前桐有些奇怪,“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余温书没有停下脚步,也顺口回答了前桐的问题,“我走得不快,从山底开始我就是这个速度,是你变慢了。”

    前桐来不及思考余温书话中的含义,紧接着问了他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赤着脚?”

    余温书终于第一次停下了他的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前桐认真地道,“我师父跟我说过,他喜欢海,只是他看不到了,所以,我在替他感受。”

    语毕,余温书又继续前进,那做恢弘的书院大门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很快,他就走到了这座有十个他高的大门前。

    大门矗着两根指天的圆柱,上面涂着朱红色的漆,有如人体奔涌的血管,圆柱的两端各涂了半人高的金粉,金粉以一个个人像的形态出现,围绕着圆柱不断地旋转着,两根圆柱之间,用青碧色的琉璃做瓦,为瓦下沉水木做的牌匾遮风挡雨。

    那块沉水木做的牌匾充满了海水的气味,这种木头长在海底,永远带着一股浓浓的海的气息,牌匾上,有着笔走龙蛇的四个墨字,如君王巡天,睥睨天下。

    余温书轻轻地念了出来,“岳,麓,书,院。”

    书院门口没有护院人,余温书穿上了鞋子,径直走了进去。

    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奇怪的石头,上面依旧是四个墨字,与牌匾上的字是同一种风格,充满了自信,甚至是自负。

    “忠,孝,廉,节。”

    余温书心中了然,这大概就是岳麓书院的院训了。

    写着院训的石头旁有一块路标,上面仔细地罗列了各个方位,有求学部、求解部、求知部、求道部,有观书楼、观心楼、巡天楼不一而足,数不胜数的建筑密密麻麻地罗列在路标上,余温书找到了求学部的位置,便朝着那地去了。

    此时已经临近岳麓书院报名入学的最后几天,一路上行人寥寥,与他同行的大都是七岁的幼童,和黄风铃一般大小。

    来到求学部,余温书站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应天书院时的情景,四周都是小孩子,只有他一个十六岁的高个子如鹤立鸡群,站在蘑菇堆里格格不入,只是与当时不同的是,黄风铃还没有来到这里,这里的孩童也与之前不同,他们大都神色坚定,也没有如之前一般对他冷嘲热讽,四周沉默得如同深夜,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次,余温书很顺利得拿到了报名的表格,负责招生的老师看到年纪明显已经远远超过求学部的平均年纪的余温书,也只是惊讶了些许,随后就递给了他一张报名表让他填写。

    余温书从行囊里取出墨笔,用舌尖蘸湿了笔尖,直到它晕出墨来,在表单上工整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岳麓书院,真的很不一样。

    他心中想到。

    (本章完)